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龙向梅压根没打算讲理,她直接奔着气死人不偿命去的!
男人这种生物,尤其是老男人,最听不得那两个字。可人总是在不停衰老的,按张崇景的年纪,除了天赋异禀的,哪个不是雄风不在?偏偏这又是男人的死穴,一踩一个准。
“金针菇哟,心慌慌,孩子刚落地就黑心肠!”
“不当爹哟,不当娘,性无能还要充霸王!”
“不举回去吃伟哥,赚了钱好去看男科。做么子要来我家横?又不是我让你断子绝孙!”
龙向梅骂街技能爆表!她骂着骂着居然即兴演唱起来。配着那欠揍的表情和羞辱性极强的肢体动作,正常人都要被气出心脏病了!
张崇景的脑子轰的炸了!碰到个蛮不讲理又打又骂的,本来就火大。儿子找个女朋友,满嘴脏话,更是气人。然而这些都比不上龙向梅的最后一句“断子绝孙”让他愤怒。他有儿子没错,可儿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给别人当上门女婿。那生出一百个孙子,也不姓张!
而龙向梅这个拐了他儿子的畜牲,居然敢笑他断子绝孙!
“所以,”龙向梅话锋一转,“你这样一无是处的混账东西开的医院能有什么好?干脆我帮你出个名,让全国人民扒一扒你家的医疗事故,合力送你上个头版头条,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张崇景被龙向梅的一个急转弯差点气的没提上气来!神色立刻阴郁了几分。做医生的,谁手上没几条人命?医生是人不是神,只要入行久,没人能逃过倒霉事。同样,开医院的,不可能没有医疗事故!有些是遭遇不明并发症,有些是流程不合规,有些则是医务人员疏忽大意。医疗是一个与死神挣命的行业,输多赢少才是常态。
但是,患者与患者家属并不能理解。
因此,即使张崇景做事谨慎,但真要认真往深里挖,上个十次八次的头条真的不奇怪。再有经商难免得罪人,还有一大把的竞争对手等着看他笑话。除非他拼着医院不要了,否则真的赌不起。
他这会儿算知道了,龙向梅压根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一个网红,爆料出圈了,只会更红。弄不好她现在流量下降,急需扩大影响力。换他是龙向梅,顶个准儿媳的名头“大义灭亲”,那可真是分分钟能空降热搜。而他在巨大的舆论面前,根本无法做什么!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一直坐在旁边装鹌鹑的龙满妹整个人已经木了。她从来知道龙向梅性格嚣张,大圆村头一份的霸王。但她完全没料到,对上未来公婆,龙向梅的态度居然是往死里踩!
闹到这个地步,根本没了任何和解的余地!难道她不想跟张意驰过了吗?
要是龙向梅知道她心中所想,绝对会冷笑连连。和解?不存在的!她一个穷乡僻壤的泥腿子,怎么可能获得“公婆”的认可?既然没办法和平相处,那只好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龙向梅比想象中的难缠的多,张崇景果断放弃与她的无意义的对战,忍气转向了张意驰:“你不介意她如此肆无忌惮的污蔑自己家?”
张意驰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想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又想起了他对父母的两次质问,至今没有得到任何解答。麻木的心再次被狠狠扎了一下,最终只吐出了一句话:“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张崇景和米欣又一次被儿子惊了!
“你的事业,你自己去守护。也别说什么偌大的家业,将来都是我的。”张意驰语调没什么起伏的道,“我有我自己的路。我既然是能考进协和的天之骄子,即使有野心,也应该是名垂青史,而不是去继承什么私立医院。”
“我在你的医院实习过,相信你的医院不是靠什么宫颈糜烂赚钱的。但梅梅之前说的没错,你家顶天了是个二甲医院的水平,胜在环境好,服务态度佳。”
张意驰笑了笑,“我没有说二甲医院不好的意思。把头疼脑热伤风感冒从三甲医院分流是好事。孕产妇产检、生育、坐月子能得到更好的服务,也是应该的。但二甲医院留不住协和博士,哪怕是做院长也不行。所以,我注定跟你走的是两条路。”
顿了顿,他接着道:“梅梅的意思很明显。你不招惹我们,我们也没空找水军去网上黑你。既然立场相悖,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才是对彼此都好的结局。”
张意驰的话,张崇景听的脑子嗡嗡作响。明明看起来很简单直白,他怎么也听不懂?
突然,米欣哭了起来:“意驰,你是打算不要爸妈了么?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爸妈都不要了啊?”
“我二十多年的付出,难道都喂了狗吗?”
张意驰垂下眼:“不是你们先不要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米欣气的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抓住了张意驰的胳膊,连声质问,“我们怎么不要你了?你说啊?你说啊?”她指着自己的头发,激动的眼泪直飚,“你失踪后,我跟你爸爸几乎一夜白头!现在头发是染黑的!我半年来没睡过一个好觉!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说我们不要你?你还有没有心!?”
“妈妈,我来大圆村之前,已经三年没怎么睡过好觉了,你知道吗?”
“我们不是给你找了心理医生!?”米欣彻底暴躁了。
张意驰叹息,事情又绕回了原点。他无情的甩开米欣的手:“没有沟通的意义了。你们请回吧。”
张崇景终于从驳杂的信息中回过了神,他隐约察觉到了父子间的裂痕,又很快被长久以来的自信压住。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被龙向梅挑起的情绪,镇定自若的看向张意驰:“你想清楚了,你今天不肯跟我们回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再不会给你生活费,家业也与你无关。”
张意驰想都没想的答应:“好。”
米欣急了:“崇景……”
张崇景抬手打断了米欣的话,忽然笑道:“孩子气!不过,既然是我的亲儿子,我肯定舍不得对你赶尽杀绝。你女朋友不是喜欢打赌吗?那我们也打个赌。两年,你靠你自己活下去,从此我不阻挠你任何事,包括你的婚姻、你的事业。并且,你依旧是我的继承人。”
“但是,如果两年内,你向我求助。就别怪爸爸老封建了。”
“敢赌吗?”
“所以,到头来,爸爸你能使的手段,也只有个经济控制?”张意驰突然感到想笑。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囚笼,多么的脆弱啊。真当协和博士是路边白菜?非得靠父母资助才能活下去?你还记得自己的儿子是院士门生吗?你还记得你儿子的师兄师姐遍天下吗?还是你心里,自己的儿子永远只是个废物,哪怕上了协和,也依旧是个废物?太可笑了!
张崇景步步紧逼:“我问你,你敢赌吗?”
张意驰倏地轻笑出声:“梅姐,万一我真的没饭吃了,你养我好不好?”
龙向梅灿然一笑:“好。”
张崇景一窒,好半天后,他咬牙切齿的道:“行!你别后悔。”
“嗯,不会的,你放心吧。”张意驰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轻柔,只是他这一次,是真的不在乎了。他早已有了崭新的、真正的家与家人;那个腐朽的黄金牢笼,再不必留恋了。
第92章 自信 张崇景夫妻是被龙向梅的扁……
张崇景夫妻是被龙向梅的扁担撵出村子的。附近没有酒店, 村霸龙向梅也不允许他们住村里的简易民宿。考虑到他们两个连夜赶来又折腾了大半天,开车是标准的疲劳驾驶。为了无辜路人的生命安全,龙向梅随手揪了个会开车的村民, 给了他两百块的辛苦费,让他帮忙代驾到县城。至于到了县城后张崇景夫妻再有什么打算,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一番安排行云流水, 利落的不行。张意驰看着远去的汽车背影,神情恍惚:“总觉得……我赢得好简单……”以前为什么那么那么的难?因为没有霸王龙的帮助么?
因此,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补充道:“梅姐你牛逼!”
“牛逼的是你不是我。”龙向梅拍了拍手上的浮灰, 对张意驰招手,“走, 回家了。”
张意驰有些呆:“我?牛逼?”
“嗐,你个傻白甜!”龙向梅好笑的伸出手指, 用力戳了下张意驰白净的额头,“当爹妈的对付熊孩子的方法多了。请一群保镖来把你强行绑回去, 你又是个男的,连迫害妇女都算不上,你猜警察会不会管你家的家务事?狠一点的, 伪造你精神病的证明,两个监护人签字, 送你去杨叫兽那里电一电,你找谁说理?”
学医的张意驰听到龙向梅随口说出的法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人一旦进了精神病院,想证明自己没病,简直比登天还难。类似的案例他不是没听说过, 只是从两方见面起,他父母就被龙向梅压着打,让他一时没联想起来。
他父母被惹急了会不会如此极端?张意驰苦笑,那还用问吗?他连交朋友都不被允许,别说夏天奇那样的学渣,即使同为学霸,一样有诸多的限制。现在想来,阻碍他的人际交往,从来不是他们嘴里说的怕耽误学习、怕被骗的理由,纯粹是不可理喻的控制欲在作祟。
所以,被抓去精神病院的选项确实是存在的。他不过是父母生出来的工具人罢了。想到此处,他的心不由漏跳了好几拍,手心不自觉的发凉。
他会连累龙向梅吗?这个问题,他不敢深想……
走在他前面的龙向梅扛着扁桃,慢悠悠的道:“所以说,我问你,是什么让他们不敢使出如此极端的手段?反而试图来跟我们讲道理?”
张意驰愣了愣,他不比龙向梅,天生的会勾心斗角、会借力打力。他的全部聪慧,似乎都用在了学习上。因此,直到龙向梅几欲明示的点拨,他才终于想通了张崇景身上的违和感。一个尚算成功的商人,即使在别人的主场,也不该如此的孱弱与被动。除非,他在顾忌着什么!
他的老师!张意驰眼前一亮,思维瞬间通透!他父母之所以能定位到他,是源自于童院士的电话。童院士那样的大忙人,肯亲自致电一个私立医院的院长,对他的回护之意已然十分明显。除非他爸不想在医疗圈混了,否则掘院士的面子,无疑是自寻死路。
龙向梅一边晃晃悠悠的走路,一边吊儿郎当的道:“反正有你老师看着,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又撞到了我的主场,我不打他几顿岂不是很吃亏?驰宝,做人呢,最要紧是会趁火打劫。记住了吗?”
张意驰:“……”神特么的趁火打劫,合着一开始你就安排的明明白白!感觉自己的在智商上遭受碾压!
龙向梅又倏地顿住脚步,回身看向张意驰,极认真的道:“医院不是象牙塔,回去读书后,记得留心,别被人算计了。”
“嗯,知道了。”张意驰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些许,“我父母好像,从来不教我这些。”
“这不是能教会的。需要多看多想多实践。之所以村里人的心眼比你们城里人多,是因为我们的资源匮乏,要争水、要争地,还有闲的蛋疼的不蒸馒头争口气。可谓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我寻思着当年毛爷爷要搞农村包围城市,大概齐是看中了我们农村人的战斗力,随便拎出来两个,能把你们这群城里的傻白甜吊起来打!”
张意驰被说了个无言以对。
“确实,你能快速揪住他们的弱点,真的很厉害。”张意驰道。
“不算吧。”龙向梅道,“我动手不是为了对付他们。事实上我对付不了。我是单纯的想揍,想替你出口气而已。真正打消他们可笑念头的人是你。驰宝,你也很厉害的,不要妄自菲薄。”
“是么?”张意驰笑了笑,心里并不认可龙向梅的说法。
任凭哪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否定远远多过于肯定,他大概率都是没自信的,张意驰也不例外。尤其是刚才与张崇景的对线中,他挣脱的太容易。往日令他恐惧的囚笼,脆弱如纸糊。而往日与今日,最大的区别,在于往日他独自面对,今日他有龙向梅镇场。自然而然的,他把功劳归给了龙向梅。
此刻,龙向梅却告诉他,今天能赢的爽快,主因在他自己?
“我好像,没做什么。”张意驰情绪低落了下来,喃喃道,“你发现的漏洞,你揍的人……一直以来,是你照顾我。哪怕我比你年长,大多数时候,也是你更像姐姐。”他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觉得,我的直播间能有今天的成绩,是你的功劳,还是我的功劳?”龙向梅问。
“都有吧。”张意驰答。
“不,那是我的功劳。”龙向梅毫不客气的道,“你的出现,加速了我崛起的进程,尤其是夏天奇的数次看在你的份上出手相助,用钱给我砸出了好几个榜单。但是!”龙向梅加重了语气,“没有你,我任旧可以成功。无非在时间上延后而已。所以,你是锦上的花,不是雪中的炭,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张意驰和善的笑了笑:“好。”
龙向梅看他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又无奈的笑了:“这位学霸,考试继续。请听题。”
“请问,在张大院长企图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干涉婚姻自由的这件事上,是哪个小可爱破坏了他的无耻阴谋?是虎虎生威的那把刀?还是持刀的那个人呢?”
张意驰:“……”
“我对你这种凡事甩锅给老婆的渣男行为表示控诉!”龙向梅在张意驰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我们家不兴打压孩子那套啊,把莫名的谦虚收起来。我龙向梅的男人,要的就是狂酷帅霸吊炸天!你滴懂?”
张意驰笑:“看来,我确实挺牛逼的。”
龙向梅收起了嬉皮笑脸:“你爸的生意能做到今天的规模,他肯定有千万种能整死我们两个小角色的手段。如果你真的只是个和荣宝一样的普通医学生,我是不会那么嚣张的给你出气的。”
张意驰晒然。他还以为龙向梅日天日地,原来也是看人下菜碟。也好,有勇无谋死得快,这种看似莽撞的老阴货往往才是最后的BOSS。
“我明白了。”张意驰听见自己说,“其实……我心里对自己的成就,也是很得意的。”
“只是一直不被允许说出来。”
“现在,我能说了吗?”
“说!”龙向梅言简意赅。
张意驰笑了起来,眼里逐渐闪耀出了光彩。
“我可是……院士门生啊!”他的神情立刻变得炫目,带着上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得意,一直一来被压抑到极致的骄傲瞬间喷薄而出,“梅梅,我很强的!无论是理论,还是实操。你知道吗?我被重度失眠困扰了三年。可我的成绩一直很好,一直一直很好。如果不是睡不好精神不集中,知识点我看一遍就会。我师兄好多次想掐死我!”
“我因为生病,才没办法跳级!”张意驰的音调突然拔高,从未说过的脏话脱口而出,“去他妈的天赋不够!老子从来是天才!”
龙向梅大笑:“老娘眼光真好!”说毕,伸出胳膊,勾住了张意驰的脖子。两个人勾肩搭背,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各自吹嘘起了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
钢琴没考上十级?那是老子去参加数学竞赛,懒得练琴的结果。
举止不够从容优雅?老子长得那么帅,要什么优雅?给别人留条活路好吗!
不知道体谅父母的辛苦?张意驰睫毛颤了颤,老子是太体谅你们,才被你们逼到了绝路。从今往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在你们学会把我当个独立的人之前,决不妥协!
喔喔喔——
太阳西斜,落日余晖洒满大地。村里的公鸡站在屋顶,抻着脖子发出了今天最后一场鸣叫。蝉鸣落幕,蟋蟀登场。张意驰和龙向梅踏进了自家的院落。
刻意设计过的间接光依次亮起,龙家小院灯火辉煌。小康厨房送来的晚饭摆在院中的竹桌上,蒸腾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龙满妹拿着绣绷一边绣着花,一边絮絮叨叨的对旁边的刘胖子说着什么。刘胖子却是充耳不闻,劳累一天归来的她,全神贯注的玩着消消乐,乒乒乓乓的音效十足的热闹。
两人在桌边落座。忍了一天的龙满妹终于忍不住,冲龙向梅宣扬起了她的人生经验。龙向梅权当没听见,继续跟张意驰吹着她怎么□□爬树、约架群殴的光辉过往。刘胖子顿时来了精神,丢下手机,跟着唾沫横飞的讲起了她与三姑六婆、流氓混混在村里斗智斗勇的精彩事迹。
吹牛没有不夸张的。只听刘胖子越说越离谱,眼瞅着再编下去她能解放全人类了。龙满妹居然忍不住的吐了句槽:“你骗鬼去吧!”
院子里的几人哄堂大笑。
夜幕降临,星河闪耀。吃过晚饭的龙满妹着急去看电视,刘胖子回房接着打她的消消乐。张意驰和龙向梅并排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遥望着夜幕苍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在这静谧中,张意驰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乡愁。因为美好,所以离开后才会相思成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