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得知了她结婚的消息,他的勇气才被突如其来的惊愕与痛苦激发出来了,然而却太迟了,天大的勇气也改变不了她已嫁作他人妇的事实。
他从没得到过她,就已经失去了她,彻彻底底地失去。
他没机会了……手臂的颤抖逐渐传遍了裴星铭的全身,他宽阔的肩膀坍塌了,无力地低头垂首,哭得泣不成声。
后悔啊,真的很后悔。
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痛恨自己的幼稚和愚昧,但是,无用。
整个楼梯间内充斥着裴星铭的呜咽抽泣声,声声悔不当初,声声肝肠寸断。
司徒朝暮和顾晚风也没有做声,安安静静地陪伴着他。只不过,司徒朝暮也红了眼眶。
她的共情力向来很强,不仅能够共情到裴星铭的肝肠寸断,还能够深切地感受到离愁别绪——裴星铭不只是因为他失去了周唯月而哭,还因为她要离开他们了。
儿时的无忧无虑和天真烂漫所带来的幸福感可以维持一生,但人这一生并非总是无忧无虑的。
悲欢离合总有时。
人间总是有别离。
下一步,他们就要一起去送走周唯月了。
她要和李之桥一同去M国定居。在M国,她可能不用再考虑事业单位的人情世故,她的事业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她的舞蹈天赋会大放异彩。
闻铃早就定居在了S国。
他们四个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到头来却要各奔东西。
成长的代价还真沉重啊,一步步走向了“再见”。
裴元和司徒庆宇早已乘电梯回到了家。司徒朝暮和顾晚风一起领着裴星铭过去的时候,裴星铭的眼眶还是红肿着的,像是两颗红核桃仁。
裴元和司徒庆宇看透不说透,一左一右地领着裴星铭坐到了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开始给他做思想工作。
裴星铭始终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但是在三天后,周唯月和李之桥办结婚宴的时候,他没去,没见到周唯月身披婚纱,美得不可方物的模样。
宴会厅大门打开,新娘出场的那一刻,众宾惊艳,全场哗然。
周唯月她爸大病初愈,本就不怎么健壮的身体更消瘦了一大圈,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也终于脱掉了那件穿了近十年的汗衫,换上了整洁崭新的西装,笑盈盈地挽着女儿的手,一步步地将她带到了新郎面前。那一刻,李之桥还激动哭了,哭得不能自己,直接半蹲在了地上,捂着脸哭。
爱是可以传递的,可以打动人心。
爱和不爱的表现也真的很明显。
全场不少嘉宾都被感动地落了泪。
裴星铭他爸妈倒是去了,见证了这震动人心的一刻。宴席结束后,他们还正大光明、坦荡自然地给周唯月发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由衷地祝愿她往后能够美满幸福。周唯月含泪带笑地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份诚挚的祝福。
司徒朝暮和她爸妈也去了,还有顾晚风同行。
周唯月原本还邀请了毛三,但毛三早和吕四还有其他同学约好了要一起去参加暑假的社会实践,就没能去成。不过祝福还是送到了的。
吃席时,司徒朝暮还有顾晚风以及裴元和司徒庆宇被当作一家四口安排在了一桌。
裴元的右手侧是司徒庆宇,司徒庆宇右边是司徒朝暮,司徒朝暮右边是顾晚风。
在包间里等待着新郎新娘来敬酒的时候,司徒庆宇一边夹着肘子肉一边对这家婚宴酒店给予了高度的认可和褒扬:“你们还别说,李家人选的这家酒店真是不错,既有排面又有档次,婚宴饭菜还好吃,里子面子都给得足足得。月月没嫁错人家。”
裴元回了句:“一桌六七千呢,安排了一整层几十桌,能不好么?钱花哪哪好。”
“钱是小事,主要是看对方愿不愿意对你用心。”司徒庆宇高谈阔论,“而且吧,结婚是两家人的事,不能说你单方面满意就行了,要双方全都满意才可以。”
司徒朝暮:“……”瞧您这话说的,暗示的还能再明显点么?
顾晚风当然也不是个傻子,当即就表了态:“叔、姨,我和朝暮到时候,全听您们俩位的安排,我年纪小,不懂事,没经验,大事上还是需要麻烦您二位多劳心了,您二位选在哪,我们就在哪办。”最后,又信誓旦旦、忠心耿耿地补充了一句,“我都听你们的。”
司徒朝暮:“……”你也怪懂人情世故的呀。
司徒庆宇呵呵一笑:“哎呦,我也没这意思呀,我年纪大了,落伍了,年轻人的事儿我不懂,就不插手了,到时候朝暮你俩定了,通知我和她妈一声就行。”
司徒朝暮:“……”来吃个席而已,您不用在这儿虚与委蛇地打官腔吧?
裴元也是一脸无奈,笑着撇了撇嘴,看向了自己女儿,似乎在说:看你爸嘴咧的,都快到耳根子了,这可真是说到他心坎儿里了。
婚宴结束后,顾晚风先将司徒朝暮他们一家三口送回了四革马小区,然后才返回庭岗。
一家三口慢悠悠地顺着步道往家走的时候,司徒庆宇相当满意地说了句:“小风这孩子,懂事儿,听话,挺不错的。”
裴元笑着回了句:“不是你嫌弃人家头发长的时候了?”
司徒朝暮扩充:“还总嫌弃人家是个打铁的!”
司徒庆宇脸色一正,立即摆了摆手,义正言辞:“没有啊,从来没有,你俩不要在这里无中生有诋毁我。”
裴元:“……”
司徒朝暮:“……”
你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第98章
◎正文结局(上)◎
周唯月和李之桥一同启程去M国那天, 裴星铭依旧没有出现在机场,没有去送行。
有共同认识的街坊邻居和亲朋好友指责裴星铭说他这样不大气、不体面,但在司徒朝暮看来,这已经是裴星铭能够给予周唯月和李之桥的最大体面了, 因为他太容易冲动了, 脑子里只有一根筋, 不来见周唯月还好、还能克制还能忍耐,一旦见到了, 事态的发展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定当场就化身泼夫男小三开始和李之桥抢人了,像是用炮仗炸开了一坨翔, 最后只会弄的所有人都不体面。
所以说, 他不去参加婚宴, 不来机场送别反而是好事。
司徒朝暮和顾晚风一同去了机场。裴元和司徒庆宇也去了。
周唯月她妈几个月前摔断了肋骨, 还做了场手术,虽然手术挺成功的, 但是人年纪大了身体就恢复的慢,所以去机场送别女儿的这天,她是坐在轮椅上被老伴推过去的,和婚宴那天一样。
周唯月她爸还是那么瘦, 历经沧桑的面庞上沟壑道道,和她妈一样带有一股病去如抽丝的憔悴感, 但这老两口却不再像是以前一样不修边幅了。人生终于有了新希望, 他们俩特意去理发店染了个头烫了个发,又专程去商场买了几套好衣服。人靠衣服马靠鞍, 这么一番倒腾下来, 老两口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精气神儿也提升了不少。
李之桥的父母和李家那边的亲朋好友们也去了好几位。等长辈们全都交代了一圈、叮嘱了一圈、祝福了一圈之后,才轮得找小辈们去和周唯月道别。
越到临别之际时间越宝贵,顾晚风就没多浪费时间,向周唯月和李之桥道了声“一路顺风”之后就没再多言,将剩余的时间全部交给了司徒朝暮。
司徒朝暮真的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周唯月说,脑海中翻滚着的全是她们共同成长过程中的缤纷回忆,但是话到嘴边,却只能够冒出来一句:“我是代表着四个人来的!”
闻铃、厅响、裴星铭,还有她自己。
周唯月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然后,司徒朝暮就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好了,她所怀念的、回顾的,全都是过往的记忆,但是对周唯月和她一家人来说,过去的记忆却充满了苦难,没什么好回忆的。
对周唯月和她的父母来说,未来才是充满希望的。
可离别总是令人难过的。
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司徒朝暮还是红了眼眶,强忍呜咽,对周唯月说了声:“我一定会很想你的。”
“我也是。”周唯月也不禁红了眼眶,然后,伸出手臂抱紧了司徒朝暮,趁这时,悄悄地在她耳畔说了声,“你一定要告诉裴星铭,让他好好的,我不想让他不快乐。”
司徒朝暮的眼泪彻底夺眶而出,哽咽着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的。”
周唯月松开了司徒朝暮,又含着眼泪对她笑了一下,然后走回了李之桥的身边,牵住了他的手,和他一同向大家伙儿做了最后的道别。
整个过程中,周唯月爸妈的脸上一直是挂着幸福又欣慰的笑容的,看起来高兴极了,直至周唯月和李之桥一同走进了安检站。
女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高墙之后,老两口的眼眶也越来越红,强忍在心头的不舍与离愁别绪在顷刻间冒了出来,登时泪如雨下。
裴元见状赶忙安慰了句:“诶呦,怎么还哭了?女婿不是说了么,等几个月,他们俩在那边的生活稳定了,就把你俩接过去住一段时间,还能再见到呢,不用哭呀!”
司徒庆宇也劝着说:“就是,好不容易把苦日子熬出头了,往后余生尽是坦途,不用哭,开开心心地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事儿,说不定再等两年你俩还得去照顾小外孙和小外孙女呢。”
李之桥的父母也在体贴地劝慰安抚周唯月她爸妈。
司徒朝暮亲眼目睹了这一副离愁别绪中又夹杂着希望与温情的画面,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顾晚风的手,说了声:“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命运守恒定律了。”
命运守恒定律?
自己发明的新词?
顾晚风既新奇又想笑,但绝对不会扫性,认真又充满了求知欲:“愿闻其详。”
司徒朝暮欣然地畅谈起了自己的独到见解:“人各有命,苦难不会终结,但人生也并非时时刻刻都充满了苦难,只要能够坚韧不拔,愿意向阳而生,阳光总会照耀到你的。苦难和幸福始终并存,此消彼长,这,就是命运守恒定律!”
顾晚风赞叹一笑,点头认可:“你说得很对。”
司徒朝暮略有些自满,扭脸瞧着他,眼角眉梢间尽是小骄傲和小得意:“我是不是很有智慧?”
“当然。”顾晚风很是捧场,“美貌与智慧并存!”
好好好!可以可以可以!
这话可真是说进司徒朝暮的心坎儿里了,让她瞬间乐开了花,心里美滋滋的:人家有人家的幸运和幸福,她有她的!
从机场出来之后,司徒朝暮就和她爸妈分头行动了。司徒朝暮和顾晚风一起回了庭岗。裴元和司徒庆宇先开着车把周唯月她爸妈送回了四革马小区,然后才又再驱车前往庭岗。等他们老两口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司徒朝暮和顾晚风已经在小院中支好烧烤摊了。
毛三吕四也去当完城市公园的志愿者回来了,老老小小六个人应和着落日黄昏,在露天的小院中开启了一场自助式烧烤。
司徒庆宇就热衷于这种自己动手制作食物吃的事情。一边拿着刷子往架在炭炉上的那只小乳猪的外皮上刷油的时候,他还一边充满期待、跃跃欲试地询问顾晚风:“我看你这小院挺大的,是不是还能垒个炉子烤鸭子呀?”
裴元:“?”
司徒朝暮:“?”
你的新鲜点子可真多啊。
顾晚风却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当然可以,明天就垒!”
裴元没好气地回了句:“你不用搭理他呀,他一天到晚净想点稀罕主意!”
司徒朝暮也说:“啊对!前几天还说想买个石磨自己磨豆浆呢,我们家有两台豆浆机,他非要自己磨!”
谁知,顾晚风竟满含肯定地回了句:“没关系,可以买,院子大放得下!”
司徒朝暮:“……”
你这不是助纣为虐么?
司徒庆宇的腰板儿瞬间就挺直了,气势也跟着上来了:“你看看!你俩看看!你俩就是不懂得享受自己制作美食的过程。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用豆浆机打出来的豆浆它能比得上用石磨磨出来的豆浆么?”
司徒朝暮:“……”好,好好好,反正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拉磨。
裴元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回了句:“行,好,你买,你随便买,买个大的,到时候你就跟那老黄牛一样,撅着屁股拉磨吧,泡那几两豆要是一天能磨完,算我输!”
司徒庆宇的胜负欲也被激发出来了:“行,你就等着吧,到时候你喝完第一碗之后要是不馋第二碗,算我输!”
司徒朝暮哭笑不得,然后看向了顾晚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朝他挑了挑眉头,仿佛是在说:你放心,我爸肯定拉不动磨,到最后还是你去当苦力当老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