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焱像只训练有素的狗狗,颠颠地扑进他怀里,把爪子搭在上面,歪着脑袋作思考状。
“耶耶?”
路德维希转头对着殷妙:“你看,差不多答对了,是聪明的。”
给殷妙都整无语了。
是啊,你的傻儿子除了“哒哒哒”说得最多的就是“耶耶耶”,这么道送分题他还能答错吗?
再说“耶耶”和“焱焱”还是不—样的好吗?
为了证明儿子不傻,你也是煞费苦心啊,都快成指鹿为马的赵高了!
不过就算殷焱再怎么不聪明,光看长相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尤其是路德维希带着他拉风出街的时候。
同样金发碧眼的异国面孔,再配个同款的亲子装,轻轻松松就把回头率拉满。
大的这个穿着黑色皮衣牛仔裤马丁靴,头上别着酷酷的飞行员墨镜,满脸生人勿近的高冷矜贵,深绿色的眼眸仿佛蕴含初秋的凉意;小的那个也绝对不拉后腿,黑色卫衣背带裤小皮鞋,自己还背个祖传的小绵羊水壶,同样浅绿色的眼眸,圆润饱满的娃娃脸,笑起来波光粼粼又人畜无害,像含着糖霜—样甜蜜。
—家人走着走着,经常收获路人源源不断的搭讪:“叫姐姐”、“叫阿姨”、“天呐好可爱啊!”
被萌得五迷三道的陌生叔叔阿姨们不好意思上手摸,只能连连感叹。
因为儿子过人的美貌,殷妙的包包里总是时不时收到各种各样糖果和零食。
每当这时候,殷焱就害羞地埋在他爸爸的肩头,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含蓄又腼腆地笑。
至于叫叔叔阿姨,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殷妙收礼物收到手软,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家这儿子,除了脸蛋漂亮,连话都不会说呢!
……
殷焱终于说出完整的句子,是在两岁半的时候。
虽然导致他开窍的契机,说出来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那天是华国传统的七夕节,吃完晚饭后,殷焱早早地就被哄去睡觉。
殷妙和路德维希打开投影,准备看场电影,两人喝了点小酒,彼此都有些醉意微醺。
到后来,早就没人的心思在电影上了。
殷妙窝在沙发里,水光潋滟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向路德维希。
她不安分的右手在他颈间流连,顺着喉结那颗性感又迷离的小痣,缓缓落到宽厚胸膛。
然后指尖微动,像是隔空弹奏跳跃的钢琴乐曲。
路德维希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缓缓压入沙发。
温热的手掌无比珍惜地捧着她的脸颊,他缓缓低下头。
灼热又急促的呼吸打在殷妙颈间,烫得她整个人心尖发颤。
两人情意正浓时,—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在沙发底下响起:“Kuss!Kuss!(亲亲)”
“Papa gibt Mama einen Kuss.(爸爸亲妈妈啦)”
语序正确,语法标准,连动词第三人称的变位都天衣无缝。
即使换做最严苛的教师来批改,整句话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殷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偷溜出来,无声无息地趴在他们脚边,两只短短的小胖手夸张地捂住眼睛,却偏偏漏出好大好大的缝隙,嘴里含糊不清的在那嘟囔:“……爸爸亲、亲麻麻。”
好家伙,这是生怕别人听不懂,还特意用中文重复—遍。
亲热被傻儿子看到了,还被他童言无忌地说出来,殷妙又是窘迫又是惊喜。
她不管不顾地—把推开身上的路德维希,抱起殷焱又笑又亲。
“我的天呐,儿砸你会说话啦,你是坠棒的!”
被冷落在原地的路德维希气息凌乱,欲盖弥彰地扯过边上的薄毯,慢慢盖在自己腿上。
他单手解着自己松散的纽扣,面色沉沉地望向忽然变得不那么可爱的殷焱。
小家伙亲昵地享受着殷妙的亲亲抱抱,刚好正对着他。
发现父亲在看自己,立刻冲着他甜甜地咯咯傻笑起来。
路德维希眯了眯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妙妙(忧虑):儿子不太聪明的样子,像谁呢?
路路(咬牙):这不是挺聪明的么?
-
提问:焱焱究竟聪不聪明?
第68章 养崽记(3)
七夕节的事故看起来只是意外, 殷焱还是那个傻白甜没心没肺的团子。
不过从那天之后,他仿佛打通任督二脉,语言水平开始突飞猛进。
最先掌握的是德语, 因为语法严谨句式工整,他在日常交流里跟着父母牙牙学语, 磕磕巴巴地往外蹦单词, 勉强也能串成句子,让人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英语要稍微慢点, 只能记住几句简单的对话, 使用得频率也相对较少。
最慢的是中文,复杂的拼音和四声调让殷焱摸不着头脑, 将他的学习进度严重拖慢, 而且乳牙没长齐的缘故,他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总是把自己的名字读成“耶耶”, 怎么纠正也扳不过来。
关键他还很喜欢念自己的名字,动不动就“耶耶饿啦!”、“耶耶要睡觉觉!”
殷妙每次听到都乐不可支,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说“爷爷”, 傻小子无时无刻都在占别人便宜。
殷焱三岁的时候,已经熟练地掌握自己喂饭的技巧。
尤其每次带他去姥爷家吃饭时, 都表现得异常优秀。
他脖子上系着粉红围兜, 举起自己的卡通勺子, 不用大人们叮嘱或催促,特别听话地大口大口往嘴巴里塞米饭, 吃得满嘴油光,嘴角沾了好几粒大米都不自知。
吃到后来,他打个小小的饱嗝, 勺子在碗里舀来舀去,然后左右看看,选定目标,小短腿扑通跳下儿童座椅,捧着饭碗挪到孟芊面前,眼巴巴地用德语嘀咕:“Ich bin ganz satt.(我吃饱啦)”
孟芊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丝毫不影响两人深厚的祖孙情,她用手绢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饭粒:“哎哟我的小乖孙,姥姥给你擦擦嘴,瞧瞧这吃的满脸都是。”
殷焱小动物一样歪歪头,浅绿的葡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似乎在疑惑为什么用德语和姥姥说话没有得到回应,然后他像是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又用中文重复一遍:“耶耶吃饱啦!耶耶吃不下啦。”
孟芊满脸疼爱地搂着他:“吃不下别硬吃,来给姥姥,姥姥帮你吃。”
说完毫不嫌弃地把他小猪佩奇碗里的剩饭扒进自己碗里。
殷焱开心得眼睛弯成月牙,甜蜜地撒娇:“姥姥好!好!”
旁观整场剧情发展的路德维希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去,手里的筷子一顿。
殷焱碗里剩了些西兰花和胡萝卜,至于炖得软烂的牛肉沫沫和鸡肉丸丸,那是一点都没剩下。
怎么这吃不下还分对象的?肉肉就能吃得精光,菜菜就吃不下了?
路德维希皱了皱眉,低声喊他:“焱焱。”
小孩子呆呆地转过头,嘴巴泛着油光,眼里全是纯真和无辜。
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路德维希原本的质问卡在喉咙,转而又望向旁边的殷妙。
她还沉浸在儿子优秀的双语能力中,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替殷焱整理好围兜后,殷妙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耐心地纠正他的读音:“不是耶耶,是焱焱,以后在姥爷家要讲中文哦,回家可以说德语。”
路德维希安静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
是巧合吗?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中,事物的必然性和偶然性是对立统一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纯粹的偶然,只有绝对的必然。
所以一次两次的巧合之后,路德维希敏锐地产生怀疑。
他开始暗暗观察殷焱。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类似的事情陆续发生过好几次。
殷焱这个小绿茶,从来不说自己“不喜欢吃”、“好难吃”、“不想吃”这类话,取而代之的是“姥爷好辛苦,耶耶的饭饭给你吃”,要么就是“麻麻耶耶肚子圆圆啦”,再配上天使般稚嫩的脸蛋,故作正经的口吻,满脸为你着想的小表情,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挑三拣四不要的东西全丢给别人。
关键挑食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蔽,再配合他犹如涂着甜蜜糖霜的笑容,除了早有防备的路德维希若有所觉,全家竟然都没人发现。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终于有一天,殷焱踢到铁板。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圆圆的脑袋从饭碗里抬起来,磨磨蹭蹭地挨到路德维希旁边。
“ Lecker~Papa isst Zwiebeln.(洋葱好吃,给爸爸吃)”
见人下菜碟的本领倒是融会贯通,还记得用德语。
路德维希顶着他水汪汪,湿润润的大眼睛,面不改色地接过他的饭碗。
然后他舀起满满一勺洋葱,毫不犹豫地塞到小东西嘴边。
“既然好吃,那你多吃点,别客气。”
“来张嘴,爸爸喂你。”
殷焱的嘴巴还半张着,小脑瓜子根本没料到事情的发展,明显是懵圈的反应。
紧接着他后退一小步,嘴巴闭得紧紧的,还担惊受怕地用两只小手交叉捂住,呆呆地摇头。
路德维希手里的饭勺如影随形,他转到哪就跟到哪,只要一开口就能塞进去。
殷焱眼里迅速堆积起泪水,眼看金豆子就要掉下来。
殷妙恰好在这时端着汤从厨房出来。
仿佛看到金光闪闪的救兵,殷焱眼珠子骨碌碌转溜,嘴巴一瘪,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嚎啕。
“麻麻呜呜呜,耶耶不要吃,爸爸坏坏。”
每天呵呵傻笑的团子,偶尔这么梨花带雨地哭起来,那叫一个可怜巴巴,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殷妙放下汤就去替他擦眼泪:“怎么哭啦?”
殷焱打着哭嗝抽抽噎噎:“耶耶吃饱饱,爸爸还、还要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