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咬牙。闲聊，还真是个好听的说法啊。

　　“好。”

　　秦温又打量着男生的表情，“高考前暂停组内一切娱乐活动。”

　　李珩抿唇偏头，就是他回a市那天不能约她吃饭，周末也不能来找她。

　　他深呼吸，“好。”

　　“还有就是最后一条”，秦温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高考前，只谈学习。”

　　“我现在还不是稳上a大的水平，所以还是学习最重要。”

　　而听到秦温这简短的一句话以后，李珩最后一次深呼吸。

　　秦温这个a大不光是为他考的，也是为她自己考的，所以即便已经上岸的他再怎么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在一起，也只能一切以秦温的意愿优先。

　　“好，我答应你。”

　　秦温一愣，没想到李珩这么快就同意。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经过昨晚的散步，肯定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他不可能没听懂自己的话里话。

　　她还以为他会极力反对最后一条，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完全是不必要的。

　　结果李珩一句多余的过问都没有就爽快地答应了她，比不闲聊还干脆。

　　所以说，最喜欢李珩了！

　　她看着李珩感动道：“你最好了！”

　　李珩没好气地看了女生一眼，什么互动都没了他还顺着她，可不是大好人吗。

　　妈的都快要转正了，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

　　“但你必须得我和说早安晚安”，最后大少爷恶狠狠地撂下条件。

　　“嗯嗯！”秦温点点头。

　　“我要你自己主动说。”

　　“好呀！”女生开心地笑道，比起她对李珩的要求，他的这一个小小的条件又算什么，她当然答应。

　　李珩看着秦温开朗活泼的样子，气打一处来，于是拉过秦温把她抱在怀里，只要个早安晚安怎么想怎么亏，还不如实实在在抱一会，正好优良传统不能忘。

　　秦温骤然被李珩抱住，先是愣了楞，然后耳边就听到男生骂了一句粗口。他其实还是很不爽的吧，但他还是答应自己呢，秦温轻笑出声，心里甜甜的。

　　她轻轻把头枕在他肩上，手也不自觉环过他紧绷结实的腰腹，反正他们也是互相知道心意的，不过没明说而已。

　　只是这个拥抱真的就是最后的放肆了，后面要好好学习才行，不能辜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牺牲。

　　秦温闭了闭眼，心里正涌动着单纯又甜蜜的动力，耳边又传来男生的声音，刚才还狠恶十足的语气此刻听起来又是那么温柔无奈。

　　“快点高考完吧宝贝。”

　　-----

　　高考这场竞局过半，有人掩牌退局，有人已经没有筹码，有人却还在加注。

　　秦温在和李珩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达成共识以后，她就全身心准备高考。她将a大饭卡别在手机壳后，正式把a大作为自己的目标。比起原来温和地希望自己每次进步一点，她对自己更严苛。

　　本来就已经是强科的物化两门，她就深耕知识点的细节，绝对保证自己能拿满分；数学压轴题一直不见起色，她就不再做新题，把所有的压轴错题都挑出来分类，不断反复重复地做，从40分钟算出来，到30分钟，20分钟，最后吃透每一道答题，在10分钟算出来；语文阅读上不来她就一直题海战术，反复练。

　　中途穿插着听美剧看杂志又或者背政治书来当调剂品。

　　一模过后她的成绩稍稍进步了一点点，升到29名，却还不够稳妥。于是秦温又申请了晚自习，就是为了能在学校多待一会，有不懂的可以立马找老师解决问题。

　　她逼着自己变得更加聪明，要学得再快一点，学得再多一些，学得再深一点。

　　人有时候喜欢留点余力，这样在失败的时候就可以安慰自己那是因为没有用尽全力，正如秦温之前每次都安慰自己进步一点就好，慢慢来就好，却没有急迫地逼自己一把。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逼着自己学习时间不断延长，又对自己说着刻薄挑衅的话语。

　　为什么别人可以你不可以；

　　你到底有多想考a大，去证明你的诚意啊；

　　现在的排名已经待腻了不是吗，那就冲上去成为新段位的守擂者啊。

　　她就像赌桌上一把all in的赌徒，为了去更高的殿堂，为了和喜欢的人并肩，不留后路地只认a大作为自己的唯一目标。也不管这样全力全心的奋斗以后，日后如果失败了，她会摔得有多惨，承受多大的打击。

　　如果是累了又或是坚持不下来的时候，她就看看a大的饭卡，又说是打开那本满是李珩字迹的政治书。

　　秦温经常要给自己做心理辅导，幻想出日后在a大教室上课的场景作为自己的兴奋剂，又用过往和李珩的点点滴滴当自己的镇定剂。

　　她其实还是想李珩的。

　　想和他一起上课，想和他一起无忧无虑地聊着天，但她最想和李珩在同一所大学里啊，不是隔着冰冷的屏幕，也不是艰难地抽时间来回奔波，而是可以舒服自在地吃过晚饭以后，悠闲地漫步在大学校园里。

　　所以无论如何，再坚持一下吧，离最后的时刻不远了。

　　李珩在一模以后就回礼安上复习课，秦温要么在班里要么在办公室里，他也很少见到她，除了政治课，但是现在东风楼的教室都换成了单排单列，他也不好和秦温搭话，就只能默默地坐在她身后陪着她。

　　有一两次走廊上碰到了秦温，她甚至都没留意到他，抱着练习册和朋友就走过去了，让他想起高一上学期，他们在走廊上碰面的时候，他也是经常被无视的那个。

　　李珩没脾气地低头笑笑，既懵懂暗恋、异地暗恋以后，又解锁了新的模式——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是当个明事理的预备役男友吧。

　　封心锁爱的秦温还是在一模后的政治复习课上看到了李珩才意识到他原来已经回a市了。

　　她看了看李珩，他正专心看书，并没有看自己。

　　她心里泛过一阵酸楚，学习太累的话，她结束一天的任务也是躺床上倒头就睡的，所以她有时候还会忘了给他回晚安。

　　秦温心里有些愧疚，她好像这个学期就真的完全搁置了她和李珩的关系。

　　他会不会介意了，应该没有人会受得了被人这样冷落吧，怎么可能有人会忙到累到连发一句消息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呢，她自己站在外人的角度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更何况李珩。

　　秦温抿唇垂眸，又看了眼男生，他还是没看自己。她收回视线，指尖突然生冰，李珩从来都没有不理过她的。

　　上课铃响，秦温赶紧深呼吸，压下心里的难过，整理好表情转身坐下，结果就看到桌子上放了瓶冰饮，下面压着便利贴，上面是男生张扬又洒脱的字迹——

　　“这种程度不算霍乱军心吧——卑微小狗”

　　这卑微小狗是什么鬼。

　　所以他不理自己是怕会干扰自己吗，居然比她还小心翼翼。

　　原本还失落着的秦温瞬间笑出了声，她赶紧吸吸鼻子，将便利贴夹进课本里，认真听课。

　　后来每一节政治课秦温都能收到一个小吃食，有时候是巧克力，有时候是饮料，外带一张便利贴，上面简单留了一句话，天罗地网什么话题都有。

　　昨天健身好累，今天主队赢球，明天阴转小雨。

　　秦温也不介意李珩这小心翼翼的打扰，她每次都会默默地将便利贴夹进课本里，所以每次背政治课本的时候，翻过几页，她就能看到李珩的便利贴，像是意外的惊喜又说是奖励，支撑着她最后再坚持一下高考马上就要结束了。

　　离高考越近，氛围就越压抑。

　　高考前一个月，东风楼挂上历代传承的横幅标语——“东风一振天下知”，晚自习放学下课铃改成Mariah Carey的《Hero》。

　　秦温和高宜她们都很默契地听完这首歌再回家。

　　真的好难熬啊，刷不完的题目，穿不透的压抑氛围，逼着自己去做一个坚强勇敢的人，有时候巴不得明天又高考，有时候又希望能再多些时间复习。

　　高考前半个月，礼安结束所有复习课，学生自主自习，秦温就再没有和李珩碰过面。

　　临考前一周，秦温给李珩发消息，说她要关机一周，因为怕看到和高考有关的新闻会影响自己，特别是正式考试那三天。

　　李珩说好，两人简单地互道加油和晚安以后，秦温九点就上床睡觉了。

　　高考铃响。

　　天空让狂风暴雨降临大地，阻拦着悬崖边正要起飞的雏鹰，却又驯兽似地投下几道来自云层以上的淡淡荣光，引诱雏鹰们展翅。

　　冲破这片天空就可以到达新世界，有自由，有梦想，有安宁。

　　于是一片风暴里，有人势不可挡，乘东风飞上最巅峰；有人备受质疑，逆着风挣脱满身锁链；有人心力交瘁，咬着牙逼迫自己前行。

　　秦温已经不记得最后那三天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好像三天都没有睡好觉，又好像考完就立马忘记自己考了什么，正如她现在坐在考场里，听着最后一门政治考试结束铃响。

　　刚刚有什么题目来着。

　　教学楼安安静静的，没有动静。

　　狂风暴雨已经停歇，考场里的大家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师收完试卷，众人讷讷地拿起文具，起身离开，仿佛所有思考能力和情绪都已经被掏空，只剩一副躯壳。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以后，难以确信当下是不是真的梦醒了。

　　秦温抱着政治课本，愣愣地走着。

　　“高考结束啦——”

　　远处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打破了教学楼的安静。

　　秦温抬头看了眼楼外刺眼的阳光，眼前忽然落下一本书页正不断翻飞的课本。

　　一本，三本，八本…….

　　紧接着有人打出助兴的长哨，楼内先是四处传来隐隐声响，渐渐响声愈演愈烈，没有征兆地充斥了整栋楼，像是地震来临，又像是疯狂的暴动。

　　课桌拍打声，飞奔的脚步声，长哨欢呼声。

　　楼里的学生开始沸腾，证实自己已经完成渡劫——高考是真的结束了啊。

　　十七八岁的天空被解放，下起了书的雨。

　　书本从上而下飞落，发出哗哗哗的声音，砸在地面发出重重声响，在为庆典助兴。单薄的试卷飘落，被风卷起，没人管它会飞到哪里去。

　　秦温一个人站在走廊看着身边的一切，鼻子突然酸酸的。

　　这折磨死人的高考她考完了，她终于考完了。

　　“来扔一本啊！超级爽的”，身旁学生怂恿着朋友，一人往下扔出一本。

　　“哈哈哈哈哈我cao他妈的老子终于自由了！”

　　秦温看见，也拿起怀里的一本书，正好就是高二上李珩帮她做笔记的那本。

　　结束了。

　　高考结束了。

　　秦温翻了翻课本，他的字迹印证着他们曾经无忧无虑在一起的时光，她第一次和他做同桌，然后越来越了解他，越来越依赖他，越来越习惯在他的陪伴下过着每一天。

　　随风书店一起自习，老人院的午休，大剧院的艺术节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