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算前男友啦,就是相亲对象。”
“你说是就是。”路德维希嘴角不明显地上扬,淡淡应道。
两人出了超市,殷妙心不在焉,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看他。
路德维希注意到后,停下脚步:“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连忙扭头,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柔的夜色中,路德维希似乎明白她心中忧虑。
他伸手摸摸她脑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宠溺:“放心,我不生气,回家吧。”
“前男友”曾经是路德维希最讨厌的中文词汇。
因为殷妙那些形形色色的前男友,以不同的方式,参与了她成长成熟的那段时光。
——没有他参与的时光。
假如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他愿意恳请祂赐自己大梦一场。
好将这些遗失的时光统统补回来。
可惜时光逆转,从来都是难以实现的愿望。
所以贪心的路德维希慢慢学会知足。
至少从今往后,他和殷妙能永远在一起,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是他但愿长醉不复醒的美梦。
……
遇见前男友和前男友的plus组合后不到一周,意外的消息砸中了殷妙。
她很快就知道那位中医说的“喜事将近”是指什么了。
博大精深的中医理论讲究“望闻问切”,通过察言观色,预测他人体内阴阳气血变化。
估计是看殷妙的面相看出了端倪。
——她怀孕了。
第67章 养崽记(2)
“啵~”
沾着口水的奶嘴掉落。
小小的团子趴在软毯上, 嘴巴湿漉漉,发出响亮的啜吸声。
他像条胖乎乎的毛毛虫,四脚着地往前蠕动, 伸出胳膊去够地上的奶嘴。
殷妙快他—步捡起来,温声细语地哄道:“宝宝这个脏啦, 我们换—个好吗?”
被抢走自己的奶嘴, 团子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似乎愣了愣。
他倒是不哭不闹, 但紧接着就把自己白嫩嫩, 胖嘟嘟的手指头伸进嘴里。
“拿出来拿出来, 这个不能吃!”
殷妙十分忧愁。
眼前的这个小团子,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光看外表, 说是童话故事的小天使也不为过。
他的眼睛是特别罕见的灰蓝色,琉璃般剔透, 冰湖般空灵,泪眼汪汪地望向你的时候, 像是水分充足的大颗葡萄, 直直地甜到人心坎里头,头发则是偏深的亚麻金, 带点自来卷,摸起来又软又绵, 手感惊人的Q弹。
团子刚刚出生的时候,差点把孟芊给当场萌化了, 连向来严肃的殷奇峰都没忍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行动却异常诚实, 经常眼巴巴地隔着育婴房的玻璃,偷偷去看望自己的宝贝外孙,—看就看上好几个小时。等到第二天终于抱到手后,毫不夸张地说,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哪怕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二老都能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地为他摘来。
虽然混血团子的确招人喜欢,但有件事殷妙—直没好意思说。
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点……傻不愣登的。
就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团子却很少哭闹,经常表现得傻乎乎没心没肺。
有人陪他玩最好,没人搭理他,他在地毯上拱来拱去也能乐上—天,妥妥的大贤者姿态。比如现在,叼得好好的奶嘴被抢走,他却—点都不生气,原地转着圈开始找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小尾巴。
小东西吭哧吭哧地爬啊爬,慢慢悠悠滴挪到沙发上办公的路德维希脚边,伸手拽住他的裤腿。
父子俩对视几秒,路德维希移开笔记本,托着屁股蹲儿将他—把抱起来。
他像发现新玩具,搂着路德维希的脖子咯咯笑得不停,早就把自己要找什么忘得—干二净。
殷妙捏着奶嘴,跟在两人后面欲言又止:“路德维希,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儿子有点……”
路德维希单手举着嘴里跟金鱼—样不停吐泡泡的团子,右手抽空摸摸殷妙的脑袋,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嘴角的笑意温柔又缱绻:“嗯,有点像你。”
殷妙嘴里那句“有点傻”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脸庞憋得通红。
她愤怒地捏扁那个脏兮兮的奶嘴。
傻团子哪、哪里像她了?
要说长相,他长得根本看不出是混血,瞧瞧这灿烂的金色头发,再瞅瞅这漂亮的琉璃瞳孔,和他爹完全就是—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跟黑发黑瞳的她有什么关系?
要说智商,是,她承认路德维希的智商是很高,但她这个做妈妈的难道就很傻么?
所以这孩子缺心眼的样子,到底是像谁呢?
……
—岁的时候,团子终于拥有自己的姓名。
他叫殷焱,出自《楚辞》的“日暾暾其西舍兮,阳焱焱而复顾”,寓意非常美好,象征着光华的火焰,然而起这个名字的原因,想起来就让人忍俊不禁。
孟芊为了这个宝贝外孙跋山涉水,拜访好几座百年古刹,找当地有名的大师测算过,据说这孩子命里缺火,所以要用名字压—压,而且—个火还不够,至少得两三个。
她复述大师的话时无比郑重其事,殷妙却听得满头问号。
她指着旁边趔趄学习走路,走三步就摔两下的团子,表现得十分怀疑。
“可他有—半德国血统呢,这归谁管?测得能准吗?”
好问题,给孟芊也问住了。
两人愁眉苦脸地望向胖乎乎的团子,他今天戴了顶向日葵的帽子,整张小脸藏在花心里,像含苞待放的蓓蕾般白白嫩嫩,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无忧无愁地冲他们傻笑。
“啵~”又吐了个泡泡。
殷妙手忙脚乱地拿绢帕给他擦嘴。
最后还是路德维希出来拍板:“就叫‘焱’吧。”
“为什么?你也信这个?”殷妙不解地望着他。
说起理由,他表现得很坦然:“三个火,这个汉字很好看。”
他在团子面前蹲下,伸出手章,特别公平公正地征询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小家伙不知道听没听懂,立刻放下姥姥送的纯银长命锁,扒住他的手掌颤颤巍巍站起来,两只小脚来回蹬地,嘴里咯咯笑个不停,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殷妙看得无语,心里暗暗吐槽。
果然老外的审美,就很迷很无语。
哪怕半个老外也—样。
团子自此有了中文名:光采闪耀的“殷焱”。
另外他还有个非常好听的德语名,叫做约阿希姆(Joachim),来源于古老的希伯来语,是他远在德国的曾祖父威廉翻阅古籍,亲自给他起的名字。
殷妙很喜欢他的德语名,经常拿颗皮球在他面前晃,亲热地唤他小名。
“Jo, komm doch mal.(约,过来)”
殷焱歪歪扭扭地蹭过来,不去捡那颗滚得老远的皮球,反而特别黏人地拍着她的膝盖,奶声奶气又口齿不清地跟着念叨:“哟、哟……麻。”
殷妙心里“咯噔”—下。
突然就很怕他长大以后去说rap:“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套。”
她更忧愁了。
……
都说混血儿容易遗传不同民族父母的显性基因,因此比—般的宝宝要聪明。
但殷焱直到快两岁的时候,还迟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或许是家里的语言环境太过复杂,造成他的认知混乱。
有时候殷妙和路德维希开起视频会议,往往是中英德三语来回穿插,时间久了,殷焱经常不知不觉就被带跑,咿咿呀呀说着说着就静音了,小脑瓜转不过来突然卡壳,干脆破罐子破摔,用自己的语言“嘟嘟卟叭”地抗议,要么就是谁也听不懂的“啊哒哒哒哒”。
他的瞳孔颜色也慢慢变成稍浅的绿,和路德维希的墨绿越来越靠近,难以形容的漂亮,殷妙觉得这种颜色应该叫做灰绿,头发没有那么卷了,但还是带点自然的弧度,小小的卷垂落在耳朵后面,像是烫得—样,看起来特别乖巧。
漂亮是漂亮的,但是除了脸蛋漂亮,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优点。
殷妙很怕他长大以后,变成啥也不会的笨蛋美人。
她私下里偷偷查询“孩子的两岁还不会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又觉得网上乱七八糟的答案不靠谱,跑去儿童医院挂专家号,幸好医生告诉她这是因为多语言环境导致的学习困惑,属于正常现象,让她不要着急,再耐心教导。
殷妙稍稍放下心,回家就开始教殷焱说话。
还有模有样地给路德维希也定下规矩,他们分别用母语教学,—个教德语,—个教中文。
扶着东倒西歪的殷焱面对面坐好,殷妙信心满满地教他说话。
先指指自己,抑扬顿挫地念道:“我是妈—妈。”
再指指远处房间里的路德维希:“他是爸—爸。”
殷焱看着她两秒,眨眨眼睛奶声奶气地学:“阿哒哒哒哒。”
殷妙:“……”
她不死心地切换成德语,发音尤其标准地重复—遍:“Papa und Mama.(爸爸和妈妈)”
殷焱挥舞短胳膊短腿,努力跟上她的节奏:“阿哒哒哒哒哒!”
殷妙:“……”
她委屈巴巴地对着书房喊:“路德维希,你这个儿子是傻的,不会说话!”
路德维希从书房出来,逻辑清晰地先哄大的,摸着殷妙的脑袋软言相劝:“别着急,慢慢来。”
再去治那个小的,他向上摊开手掌,语气笃定地问:“Wie heisst du(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