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还好她的动作足够快速,很快就把小男孩头发上的花絮给拍干净了。
只是奇奇怪怪的事情又发生了,那个脸色苍白如纸的男孩盯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
直至后来,眼看小男孩就要倒下去,白银急得伸手接住了他。
她最近看过很多社会新闻,时常告诫自己以后在路上不要扶老人,否则很容易被讹诈。
但是眼下是个小男孩,她想也不想就扶住了他,连手里的花都没来得及扔掉,她拿着花的手急促的拍打他苍白的小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你怎么了?你的家人呢?”
可是男孩无力回应她任何问题,耳边只有他急促孱弱的呼吸声。
“救命啊!你怎么了?心脏病发吗?”白银急得往四周张望。
男孩急促的喘息,拼命的张口,他好像想要开口说话,但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因为小男孩忽然的倒地不起,有路过的人迅速的将他们包围,人群越积越多,有人已经通知机场人员。
白银感觉怀里的男孩气息越来越弱,眼眶急得通红,她不知如何是好。
机场灯光亮如白昼,韩维止一身藏蓝色的外衣,走在人群中,他个子挺拔,背影挺立俊逸,气质引人注目。
白色的灯光打在他清隽的脸庞上,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慌张,看着过往的每一个路人,像在搜寻某个身影。
路过一个清洁工时,他客气的正要询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小男孩时,远远的距离,他看到人群迅速包围成了一个圈。
韩维止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朝那个围成一圈的人群处走去。
拨开人群,他一眼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拿着一束花正在拍打他的侄子。
“疯子。”他大步过去,将她手里的花抢过来,朝人群空隙远方处扔去,彻底的远离了他的小侄子。
小侄子有先天性的哮喘,一到季节变更秋季到来尤其容易发作,闻到花香吸入花絮更严重,他身上应当有紧急备用的喷雾。
韩维止将白银一手推开,接过了自己的侄儿,伸手在他双肩背包里找喷雾剂,找到后即刻让他吸入喷雾,几十秒钟之后,侄儿才总算呼吸平稳,但仍然歪歪斜斜无法正常说话。
白银彻底呆住,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乌龙的方式见面。
是韩维止,此时的他紧紧抱着那小男孩,眼神急切,与她当日在云水天见到的那个周身冷冽的韩维止天差地别。
他眼里写满了紧张与担忧,眼神注视在男孩脸上,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看过白银一眼。
很显然,他根本没有把她认出来,事出紧急,也的确没有多看她一眼的必要。
而且她,她刚才还差点害了这个男孩。
白银刚才已经从人群里听到了,这个男孩是哮喘发作了。
而罪魁祸首的导火索,就是她的这束栀子花还有蒲公英的花絮。
她一时觉得无比愧疚,见那小男孩呼吸逐渐平稳,白银试图走上去道歉赔不是:“对不起。”
韩维止此时已经将那男孩抱走,他的司机与助理也到来,帮他们提行李。
白银快步跟上去,抓了抓韩维止的衣服,不安的继续道歉:“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他吸入那花絮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可以帮忙的。”
韩维止听到这句话,双目垂下,怒视她,语气如爆裂一般的炸了:“滚远点!”
他的司机在身后数落了白银一通:“你,哎,姑娘啊,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那孩子的?啧!作孽啊。”
白银脚步怔住了,她是被韩维止的怒气给吓唬住的,刚才的某一秒钟,她觉得他要一个雷把她炸了!
她很下意识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果然,耳边听到了从远处飘送过来的一记巨大雷动声。
她的眼泪被这声剧雷给活生生砸出来了。
第5章 茶味 不能完成的任务
这天夜晚,她还是错过了回学校的机场专线末班车。
她只能搭了个回市区的滴滴顺风车。
回学校时夜幕已经彻底拉下来,远处仍然有雷声隐隐翻滚,黑云密布的操场石阶上,她认真的跟神祈祷:
“求求你了啊天神,如果真的有神,求求你救救孩子,千万不要让他因我而死,我愿意减寿十年以此来弥补我的罪过。”
她是很坏很坏的人,但是她不希望有任何无辜的人因为她而死。
反而是她自己,已经越来越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和目标了。
钱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高利贷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找她,但是经常乔装打扮进来恐吓她。
她的很多同学都知道她欠了高利贷,她们都不愿意和她做朋友,一起秋游也是出于礼貌的询问,事实上,她明明听到了在自己拒绝后,室友们发出的松口气的声音。
有时候人就是喜欢自己骗自己,也不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喜欢自欺欺人。
但事实就是事实,她就是没有家人没人关爱的孤独绝缘体,她这样的人,才是最不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吧。
周一她就亲自打电话给陆启颜。
陆启颜没有接电话,她早知道这种出手这么阔绰的金主懒得和自己讲话,或许连电话号码都是给的不常用的那一种。
于是在上第一节 国画理论课的时候,她就给小助理发信息,询问关于韩维止侄子是否脱离危险期。
小助理回复她十个问号。
白银将自己上次在机场围堵他,害他侄子差点哮喘发作致死的事情告诉小助理。
小助理发了小作文来骂她,长篇大论,中心思想就是:「陆小姐请你是让你去搞定韩维止,你搞他兄弟的儿子做什么,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白银接受她的辱骂,自己也表示相当头疼,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她只会这样骂人吗?
到了下午,白银才在图书馆收到了小助理的信息,冷淡的两个字:「没事」。
白银松一口气。
小助理又发来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陆小姐没有生气,还说你做得挺好?他侄子死不了,所以你再接再厉?」
这下换成白银不想搭理她们。
所以说到毁三观,恐怕陆启颜认第二,白银不敢认第一。
相安无事的一个星期过去了,白银上次差点闹出人命案之后,其实已经有些想要彻底终结这个五百万计划的。
五百万再香,可是她也知道了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韩维止,更别说什么泡他拍到他偷情在床的证据了。
目前面临的矛盾是:男主角连话都不给她说一句话的基本不可调和矛盾。
连这最基本的说话机会都没有,还想拍到照片赚五百万?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小助理三天两头发信息问她:「事情进展怎么样?」
「陆小姐对你寄望很大啊,你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
「宝子我求求你了,到底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我下半年的KPi全指望你了。」
白银也算是看明白了,有点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是宝子,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是你是不是有病。
白银当然也不是记仇的人,只是她很清楚,搞定韩维止这个事,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
她说不清楚是哪里出了差错。
也许一开始的相遇就错了,她不该在水云天见他,更不该拿着束花去赴死,最不该一开始的时候躲进他车里,被他一脚踹下来,她那个时候就应该逃得远远的,不要和他见第一面就没有眼下这一次又一次的烦恼。
反正见了他之后高利贷还是存在,还是一辈子不肯放过她。
她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神仙鬼仙笔仙,到底需不需要找个时间去庙里拜拜?
听闻宿舍里的室友杨蒙恬,上周去了玄冥山上了一炷香许了一个愿,回校的途中就有男神和她表白,如今已经陷入了热恋之中。
白银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真的真的有那么神准吗?人一旦过得不顺利,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想要求神拜佛了。
白银想,就算自己身负上千万高利贷,她也只有十九岁而已,今年大三,她有权利做一做白日梦的吧?
于是这天周末的一大早,她起得和上周一样的早。
又是清晨的六点钟,整座校园都在睡眠,她来到最近精心呵护的栀子树前面,摘下了刚刚盛开的花苞朵,可能是季节的关系,天气越来越凉,栀子花的花苞已经没有盛开得像上周一样的热烈了。
她用废弃的画纸将栀子花包好了,头绳一捆,简单的花束就做好了。
带着这束花去献佛,神明应该不会怪她不愿意花钱吧?
可事实上,她也的确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名贵的花,她祈求神明能真正明白她到底有多穷!
周末的玄冥山也并没有多少游客,也或许是白银来得比较早,缆车并没有开通,她是看着山上的每一个地图指示,一路爬上山顶的。
那座庄严的寺庙就坐落在山顶之巅,才刚一靠近,就听到清澈的敲钟声,那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却能一下直击心灵。
有几个香客,但人并不多,庙里有免费的香,白银小心翼翼把花摆放在最外的祭台上,她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只带了一束花就来拜祭的。
但是事出突然,白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点了免费的香插在香台山,她跪下去开始虔诚的祈祷:
“神明神明求你满足我三个愿望吧,第一个愿望,希望毕业之前我就可以摆脱高利贷,第二个愿望,求求给我的爸爸妈妈带一句话,我不恨他们了,求他们快点回来,世界上除了他们再也不会有人来爱我了,第三个愿望,我暂时还没有想到,所以想要等到以后随想随用,谢谢您了!”
她跪了半个小时才起来,身边的人跪了又走,走了又有新的人来跪,她反反复复的许愿。
直到有个老婆婆和她说:“许愿只能说一次,说多了就不灵了。”
白银这才赶紧站起来,周围游荡了一圈,她听着钟声,准备下山。
其实神明根本没有答应给她三个愿望的机会,但是她却自己给神明脑补了标准。
但她对神有股子强烈的信心,她总觉得此次下山后,一定就有很好的事情在等待自己了。
下山时,她抓了一只狗尾巴草,走路无比轻快,总感觉自己未来可期,连走路都带着风。
不幸,下山的途中就迷路了,她走岔了路,山路蜿蜒曲奇,眼看周围荒山野岭,她觉得自己要完了。
神灵终究还是不太喜欢她,她在山中迷路了将近一个下午,直到傍晚夜幕将要降临,她才重新走回了寺庙里。
她和寺庙里的工作人员打听路况,才知道自己刚刚是完全走错了方向,还好她刚才迷途知返,还知道原路返回,否则她今天晚上都别想走下山去。
这下子,白银有了经验,她一直蹲在寺庙里,蹲到有大部队游客要下山,她跟上他们的步伐,尾随而至,不过半个小时,她就安全又顺利的到达了刚刚来的山脚下。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遇见这样的事故,在刚刚许愿之后,她就各方面全方位的不顺!明明求的是解决高利贷,现在她又要花无妄之财了!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公车回去学校了,附近也并没有地铁站,她唯一回去的方法就是打飞的!
一想到又是一笔如此之大的开销,白银狠了心,决定走夜路回去!
其实只要走到最近的地铁站就可以了,她用手机查到了距离最近的地铁站,也不会很远,大约走个一小时就到了。
事不宜迟,趁着夜还没有彻底黑下来,她赶紧加快脚步向前走。
周围是马路,路过一个桥洞口,她往前继续走,洞口风大呼啸,她下意识裹紧了衣服,才发现今天做好了爬山的准备,连外套都没有穿。
这条路黯淡无光,只有过路飞驰的汽车,点点微弱光芒的路灯,一直走到了路的最尽头,才是她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