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捐多少钱?”林清和审视向嘉,她今天是连手腕上的钻石手表都不戴了,裸露着手腕上的纹身。很普通的红色长裙穿在她身上格外惊艳,显得她皮肤特别白。
林清和的目光若无其事从她的脸上移开,双手插兜走在她身边,“确定之后就不能反悔了。”
向嘉被套的很牢,手里应该不剩什么钱了。
“我不能告诉你具体数目,我打算匿名捐。”向嘉从布袋里取出手机盒递给林清和,说道,“我不喜欢欠人情,昨天你救我一命。给你带个手机,送你,两清了。”
林清和停住脚步,直直看着向嘉。
“你中午选的白色。”向嘉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好意思收,环顾四周,街上现在没人。林清和插着兜,她把手机盒塞到了林清和的手腕与裤子之间的缝隙里,正好卡住。
“我上去把东西放到客栈,再跟你去陈小山家。”向嘉把布袋背回肩膀,跟林清和拉开了距离,“等我一会儿。”
向嘉快步穿过街道到对面,走进临街客栈的大门。
她回房间放下布包,取出卡和手机装到裙子的口袋,拎着钥匙下楼。
天色渐暗,路灯亮了起来。
林清和单手插兜站在路灯下抽烟,他身材挺拔颀长,影子在脚底下。白色烟雾笼上他深邃英俊的脸,他神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老板。”向嘉喊他。
林清和抬眼,隔着烟雾看向嘉,他手臂间还夹着那个手机盒。
“看什么?”向嘉穿着一条红裙子,从茂密的树影里走了过来。
林清和掐灭了烟扔到一边潮湿的垃圾桶里,迈着长腿走在前面带路,“他家在上面,要走一段路。”
“哦。”向嘉走在林清和身边,说道,“你是不是还没跟陈镇长说?”
“没有。”林清和手臂内侧卡着方方正正的手机盒,硌着皮肤。
向嘉送了他一个手机。
白色的手机。
“为什么?”向嘉转过身,面对林清和,清凌凌的眼里有一点碎光,“你认为我会反悔?诈捐?我长着一张诈捐的脸吗?”
“我明天回上海。”林清和对上她的视线,嗓音沉下去,慎重又慎重,“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以后都不来了。你再仔细想想,真的要捐?”
林清和走很合理,他的酒吧全毁了,再开起来至少得二十万左右。对于普通人来说,二十万是笔巨款。
他不是本地人,没必要在这里死耗。
旅游的地方最怕自然灾害,这里这么大的灾,一经报道游客几年都不敢再来了。林清和守在这里毫无意义,没有未来。
他二十七岁,不算特别年轻,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混着。
林清和与向嘉不一样,林清和是上海人跑来山里,向嘉是山里人往上海挤,失败了,滚回家乡。
“你是上海本地人?父母都在上海?”
“嗯。”林清和盯着向嘉的眼,想从她身上找到一点撒谎的痕迹,一无所获,“昨天不算什么救命,举手之劳。你送我一个手机,可以交换一个要求。”他顿了下说,“什么都行。”
“我不需要,送你就送你了。”林清和能满足她什么要求?他也是自身难保,“你这次回去是要跟那个姐姐,还是结婚?”
林清和舌尖抵着腮帮轻嗤一声,他晃着宽阔的肩膀扬起凌厉的下颌,“我是不婚主义,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林清和这种长相,估计还能吃很多年富婆饭,不结婚随便浪。
人各有志。
向嘉仰头看天上渐渐清晰的星星,说道,“你明天坐火车走吗?”
“大巴,我早上走,火车只有中午的。”
“大巴是到市区换乘高铁吗?方便吗?”向嘉问,“我过几天可能也要去上海一趟,我只坐过这边的火车,很长时间很累。”
“方便,你回上海?”林清和挑了下眉,指尖在裤兜里很轻地敲了下。
“不是回去。”向嘉不再看天,她脚踏实地往前面走,“是离开,过去收拾东西。我最近想明白一个道理,外面的天很高,海很蓝,世界很繁华,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天黑了,整个街道的太阳能路灯都亮了起来。随后,小镇来了电,刹那,临街住户的窗户亮起了光。
小镇寂静,晚风和煦。
小超市的音响可能停电前没关,自动放起一首老歌。
她没有很好的家境,没有很多人爱,没有良好的教育。没有背景,没有依靠。即便有了上海户口,她依旧飞不上蓝天,跨不过阶层,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我是吃腊肉米饭长大的,土生土长的这里人。外面的世界很好,但不是我的世界,强融也没意思,我不去挤破头往里钻了。我不是因为你留在这里,我是因为我自己想通了。”向嘉仰着白皙的下巴,漂亮的小圆脸落在灯光下,她眼睛里是一种不一样的坚韧,“林老板,你也不必担心你走了后这里没有客源。我做了六年自媒体,做过好几个账号。管理过上百人的公司,我自认为,在引流方面,我不会做的比你差。这片土地,只要有人,就永远有希望。我捐的钱,就有用。”
作者有话说:
林清和:她送我手机,她好爱我……
前五十送红包
第14章
◎失控◎
向嘉一共要捐两百万,大额定向捐款镇上没资格接收,得去县里。
第二天林清和一早就离开了,向嘉坐陈建忠的摩托车去县城捐款,看到林清和坐在离开的大巴车上。
他穿着洗的泛白的灰色T恤,偏长的黑色刘海垂到眉骨,修长手臂支着窗户垂眼漫不经心地往耳朵里塞了个白色无线耳机。姿态冷倦,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清和!”陈建忠喊他。
林清和转头跟向嘉对上视线,他看了一会儿推开车窗,“陈叔。”
“注意安全。”陈建忠冲他挥挥手,说道,“有时间回来玩。”
向嘉坐在简陋的摩托车后座,戴着一个巨大的不合适的头盔,背着个布袋子仰头看他。
林清和把另一只耳机也塞到了耳朵里,支着下颌嗯了一声。
太阳光蓬勃热烈,晒在他偏白的肌肤上,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寂静,仿佛傍晚时分,无风无雨的漓江江面。
大巴发出一声长而悠扬的鸣笛,启动缓缓开了出去。
林清和看到向嘉挥挥手似乎在跟他道别。
山城弯多,转个弯便再也看不见了。
“姑娘,两百万很多呢,你要不再考虑考虑?”陈建忠听到两百万的时候震惊的手里的烟都掉了,年轻小姑娘,一次捐这么多,“两百万不是小数目,你得好好想想。我知道你是溧县人,但也不用捐这么多。”
“叔,我打算搬回桐镇住。”向嘉说,“定向捐款可以指定项目,两百万,分一百万给我们镇,有钱了,上面重视我们镇,把江边所有房屋都修一修。如果大家都能赚到钱,我这个钱不白花,那就值得。”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回到了最初。不属于向嘉的钱,还是从她手里出去了。
陈建忠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和清和都是好人,好孩子。”
向嘉不是好人,也不是什么好孩子。她也就是在桐镇还能被当成个人,出去人人喊打,过街老鼠。
金额太大,不能匿名。向嘉用了外婆的名义捐赠了这笔钱,在县城跑了几天,完成了捐款的整个流程。
钱转过去,她的积蓄所剩无几。
向嘉托陈建忠在镇上给她租了个院子,就在百年老院附近,靠近主街,出行便利。
两层楼小院,院子里一棵巨大的合欢树,经过暴雨依旧屹立着。房子结构很扎实,安全没有问题。房主在城里买了房子,全家搬过去了,不会再回来,租金非常便宜。
一年一千五,成本一下子就降低了。
陈建忠做事雷厉风行,出面签完租房合同,把陈小山拎去打扫卫生。一天时间就打扫到了能入住的程度,向嘉把钥匙交给了阿乌。
阿乌的奶奶不适合住在江边,一是不安全,二是既然江边的房子拿出来开客栈就不能再继续当家住了。
根据县里那边的消息,江边是要建统一的景区,项目有人接手了。溧县要开发景区,在走合同阶段。
景区建起来,桐镇这里早晚也能发展起来。
桐镇交通上不占便宜,优势是安静,风景秀丽。
远离城市的喧嚣,这里很适合做一个真正的心灵疗愈所。环境不能太差,阿乌之前的客栈就太粗糙了。她的房子面积位置都不错,做低价客栈很可惜。
可好的装修需要很多钱,向嘉联系了几个装修改造视频博主,挑大博主联系。
他们对当地很感兴趣,溧县风景漂亮流量肯定不会差。但对向嘉表现出了各种程度的排斥,向嘉名声太差了,在业内臭名昭著。拥有一堆黑粉,还惹了秦朗。
向嘉的承诺是她绝不会出现在镜头里,不会影响别人的拍摄,不会把黑粉引流到博主的头上。
终于说动两个博主过来看看。
这些装修改造博主他们主业是拍视频引流做广告,向嘉需要的是有人给她装修房子,能顺便帮当地引流。他们出东西,向嘉出场地,合作天衣无缝。
主打一个: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
向嘉安排好当地便要去上海,处理那边的烂摊子。
当初向嘉野心勃勃想扩店,发展线下。她把钱都砸到了店里,也进了徐宁和秦朗的圈套。
要么投靠他们任人摆布,要么损失掉之前的投资,全亏出局。
他们笃定向嘉不舍得在这个时候出局,就像是赌博。赌徒输空筹码的时候能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命运吗?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去想,不敢下赌桌。
一旦下了赌桌,前功尽弃,前期所有的‘投资’都会失去。下不去,舍不得,没勇气。
人的一辈子能翻盘几次?能有几次爬起来的机会?
但,不破不立。
及时止损,放弃幻想接受现实。她不想再被那些东西裹挟,被迫沉沦。
在徐宁还在做春秋大梦,认为向嘉会回来道歉,再次回到赌桌上陪他们玩的时候。收到了向嘉的解约通知,向嘉不干了。
实体店没做起来不做了,前期所有投资全部打了水漂。网店关闭,工作室解散,中止全部合同,她唯一要求带走嘉鱼的账号。
向嘉破釜沉舟,只为了下赌桌,她不玩了。
徐宁暴跳如雷,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向嘉下锅,向嘉不玩了他前期的投资不就是白费了吗?鸡飞蛋打?怎么可能!
他当然是拒绝,并且放了狠话,不可能放向嘉走。
徐宁不信向嘉真的破釜沉舟不干了,向嘉那种没什么背景的女孩,最好拿捏。穷,有野心,能干,没退路。她在大城市扎根不容易,混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舍得离开?普通人快三十岁,没有翻盘的勇气。
当天晚上向嘉开了直播,这是她第一次素颜直播,没有滤镜没有美颜。她穿着很普通的白T,乌黑长发散着,小圆脸完完全全展现出来。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她举着手机诚恳的道歉。
她承认了做过的错事。
她不是白富美,她也没有留学经历,她曾经通过了英国某知名服装设计学院的研究生申请,由于一个意外,她的存款一夜清零,她放弃了出国。
这一直是她的遗憾,后来她跟徐宁提过,徐宁就带她去了英国。去了那所学校,拍了照片和视频,发出去的标题特别有误导性。可阴差阳错,那个视频大火,火到一夜涨百万粉丝。她曾经也羞愧想要否认,没读过就是没读过,可没有翻盘的勇气。
她没有很多的钱,房子是租的,车是公司的。她只有一辆国产车,因为老板觉得不符合她的人设不允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