她隐隐感知到了他的工作强度。
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随便促成的,他在光鲜亮丽的背后,所付出和牺牲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他看见了她,话音一顿,宣布会议结束。
关了视频,他朝她伸出手,眉眼间的凌厉退去,化作绕指柔情:“来。”
南迦朝他走去,给他展示了一下手上的东西:“看这是什么。”
隐约的,顾识洲闻到一点。他猜测:“炖汤?补汤?”
南迦:“补血补气的。”
“你炖的吗?”
“……差不多。”她解释,“我让家里的阿姨炖的。”
顾识洲笑出声。
在她不善的目光中,他连忙止住笑声,“心意都是一样的。喝,都喝完。”
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保温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收走他的电脑。
她家里都知道了他受伤的事情,江如因特地说明天让阿姨多放些补品。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她在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被感染到很多,也学习到很多。
顾识洲自己喝东西,也不让她走,固执坚持地让她待在身边。
南迦想看看他伤口,目光便在他身上不断逡巡。
确定没什么问题,她的心才稍微放下,不免埋怨:“你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呢?万一伤口崩开了可怎么好。”
顾识洲握住她的手,“没什么大事。不信你摸。”
话音一落,他带着她的手就摸向腹部的伤口。可真落下手时,触摸的却不是伤口的位置,南迦受惊般地收回手指。
他笑声阵阵,几度难以停下。
南迦没好气地乜他一眼。
顾识洲很快喝完汤药,试探性地问了句:“我昏迷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对吗?”
“不在,你又没叫我,我怎么会在。”她口是心非地堵他一句。
“你跟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对不对?”
“……我哪有那么闲。没有,我哑巴一样地闭口不言,只是坐在你旁边盯着你。”
顾识洲哭笑不得。世界上没有比她还嘴硬的人了。
但他什么都知道,她所有的口是心非在他这里都无处遁形。他只是想要她说一句,她原谅他了。
“那,我在昏迷的时候,有没有错过什么话?”
南迦不解地看他。“有什么好错过的?没有呀,你只昏迷了三天多一点点,又不是昏迷了三年。”
顾识洲一战,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是放弃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另寻他法,状似无意道:“可是我感觉,你好像已经没有生我的气了。”
南迦这才觑他一眼。
他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她那天刚到M国的时候太过紧张担心,是有说过一些什么,但是那时候他是昏迷的,后来他醒来后……她也忘了再说一遍。
现在被提起,她多少有些难以承认的羞涩。
她轻咳一声,“还好吧,我哪有那么多气,哪有人天天在生气。”
她的话含糊不清的,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有。
顾识洲二战,败。
南迦把保温桶拿过来看看,见他喝完了,满足道:“这就对啦。多喝一点,有助于伤口早点恢复。”
她自己是不喜欢喝这些汤的,也并不觉得它们有长辈所说的那么补身体,只是在他受伤的时候,她觉得她又愿意相信了。说不定真的补呢?
——当然,这些顾识洲是不知道的,不然高低得下载一个反诈App。
顾识洲刚想开始三战,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识洲,是妈妈,开下门。”
顾识洲和南迦双双僵硬,南迦的表现更甚。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收起保温桶就跑。
她慌张地问:“你妈妈这么来啦?”
这件事牵扯的事情和人太多,存在一定的危险系数,加上让父母知道也没什么用,只会徒增他们的担心,所以顾识洲是瞒着他们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竟然突然过来了。
他稍作思忖,猜测:“会不会是我妈和你妈聊天的时候知道的?”
南迦呼吸一滞。
有可能。
她妈妈刚才知道的,在和陈今书聊天的过程中不小心传达了这个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无论如何,她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她想找个地方躲躲,“我去杂物间吧。你跟你妈妈聊聊天。”
顾识洲握住她莹白的手腕,“迦迦,我还在床上,怎么给她开门呢?”
“……也是。”南迦纠结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下而已,便提议道:“你打电话,把密码告诉她。”
顾识洲不知道该不该为她的聪明高兴一下。
但他显然不想让她躲,试图说服她:“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何况我们迦迦并不丑。我妈很喜欢你,见见她,好不好?”
南迦为难又纠结,“这不好吧?”
“你不是都原谅我了么?迟早要见的,别躲了。”
南迦若有所思,刚想点点头,就反应过来:“你——”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顾识洲轻咳一声,也没想到自己的马脚这么快就露出来了。
南迦咬牙切齿的,“你别跟我说,你去翻了那几天的监控。”
顾识洲一时无言。
南迦简直想遁地而走。
她那几天说的话,肉麻程度连她自己都觉得腻。但当时只有她和昏迷的他,所以她多少有些有恃无恐,不是很在意。
但她没想到的是他会去回放监控。
一想到她说过的那些话,她就恨不得把他脑子里的记忆删除一下。
要不还是下辈子再见吧!
南迦更加没了要留下的欲望,但是他恳切地看着她:“去帮我,给妈妈开下门,好不好?”
“不好。”她绷着脸,在炸毛的边缘。
他手上一使力,把她带到跟前,亲着她的唇瓣,像是在给她下迷药蛊惑:“好不好?”
南迦面临崩溃,“美人计也不好使。”
外面的门铃还在响,她一边准备去躲一下一边催促道:“你快点把密码告诉她,我要去躲一躲。”
“你婆婆想见你。”
南迦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回头凶他:“别乱叫!”
他轻笑起来,笑意在他冷峻的脸上晕开,简直叫人移不开目光。
“可是,这是我们的家,我不想把密码跟她说。那让她在外面等一下,我让郭助理来开。”改个密码很容易,这是他妈,平时也不会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随意开门进来,他妈妈很尊重他。他这么说,只是在诱哄她往陷阱里跳而已。要是她真不愿意,他自会解决。
最后。
南迦还是妥协了。
她收起浑身的棱角和刺,乖巧至极地开门去了。
陈今书在外面跟江如因发微信呢,倒不会说无聊,只是等了一小会。
见到门终于开了,她抬头便笑道:“儿子,伤得严不严重啊?”
在看到南迦的时候,她的笑容一顿,旋即绽放出更大的笑容:“哎呀,南迦?你怎么在这里呀宝贝?”
-宝贝?
这么热情的吗?一上来就开始叫宝贝了吗?
南迦的脸上微微一红,怎么办,她也不想沦陷,可是她叫她宝贝哎。
“我来看看他,他还不能下床,没法来给您开门。”
“哦哦,这样啊。”陈今书女士早已把儿子的伤忘之脑后,拉住南迦的手热情道:“谢谢你哦,还受累你来看他。辛苦了宝贝。这臭小子受伤了都瞒着家里的,还是刚刚你妈妈和我说了我才知道的。你妈妈说你还让家里给他炖了汤带来给他了,真是他的福气。”
陈今书对顾识洲怨念积攒已久。这小子,什么事都跟她说,她知道以后可给担心坏了。真是翅膀硬了,飞得又高又远,他们想看看都拉不住。
她早就说了,儿子哪有女儿好嘛。小时候没有女儿可爱,长大了没有女儿贴心。
她拉着南迦的手,一顿哭诉:“我当初就和你妈妈说的,我好羡慕她有女儿。你看看我这儿子有什么用?什么事都不和妈妈说,这样是不对的。宝贝,你照顾他好一会了,累不累,他这里肯定什么都没有,等着,我给你叫点好吃的来。”
她打了个电话出去,南迦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三言两语交代好了。
陈今书是准备来看看顾识洲的,但是在看见南迦以后就完全的把顾识洲抛至脑后了,连顾识洲的房间门都没踏进过,只顾着和南迦说话。
“南迦,我也是近来才听你妈妈和我讲了一点的,以前我都不知道你和识洲的事情。你别看他爷爷那样,我和他爸爸还是很尊重他的,我们不会去调查他的女朋友,所以我们都没见过你长什么样,也就一直没有认出来你。当年他爷爷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难免伤害到了你,我替他爷爷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哦,你不要生气,他是真的喜欢你的,你要相信他。”陈今书有些懊恼,声音温温柔柔的,优雅且轻缓,很有江南一带的风情,“当年我和他爸爸试图阻止的,但是老爷子很倔,不听我们的劝,很一意孤行。但是你别担心,我们现在都很少回去了,识洲自己的事业也做起来了,以后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了。”
哪有人会舍得把别人的错怪罪在她头上呢?
南迦连连摇头:“我知道的,和您没有关系,您不用道歉。”
她心里,至少是是非分明的,孰是孰非,她看得很清楚。
陈今书欣慰地笑笑,又忍不住地问道:“你原谅他了吗?你们和好了吗?”
她切切地看着自己,哪里有人可以忍受得住这样的目光攻击呢?南迦轻笑着点头,“原谅了,和好了,您不要担心。”
陈今书的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