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爽正想着怎么跟它了结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茫然地张望着女厕。
陈维砳定睛一瞧,地上居然有一只那么大的老鼠,赶紧扔了烟。
他还没说话,付爽就像找到救星一样:“陈维砳,你把它带走。”
陈维砳一愣,这怎么能带走?他略看了几眼,在门边抄了一把扫帚进来挥它,那老鼠又迅速一钻,朝付爽那奔去,钻到她脚底吱吱吱。
付爽被吓得脸上毫无血气,见它窜过来,拖把一扔,赶紧闭着眼睛跳起来。
陈维砳耳朵一刺,扔了扫帚过来拉还杵在那的付爽,付爽什么也看不见,沉浸在这阵惊怕中闭着眼睛。
陈维砳拉过她,搂着肩带出了厕所,还顺带把厕所门关上了。
付爽一直低头紧缩着身子,陈维砳能感受到她肩部的颤抖,立马拍拍人:“我把门关上了,它出不来了。”
付爽睁开眼睛,地板砖上有她掉落的泪,她赶紧抹抹干净。
“你胆儿不是挺大的?怎么还怕老鼠?”陈维砳想起她刚才的模样,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和付豪扮鬼吓她也没见她这样过。
付爽的胆大可以用在别处,比如鼓起勇气亲他一口,可再胆大的人都有自己所害怕的一面。她心底里那么喜欢他,即便是看着他和别人在一块恋爱,她都没有难受到哭过。可刚才她身处那样恐惧的环境之下,她才发觉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她心底里能保护她的存在,因为虚无缥缈,才会在那刻显露自己的惧怕与不安。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望着陈维砳,他挂在脸上的浅淡笑容瞬间消散,望着她惨白的面孔意识到,付爽是真的有害怕的东西。
这刻的付爽还想起,陈维砳似乎就没有害怕的事和物,他在她眼里永远无所畏惧,连高三被逮到谈恋爱通报批评,还是昂扬着他不肯低下的头颅,他天生毫无弱点,一路走在向阳花中。
可被他光芒所覆盖的付爽,多想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成为她的无所畏惧,在每一个失措的时刻里,她能光明正大地第一时间想起他。在这阵思想斗争里,她似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实力,像1.6米的标杆,她终究只能止于那步。
有过希望,也被希望拉下水潭。
“我怕老鼠,从小就怕,我家那条巷子天黑了经常有老鼠窜出来,每次你都和我哥跑那么快,压根不管我,怎么会知道我怕老鼠。陈维砳,谢谢你。”
她发出喉咙的声音有些嘶哑,压制自己内心像洪水一样爆发的情绪,多年来,第一次向陈维砳道谢。
陈维砳不知为何,觉得此刻的付爽将她与自己生生隔开了一座山的距离,而那句像是天外之音的谢谢更让他陷入迷惘。
付爽的膝盖又摔了,这回走时瘸着一条腿,她没有回烧烤店拿手机,而是沿着一排排路灯的街道,落寞地朝校园的方向走去。
陈维砳这一晚上都心绪不宁,像是有一团棉絮挠着他,让他左右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付爽惨白的脸,通红的眼睛。
他枕边是手机,趁12点前,他给付豪发了一条微信。
【付爽怕老鼠?】
付豪这会在打游戏,等回血的功夫,咬了口汉堡捞手机,忽地一笑,想起那丫头小时候见到老鼠就是哥哥哥的叫救命。
【贼怕,家里看见老鼠恨不得能爬上房顶。】
陈维砳摸摸额上的头发发愣,耳畔又回荡起她说的那句谢谢,似乎正在迎接着立冬的到来。
☆、12
立冬日,拉拉队组织聚餐,付爽和周佳佳约好一块去饭店吃饭。吃饭途中,黄然插了个话题,大致是说,年底前有一个校篮球锦标赛,让大家做好准备。
黄然提前打了预防针,桌上有的叫苦不迭,有的却很开心。付爽待队里一个多月,渐渐地都有了解,拉拉队里很多女生的男朋友都是篮球部的,恨不得天天黏一块。
付爽和刘敏有好一阵没见面,聚完餐,周佳佳和别的拉拉队员回了南体,付爽则转车去了南大找刘敏。
南大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一进校门后,那两排参天的法国梧桐树。立冬之日,梧桐金黄,付爽脚踩落叶仰头望去,寂寥的星空之下,她甚至觉得自己还处在一口黑井里。
“小爽爽~”
付爽被这阵声闪了脖子,赶紧摸摸朝刘敏望去,此人脚步飞快,迎面扑她怀里,给她胸撞疼死了。
“胸疼胸疼。”
刘敏一阳指戳戳:“肉弹儿似的。”
付爽白她一眼,两人去了南大街后的一家清吧喝酒。
清吧不比酒吧热闹,所以进来时,只有安静的民谣歌手在台上弹吉他,付爽和刘敏找了一处角落,叫了清吧的新品热啤酒,和两碟瓜子蜜饯。
刘敏给她舀了一碗:“来来来,喝酒养生两不误。”
付爽瞧着碗里的大红枣迟疑:“这得什么味啊?”
“你尝尝就知道,我最近经常来喝。”
付爽抿了口,啤酒的味道依然很浓郁,小麦香气里夹杂着淡淡的红枣味,咽下肚后还能回味一股甘甜。
刘敏干了一碗,挑着酸甜的乌梅吃着,时不时发出赞叹的声。
付爽就不像她,掸了几眼这里,音乐声安静地流淌,喝酒的人细细品酌,心烦时来这坐坐,还挺解压。
刘敏知道付爽刚忙完学校的运动会,现在才缓过劲来,问她:“你最近怎么样啊?”
付爽挑了颗乌梅含着,酸了一下后,满口香甜:“挺好啊。”
刘敏也算是付爽肚子里的半条蛔虫,摇摇手指:“你少骗人了,你跟陈维砳怎么样啊?”
付爽低头喝了口酒,面无表情:“老样子啊,他过他的生活,我过我的日子。”
刘敏摸不着头脑,国庆那个精挑细选衣服,满腔雄心壮志的付爽哪去了?
“你忙活一阵变造型,搞半天你跟我说,你啥进展也没?”刘敏摇着头又喝了口酒。
付爽准备将喜欢陈维砳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直到这件心事可以有机会昭告。可刘敏知道后,时不时微信关心她和他的进展如何,比她还着急。
“你想让我当小三?”
刘敏惊讶地张着口,捶捶桌子:“我就说帅哥怎么会有空窗期,他们只会腰疼的喘不过气!”
付爽听在耳里,莫名地押韵,除此之外,她也渐渐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不属于她的,她就算是许愿,岁岁年年许同一个愿,那人也不会属于她。
“刘敏,我喜欢陈维砳,如果他不喜欢我,我绝对不会告诉他我喜欢他。”付爽撑着下巴,望着碗里自己的倒影。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让他知道,自己心里不难受吗?”
付爽抬头望着她:“可能我习惯了。”
刘敏挠挠脑袋,为这多情的朋友叹气:“你应该不是从高中喜欢上他的吧?”
追溯,再追溯,付爽点点头:“从我知道什么是喜欢开始,那一天我脑子里就有这种信号,小学一年级,也可能更早。”
刘敏不奇怪,她小学一年级时,天天想和自己的男同桌牵手,无非就是觉得那个男生长得可爱。
“少说也有十年,付爽你这个人好可怕,单相思一个男人这么久,换我早撂挑子了!”
付爽在那晚之前好像从未考虑过撂挑子,她还在心底里发誓,一定要让陈维砳跟在她屁股后头,尝尝她以前所经历的滋味。
现在看来,由衷地觉得可笑,一个人不会对你产生感觉,无论你变得多对他胃口,多迎合他的眼光,你始终都吸引不了他,因为自始至终,你在他眼里,只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朋友妹妹。她多想改变在他心底里的位置,可终究只能停在那,看着他和别人走向她想抵达的那条路。
“刘敏,你不会懂的,我对他的感觉,就像是与生俱来汇在了我体内,我只要一看见他就会觉得很开心,靠近他我可以乐一整天。我和他相处的时光很多,不过在这些时光中,他只将我看作付豪的妹妹,我也接受,如果我不是付豪的妹妹,我可能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付爽喝了口酒。
接着继续说:“我上初一时,他上初三,那会他就已经能吸引隔壁学校的女孩来看他打篮球。我那会脸皮真厚,就在第一排和那些女生明争暗斗,给陈维砳和付豪加油,就属我的声最大。付豪说我只有这时候才像他妹,其实他蠢得可以,我只不过是想给陈维砳加油。”
刘敏听着苦涩又想笑,继续耐心听她讲。
“后来他上高中,我就继续留在那读初中,每一天都在期盼赶快到初三,我要考去二中继续看他打篮球。然后我如愿以偿考上了二中,进拉拉队前的每一晚我都在家里练劈叉,生怕老师觉得我不合格,不给我资格加入。”
付爽每说一段,都能回想起以前的她,那个笨笨的执着着喜欢陈维砳的付爽。
“我上高中之前,就知道他谈过恋爱了,其实初中那会他就谈过,不过很快就在我的祈祷下分了。上高中后,我以为我还有这种能力,其实就是骗自己而已。我看着他和校花谈恋爱,每天但凡他空着的时间,身边必定有她的影子。陈维砳那时候高三,学校和三中有一场很重要的篮球比赛,林瑶那会为了他重新回拉拉队排练,她站在最前方时,我望见过陈维砳看她的目光,那是我人生中觉得最阴影的一刻。”
刘敏那时也在拉拉队,学校很多女生喜欢陈维砳这不假,可是刘敏想,不会有一个人像付爽这样默默地执着于喜欢他。
“从那一刻开始,我不敢在任何人面前为陈维砳加油,因为我怕我万一收不住自己的情感,让别人或者林瑶知道了,那我以后只能和陈维砳做陌生的人,与其做陌生人,不如我收好这份情感继续当他眼里的妹妹。”
“他和林瑶一起去南城上大学那天,我心里真的难过难过了好久,原来他是这样地喜欢她。我以为自己的单相思可以就这样结束了,可付豪有一天说漏嘴告诉我他和林瑶分了,那天明明是阴天,我却觉得窗外阳光普照,又有了希望,所以我努力读书,只为了离他越来越近。”付爽静静地倾吐埋藏在自己心里已久的秘密,像这阵宁静的音乐一样毫无起伏。
“我大概知道什么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刘敏,陈维砳不会喜欢我,所以我做什么都没用。”
刘敏心里苦涩,她身为付爽最好的朋友,三年也没瞧出来什么异样,不知是付爽伪装的太好,还是她自己迟钝。如果能早点让她知道,她一定想方设法给付爽洗脑,免受今天这样的局面,再次来到他身边受打击。
“付爽,忘了陈维砳吧。南体有那么多帅哥,你还怕找不到一个取代陈维砳?现在男生都很会谈恋爱,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可劲宠,你喜欢别人这么多年,就没想过接受别人的喜欢吗?”刘敏真心坦言。
付爽说过,这种喜欢与生俱来汇在她体内,她想连根拔起,是需要时间和勇气的。
“我平时不在意谁喜欢我。”付爽说实话。
刘敏扶额,想高中那会班上好几个都喜欢付爽,但她那会却浑然不觉。
“付爽,青春不要用来等待,你该是时候谈谈恋爱了。”
女孩的青春短暂,可那样的年华里,付爽不后悔用来喜欢陈维砳,她可能太过于偏执,才导致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逐他。
她曾在心里想过,哪怕他是两座山,她也要拿下,可在这些袒露的心意之下,她渐渐明白,偏执的爱带来不了任何改变。
☆、13
付爽说服了自己,正视陈维砳不可能喜欢上自己这件事实。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口是心非,心里想的别人永远看不清,嘴上说的别人又很容易当真。
空气变冷后,付爽再也不能穿裙子之类露大腿的衣服,不过拉拉队训练时,她们还是统一穿短裙无袖,开着空调练出一身汗。
篮球锦标赛在即,眼望着时间只剩下最后半个月,队里又加强了训练。
晚上其他同学在被窝里煲剧喝奶茶时,付爽就在训练厅和队员们练操,闲暇之余吃点东西果腹,被黄然叫着动作快点。
训练结束,留人下来打扫卫生,今天是付爽和周佳佳打扫。
周佳佳刚擦了几格地板,突然肚子疼了起来,揉着腹部:“付爽,我可能大姨妈来了,肚子好疼。”
付爽在擦地板,看了眼周佳佳突然皱在一块的五官:“那你先回去吧。”
周佳佳是这个意思,抹布一扔去门口穿鞋,临走时跟付爽道谢:“付爽,明儿请你吃饭啊。”
付爽摇摇手,又继续埋头擦地板。
两个人擦地,缩成一个人擦地,付爽忙活了二十分钟才将地板擦得像镜子一样能反光,不禁沾沾自喜,拍了张成果图给钱雅兰看。
原本是想等着被夸,可钱雅兰却笑眯眯发来一个表情说【回家帮妈擦地板。】
付爽立马退了微信框,灰溜溜不回复了。
关上柜式空调,付爽来门口坐地上穿鞋,刚坐下,面前的门突然开了,吓她一跳。
付爽抬头,是穿着如黑夜一般墨黑毛衣的陈维砳,胳膊里夹了一枚旧旧的篮球。
陈维砳在隔壁打球,路过这看见了灯,里面没声音,以为是人走了没关灯,没想到一推开,见到了付爽。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朝里望望。
付爽头低了,继续穿自己的鞋,不咸不淡回他:“打扫卫生,擦地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