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聪明啊”,李珩直直地看着阳台外的星空笑道。如果秦温真的只看到强基那个什么破格入围的竞赛条件就一股脑往前冲,他搞不好也会出声提醒她不合适。
不过看来不需要了,秦温是他喜欢的女生啊,本来就很有自己的主见。
被人夸赞的秦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那你也觉得我这样想是对的吗?”
“当然,人要学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自己的战术。”
秦温听着李珩一贯冷静的语气,低头开心地笑了笑,那自己这样想的方向应该没错吧。不过……好像真的没听过谁是除了生病以外的其他原因退出礼安的奥班补课。这是礼安的王牌教资所在啊,多少人想进都进不了。
她又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可你有听过谁平白无故退出补课吗?好像都没人这样。”
一轮按摩结束,李珩直起腰,喝了口水,“管别人干什么呢。”
“话是这样说,可是总觉得不太安心。”秦温有些迷茫地趴在桌子上,眼睛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头像,“退出来以后就真的没有后路,只能好好高考了。”
“而且万一班里只有我自己退出来了呢?”
李珩听出秦温语气里的担心,知道她有时候就需要别人推一把。
他笑笑耐心道,“不对。”
“本来我们就是第一届碰上强基,你不能拿以前还有自招的时候没人退出奥班补课和你自己现在的情况比。”
“再说了,你自己不是也说了不可能一年时间里考到省一又考到银牌吗,这条路本来就不存在,又怎么会因为你退出了奥班就会变成你的退路呢。”
和秦温讲正事时李珩的话从来都说得很直白,他不能又误打误撞给了秦温错误的安全感,虽然割舍手里有的筹码很难,但更应该深刻认知到那是没用的筹码,丢了不可惜。
而秦温比起身边人无条件的支持,反而更信服李珩这种会指出问题所在的说辞,总让她更有安全感,不是因为身边人对自己有滤镜,而是真的实际情况如此。
她深呼吸下定决心,“也是,不应该想那么多的。”
“嗯。”
手机屏幕熄灭,秦温又一次将它点亮,想到自己好像经常干这种自己一个人去做的事,她轻轻笑了声,“我怎么好像老干这种只有自己去做的事,还有选科政治也是,但这次说不定也会有人跟我一起吧。”班上奥物省一就一个,她想应该不会所有人都去冲银奖的,只是看谁先带头提出来。
“啧组长,你怎么又把我排除在外了。”
“我不也跟你一起上着政治课呢,而且我开学也不去补课了。”
“就这表现还不够风雨同舟吗。”
李珩打趣,说完严肃的该说些让她轻松的。
秦温听着李珩的鬼话没忍住笑出声,至于李珩说到他也不去补课,她一点都不意外。
礼安作为A省排名第一的高中,每年都能从那三四所高排名的大学里获得推免名额,不过不多,全部加起来封顶也就五个。大部分这些指标都会给到奥班的学生,就像他们现在高二级两个奥班一共出了四个省赛一等奖,基本就把推免名额占完了,剩下的一个应该就给非特色班里高中三年成绩综合表现最出色的学生。
“我们怎么能一样”,秦温也学着他打趣,“你是基本都不用高考了才不去补课的,我是为了高考才不去补课的。”
“那不殊途同归吗。”
哪有人这样说的,秦温又笑,“这词能这样用吗?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不知道呢,组长不是要高考,帮我查一下?”
“那我查完不告诉你,反正你不用高考。”
“怎么了啊?不高考没人权?”
大少爷提高了些音量,显然不乐意了,秦温却笑得更加开心。
不过她不打算和李珩纠结这个问题,她肯定说不过他,“不跟你扯这个。”
说回正事。
“那我开学以后再去问问潘老师,如果潘老师也觉得没问题,我就把申请交上去了。”
“潘老师?哪个潘老师?”李珩一愣,他们班物理老师不是姓陈吗?
“随风书店的潘老师呀,就是那个老奶奶的先生,我跟你说!他是奥物组里超级出名的元老级老师,听说以前还没有奥班的时候,礼安的奥物校队就是他老人家一手培养起来的,他老人家都可以说是奥物组的奠基人了。”
秦温不掩崇拜地介绍着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高一的时候自己把学习的关注点放错位置弄得整个人状态都很焦虑的时候就是潘老师点醒自己。
这次退出奥物补课也和他老人家说一声吧,毕竟潘老师也很关心自己的成绩。
“这样子吗,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秦温以为李珩也要一起问退出奥班补课的事,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也会纠结,“你怎么也要去?”
“我不高考就连书店都不能去了?”大少爷更加不满,“组长带头针对我是吧。”
秦温一愣,她怎么觉得今晚的李珩特别胡搅蛮缠。
算了不和他计较,被泼脏水的秦温语气也不自觉软了几分,“我哪有针对你嘛。”
“那我们一起去吧。”
“去的时候记得叫我。”
“嗯嗯。”
秦温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十分,很晚了。
李珩今晚忙到那么晚才有空,自己也别耽误他太久吧。
她主动开口,“现在很晚了哦,你今天很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李珩终于从按摩椅起身,他今日确实有点累了,也没和秦温再客气,“嗯,你挂吧。”
“好,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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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开学的第一周,两个奥班的班会课内容都是班主任为大家解读强基计划,安抚学生情绪,但还没有说奥班的学习计划会有什么调整,因为常规补课还是照旧。
秦温和李珩在周六上午补完课就顺路去书店。
只是下课的时候已经临近饭点,高老师和潘老师也可能在吃饭,秦温就打算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坐一会,李珩当然不愿意她只吃个面包,而且他也得吃啊,就违心地说自己有点想念那家桂林米粉店的味道。
秦温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居然安利成功了!于是她又开心地把他领到那家百年老字号。两人又是坐在店外的小桌子,晒着暮春的阳光吃粉聊天。
等快到两点,秦温估计两位老师也差不多开店在忙,两人才又起身去了书店。
米粉店在礼安的侧面,书店则在礼安的后方,两个地方中间正好是一片小区,走近小区深处就到达书店。
随风书店的春日午后,店内放着悠扬耐听的老歌,一位老人坐在工具桌旁修理相机,另一位在前台那为破损的书本重新包上书封。
“叮铃铃~”门口风铃响起,又有人进店,两位老人都没人抬头。
秦温轻步走近前台,“高老师好”,她低声问候。
因为书本受损而心疼不已的高老师被人叫了一声才将注意力抽回,抬头看了眼叫自己的学生,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和蔼地笑道:“温温,这么快就来了。”然后她又看到秦温身后还站了个礼安男生。男生看到自己也礼貌地喊了声老师好。
高老师点点头,这个男孩子怎么好像之前在哪见过,是不是和温温一起来过的?
秦温没看出老师眼里的狐疑,又轻声问:“潘老师在吗,我想找潘老师。”
“就在那修相机呢”,高老师指了指桌边,“直接去找他就好了,老师给你们泡点姜茶驱驱寒。”
秦温和高老师道完谢,又往潘老师那走去,李珩也跟着她。
还坐在前台的高老师定定地看一会这两个如影随形的学生然后低头笑笑,一看到他们总想起自己以前和老潘还在礼安念书的时候。
高老师将书收好,拿出两个空杯,又把潘老师的铁杯子拿出,静静地泡起了暮春驱寒的热姜茶。
她已经退休了,还是不去管学生们的事吧。
工具桌旁,老人轻轻擦拭着老相机的机壳,眼角瞥见两个学生向自己走来,抬头认出是秦温,然后身边竟然还跟着个他很眼生的男生。
“潘老师”,走近的秦温问好,李珩跟在后面也同样打了声招呼。
“唔——”潘老师悠悠拉长了一声回应,缓缓放下相机,用猎鹰般的教头眼神打量着李珩,不怒自威。
现在强基改革初期,正是大环境最不稳定的时候,越是这样,竞赛生们就越该沉得住气,不要节外生枝谈恋爱什么的。
秦温是初一就爱来随风书店自习的学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剩下她还保持着来书店自习的习惯,对算是看着长大的学生,又是自己奥物组的苗子,潘老师当然格外留心些。
李珩迎着老人审视的目光,沉稳恭谨地半垂眼眸。
而潘老师是奥物组里有名的上古严师,所以秦温也不觉得潘老师现在的表情有什么不妥,“老师,最近关于强基的事,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潘老师被秦温这么一问,有些惊讶,又将自己的注意力收回,他正好也想了解了解学生对这件事的态度,便让秦温直接问。
秦温看着潘老师犀利的眼神,突然有些忐忑和紧张,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宗师门派里要和关心自己的长老说自己要下山去学别的门派,让人有些愧对培养。
不过该说还是得说。秦温深呼吸,缓缓地自白强基背景下自己对奥物和高考之间的看法,想要舍弃奥物的学习,全心准备高考。
潘老师默默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做了几十年奥物金牌教练,他比秦温更加清楚省赛国赛之间的鸿沟有多深,真像秦温说的那样自己准备得很充分也才考了省二的话,那再惜才也不能强留了。
秦温长长一段话说完,视线垂地,不敢看潘老师的眼睛。
潘老师知道秦温学习踏实努力,一直都是他很看好的竞赛苗子,只是没想到环境有变,有些事情做不到的话,也等不及学生慢慢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潘老师惋惜地叹了口气,“老师认同你的看法。”
秦温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敢抬头看回老师。
“好好准备高考,专心学习,知道了吗。”潘老师只交代了这一句。
“嗯嗯,老师我会的。”秦温信誓旦旦道。
处理完秦温的事,潘老师又突然将眼神转回她身边的男生身上,“这位同学呢,你是哪个班的?”如果真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他不会坐视不管。
秦温一愣,没想到潘老师会主动问起李珩,潘老师远没有高老师那般亲和,很少见他老人家主动问话哪位学生。
李珩被问起,抬头直视老师,“老师,我是一班的,李珩。”
哦?也是奥班的?
潘老师脸色更加凝重,屈一肘,半搭在斑驳的桌面,“你也是跟秦温一起不参加补课的?”不用一起补课,这两人私下里就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了啊。
李珩眼眸移了移,大概猜出这位老师为什么突然要盘问自己。老人的语气不算和善,李珩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一向周全的他觉得秦温这么崇拜的这个老前辈,这一老一少又有奥物组的渊源,那么这位老人——
也算是秦温半个娘家人。
“嗯,我已经拿了省一,不再需要参加补课了。”向来不屑成绩的大少爷主动提起自己有多优秀。
“哦?”潘老师一听这话,语气果然缓和了少,他又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位外形出挑的年轻人,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然后潘老师的关注点开始跑偏,“没进省队?”
端着姜茶走来的高老师不满地咳了一声,都提醒老潘多少次了少打听学生的考试,万一学生考不好他还去问不就让人伤心了吗?
要是这个男孩子想进没进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