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你要去哪?”殷妙强装镇定,不问反答。
路德维希沉沉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殷妙慌乱地转开视线,自顾自地推测:“你开着车,是要去度假吗?是往北边走,还是往南去慕尼黑,噢你应该是要去法兰克福中转吧,正好我也一起……”
“殷妙,”路德维希打断她,“我想一个人度过假期。”
殷妙讷讷地张了好几次口,攥着行李箱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她勉强撑出笑脸:“我知道,我知道的路德维希,我知道你拒绝我了,但是你看,我们好歹同学一场,反正我也要去法兰克福,你就让我搭个顺风车吧。”
没等他回答,她就提溜着行李箱跑到了车后:“我保证到了法兰克福就下车。”
路德维希看着她的动作,站着没动。
殷妙可怜兮兮地拍了拍行李箱:“你想想啊,如果你不同意载我的话,我就得靠两条腿拖着那么大的箱子走过去,天气这么冷,说不定还会下雪呢!”
他知道她在撒谎。
法兰克福是交通枢纽,她可以坐火车坐大巴搭乘任何一种交通工具到达,绝对不会傻到走着去。
但听到她描绘的凄惨画面,望着她脸上倔强的神情,路德维希还是没缘由地心软了。
“嘀——”后备箱打开。
殷妙借着放行李的遮挡,缓缓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车辆重新发动的时候,副驾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影。
殷妙兴高采烈地系上安全带:“走咯,去法兰克福!”
路德维希关掉导航,顺着指向“法兰克福”的路牌方向拐弯。
慢悠悠地开出小镇后,他们汇入一条宽阔的高速公路。
路德维希一脚油门下去,转速表指针
瞬间落到了底。
性能优良的德系汽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如坠落的流星般风驰电掣而去。
殷妙被这突然的速度与激情吓了一条,慌乱地拽住车顶的扶手:“路路路……你开慢点呀。”
路德维希淡淡解释:“这里不限速。”
殷妙心里嘶吼:我知道德国很多高速都不限速,但你也不能为了早点摆脱我就开得这么快吧?
她结结巴巴地劝说:“路德维希,你、你看没看过《流浪地球》这部小说啊?没看过?没看过我也可以给你讲,里面有句话我们每个华国人都会背,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路德维希的回答一针见血:“你是不是害怕?
殷妙含着眼泪摇头:“不不不我不害怕我一点都不怕呜呜……”
她不害怕,她连俄罗斯航空都敢坐,她怎么会害怕呢?
路德维希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稍加思量后还是松开油门,把速度降了下来。
殷妙捂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路德维希征求她的意见:“这样可以吗?不能再慢了,开慢了更危险。”
殷妙还没理解“开慢了更危险”是什么意思,从他们身后就接连超过好几辆车,每辆都不满地按着喇叭,甚至还有暴躁的司机直接比出了中指。
路德维希:“你看。”
殷妙:“……”好可怕。
一个小时后,法兰克福到了。
路德维希找了个地方暂时停车,侧过头问她:“你要去哪?”
殷妙被问住了。
鬼才知道她要去哪,她打定主意要跟着路德维希,他去哪她就去哪,刚刚情况着急,所以才随口胡诌了一个地方,谁知道这一根筋的家伙还真把她送来了法兰克福。
她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哦,我看看啊,我要去哪来着……”
路德维希眼睁睁地看她拖拉地打开附近地图,在上面戳来戳去,掉线许久的智商终于归来。
这家伙根本就没有目的地,他刚刚竟然被她给忽悠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低头发起消息。
殷妙瞎鼓捣半天,干巴巴地交代实情:“那个……我好像忘记我要去哪了。”
路德维希“你继续编”地瞥了她一眼。
尴尬的气氛在车里蔓延。
殷妙虚情假
意地试探:“要不你先忙你的去,反正我已经到地方了。”
她慢吞吞地打开一半车门:“那,再见?”
路德维希没有挽留。
她又慢吞吞地伸出半只脚丫:“我真的走了?”
路德维希还是没反应。
殷妙两条小腿都伸了出去,屁股却还牢牢地黏在座位上:“我真的真的要走了噢!”
路德维希低头按着手机,专心地敲键盘打字。
殷妙双眸黯淡,失望地吸了吸鼻子,整个人跳下车后,轻轻合上车门。
“城堡,你想去吗?”
身后突然传来路德维希的邀请。
他的嗓音很低,仿佛只是一次飘渺的试探,并没有指望她回答。
可殷妙还是听到了。
她迅速转了回来,双手扒在车窗上,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想去想去!”
她灿烂的笑容没有任何阴霾,却像烈火一样灼烧着路德维希。
他听到自己心脏悸动的声音。
第14章
法兰克福的青松翠柏间,矗立着一座巍峨典雅的德式古堡。
城堡是当地某个大家族的私有财产,始建于十九世纪末期,百年过去依旧维护得十分精细,几年前城堡主人将其整个二层房间改建为宫廷式酒店,在保留原先风格的基础上对外开放。
通往酒店的厚重铁门缓缓打开,汽车沿着蜿蜒的小路行驶,经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前庭花园。
“路德维希,我们真的真的可以住在城堡里面吗?”殷妙第十三次问出同一个问题。
“……可以。”路德维希第十三次回应,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的决定。
两人出发前,他通过和该家族继承人良好的朋友关系,预订了今晚的房间。
法兰克福酒店众多,他明明有别的选择,但在殷妙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就是无端想到这里。
只是因为近而已,绝对不是为了讨她欢心,他在心里第十四次说服自己。
城堡门口伫立着两个身穿长风衣的帅小伙,等车停稳后,两人一个绅士地为殷妙开门,另一个候在一边为他们提行李箱,服务周到得完全不用她动手。
顺着地面的红毯走上台阶,殷妙终于看清了这座城堡的内部构造。
一楼的空间基本都属于公共区域,大厅内嵌着古典的壁炉,墙面上挂人物画像,四周如同博物馆一样,陈列着摆满古董的玻璃展柜,走廊两边有乐器室,藏书室,还有大穹顶的宴会厅,怀旧的酒吧和咖啡厅,后门另有开放式的露台花园,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整座城堡就像森林中的璀璨明珠,散发着熠熠光芒。
据说里面的每一件家具,每一样摆饰,都是城堡主人的私人收藏。
在新天鹅堡勉强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殷妙这次倒是没“哇~~~”出来,只不过双眼闪闪发光,走走停停,看见什么稀罕的还会激动地拉拉路德维希袖子。
酒店接待前台设置在进门的通道末端,一位穿着制服的接待人员正在微笑等候。
确认他们的预约信息无误后,他从旁边挂满钥匙的墙上摘下一把黄铜钥匙。
“这是二位的房间钥匙。”
路德维希低头签字
,殷妙心不在焉地听他说话,忽然发觉好像、似乎、可能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她脑子乱乱地指着那把铜钥匙,“就一、一把钥匙吗?”
接待员耐心地解释:“是的,备用钥匙我们需要保留。”
殷妙更乱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就一间房吗?”
接待员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他翻着纸张确认道:“唔,我收到的预约确实是一间房。”
殷妙下意识地看向路德维希,路德维希脸上也是意外的表情。
她立刻改口圆场:“噢没关系的,那我再订一间好了。”
接待员闻言却面露难色:“这两天我们正在举行香槟品鉴会,酒店暂时不对外开放,恐怕您这会儿没办法订到房间……”
果然,所有的订房软件上,这家酒店都极为任性地挂牌——“最近无可入住房间”。
她失望地放下手机:“可以稍微等等吗?我们先商量一下。”
对方似乎意识到她的为难:“当然可以。”
殷妙拉着路德维希的胳膊来到大厅的角落。
“你怎么订了一间房?”
“我告诉他是两个人。”
“那为什么人家就给你一间房啊?”
“……”
路德维希回答不出来。
他刚刚发信息时心里着急,只和朋友含糊交代是两个人,并未叮嘱具体的房间数。
现在想来,朋友当时的回复也很微妙:“祝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对方八成是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