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浅浅一笑,特意走到她面前,亲口与她说:“恭喜呀。”
她这句恭喜,可真心了。
倪初然愤怒道:“你——”
南迦继续说:“这次收到的请帖没有你上次给我的好看哎。”
韩鸣卿一脸莫名地问倪初然:“上次什么请帖?”
倪初然脸色一白。南迦这话,旁人听不懂,但是她听得懂。
当初她私下去找南迦,给她送自己和顾识洲的所谓结婚请帖,大肆炫耀自己在顾家的受宠程度,告诉南迦她和顾识洲马上就要订婚了。
那时候,在南迦面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张扬着炫耀着,恨不得把南迦贬低到泥地里去。
后来为了这件事,顾识洲险些把整个倪氏都灭了。就算在顾老爷子的阻止下,他最终没能下死手,这三年倪氏也没少承受他的怒火,经营得分外艰难。
在她的婚礼上说这个,韩鸣卿还在旁边,倪初然不知道南迦是想做什么。她整个心都提了起来,虽然她看不上韩鸣卿,但韩鸣卿现在却是她唯一能够握住的条件最好的结婚对象,更别提已经到了婚礼这一步,今天这么多人,都是两家费尽心思请来的人脉,要是敢出半点岔子,她难以想象自己会面对什么。
看着她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南迦很满意地笑了笑。
当初她的那份心情,她一直想让倪初然也体验一次。终于是,找到机会了。
倪初然越忐忑不安,她就觉得越解气。
“这次,有请顾爷爷帮忙写请帖吗?你不是一直觉得顾爷爷的字好看,他那么疼你,肯定会答应的吧?”
和韩家的婚礼,要顾爷爷写什么请帖。
倪初然紧紧抿着唇,根本不敢出声,忐忑极了,生怕南迦下一句话便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即使如此,她也依然高傲地不肯低下头颅,哪怕是认一句输。
南迦又道:“今天的婚礼真漂亮,上上下下,应该都是你亲自布置的吧?的确很好看哦,和你当初跟我说的一样呢。”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倪初然的心上。
她尤记得当初她去找南迦耀武扬威时说的话——到时候欢迎你来。我和识洲哥的订婚宴,上上下下我都会亲自布置的,我很期待你来看看我们的订婚宴有多好看。
南迦的记性可真好。每一句话,都是在对当初她说的话的讽刺和反击。倪初然整颗心都要痛麻了,狠狠地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什么仪态形象,她全都不要了……也全都顾不上了。
旁人听得云里雾里,南迦笑意不减,倪初然脸上则是血色全无。
两种鲜明的对比,不免引得旁人的疑惑陡起。
南迦对倪初然的反应表示很满意,“好啦,我们先进去了哦,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圆圆满满,早生贵子。”
韩鸣卿虽不解这两个女人间的战争,但明家的千金送上这样的祝福,他自然是挺开心地收下,“多谢。今天要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二位快进去坐。”
南迦没有把话说开,倪初然重重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今天这个婚礼起码是保住了。
她好恨,但是她什么办法都没有。除了忍着受着,还是忍着受着。
南迦转过身后,笑意更甚,她只觉痛快非常。
当初倪初然让她有多难受,如今她一点一点地尽数都还了回去。刚才倪初然的害怕、担忧、恐慌、怒火她一一看在眼里,除了痛快还是痛快,着实是十分解气了。
明祈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他挺乐见其成。
南迦能把心里的气发泄出来,便是好的,不管是怎么欺负人了,反正有他兜着,什么都不必顾忌不必怕,只要心里不藏气就行。而且他总觉得南迦有时候性格太过内敛,少了些张扬肆意的快活,现在这样正好。
母亲有一次说,也就亏得南迦已经长成了,性子已经定了,不然要是叫他和明栩带着,肯定被惯得不像话。
但是他只低头笑。因为,又何止是他和明栩,父亲母亲,不也是亦然?
他们恨不得将全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跟前。因为她值得。
婚宴进行到敬酒环节的时候,因为明祈和南迦这一桌都是韩家特意安排的地位较高的人,他们很重视,所以韩家父母也跟着新人一起过来了。有公婆一起,倪初然即使心里再恨,也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愣是挤出笑意给南迦敬了酒。
南迦欣然收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倪初然感觉她气得快昏厥。
婚宴快结束的时候,南迦收到顾识洲的微信:[快结束的时候和我说声。]
南迦:[你要过来看看?]
顾识洲:[我对他们没兴趣,我只对你有兴趣。]
又是一句油腻腻的话。
南迦却是看得勾唇。
越是高冷的人说出油腻的话,反差感就越强。她一度觉得顾识洲说这些很萌。
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在婚宴结束的时候,她也真的给他发了一句:[结束了。]
婚宴结束,主家一一送客离开。
韩太太带着儿媳,亲自跟在明祈和南迦身旁,笑着问今天有没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韩太太平日里对倪初然没个好脸,倪初然从没见过她这样慈爱的笑容,可是此刻这样的笑却是对着南迦,倪初然心头犹如梗着一口血一样的难受。
南迦今天出现,要是为了膈应她、让她难受,那南迦算是成功了!
倪初然攥紧了拳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婆婆,一起送他们离开。
刚才韩太太说他们是贵客,今天赏脸前来,一定得好好招待。她在心里不屑得慌,但是也没有办法。
送到门口时,倪初然目光忽顿。
门口停着一辆车,车前站着的,正是她始终心心念念的顾识洲。
——他怎么来了?
倪初然心里一喜,他是来看她的吗?
可她眼睁睁的却是看着,顾识洲冷淡如霜的脸,在看见南迦的时候,才流露出了笑意,勾着唇,打开车门,从车里拿出一小束花。不是很惹眼,但是很浪漫。
他拿着花,径直朝南迦走去,“结束了吗?”
他朝韩太太轻一颔首,韩太太受宠若惊,还以为今天顾识洲不会来了呢,没想到最后还是赏脸出现了一下。她看了眼南迦,了然道,这二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成的眷侣。
南迦:“结束啦。你怎么来啦?”
“带你去个地方。”
南迦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花,一边威胁他:“你刚刚可以下床,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待会伤口崩开了,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顾识洲表示有被威胁到。
他连忙说:“医生看过了才放我出来的。不是什么剧烈运动,就只是坐车去个地方。”
南迦有些犹豫,明祈不爽地插了一句嘴:“喂,我还在这呢,你当着我的面就要拐走她?”
顾识洲轻笑道:“放心,就只是带她去玩,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这话倒是真的。
看他这虚虚弱弱的模样,身体明显还没养回来。
但明祈还是不大想放,“很晚了,明天去不行吗?”
长兄如父。
顾识洲觉得他好像有两个老丈人。
他坚持了一番,“不大行。哥放心吧,我待会会把她完好地送回来。”
明祈:“……”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顾识洲,许是难以想象这世上竟然会有人这样厚颜无耻。默了半晌,他才终于憋出一句:“谁是你哥!”
最终他还是只叮嘱了最后一句:“迦迦,早点回来。”
南迦失笑,“好。”
她和韩太太道了别,跟着顾识洲上他的车。
一边走去,她一边掐了掐他手臂,“你做什么呢,乱叫。”
“迟早要改口的,我先改一下,让他适应一下。”
他说得好像明天就能改口似的。
南迦不以为然。迟早?要么迟,要么早。——她没打算太早结婚。
顾识洲和南迦就那么走了。
一眼都没有看向自己。
倪初然捏了捏裙摆,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有些无措。
她今天,还是很美的。
他的目光哪怕有停在她身上一秒,她都不会觉得这么难过。
韩太太还在感慨着这一对,转头就见她站那儿发愣,瞬间笑意全无,拧眉道:“站那干嘛呢?那么多宾客,不知道去送送吗?”
她看着倪初然就来气。
在她眼里,倪初然是怎么也配不上她儿子的。
倪初然攥紧了拳,不由得看向南迦的方向。
凭什么,她可以过得那样好,自己的生活却是这么折磨?
当年所做的一切,如今都还在了她的身上,她算是吃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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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迦不知道顾识洲要带她去哪里,一路上都充满好奇。
可他一上车根本就没给她好奇的时间和机会,升起挡板,便把她带到怀里亲。
不过是一日不见,他活生生一副要将她吞腹食骨,恨不得将她揉碎的模样。
南迦缺氧,推开他,“顾识洲——”
他眼尾落了散漫的笑,尾音轻扬:“嗯?”
“想你了。”他又道。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不停摩挲。
南迦发誓,他们真的只是一天没见而已。
她低头去笑,“顾识洲,你怎么这么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