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都被男人贴耳落下的低声打断。
“阿黎,”祁夏璟近来越发喜欢称呼她小名, ”你还好吗。”
他那边的背景音嘈杂, 隐隐能听见有中年男子的怒吼声, 显然接电话前正有一番争吵。
黎冬抬头,看向别墅二楼某间灯光大亮的透窗,不知道她的爱人是否在那里。
凉风袭过眼底发酸,半晌,她轻声道:“祁夏璟,我接你回去。”
“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祁夏璟不问缘由,不问她如何会来,不问她为什么来——他什么都不问。
男人只是在几秒钟后沉沉低笑出声,温柔应答:“好。”
“我们回家。”
祁夏璟的到来比黎冬想象要快上太多。
男人今天穿着修身熨贴的高定西装,一身低调奢华的黑,沉夜中却比灯火辉煌更要耀眼百倍,身后场景人物宛如自动开启模糊键,都因为他的出现,沦落至黯然失色。
只有祁夏璟是真实的。
黎冬愣愣仰着头,望着男人迈着长腿自大理石台阶而下,肩宽腰窄,心无旁骛地快步朝她走来,面带笑意。
“等很久了么。”
深冬寒风将熟悉的低声送到耳边,下一秒便是西装外套落在肩头,温热未褪,能闻到独特而令人心安的乌木沉香。
黎冬摇头,任由祁夏璟替她整理衣服,最后抬手环住男人劲瘦的腰,轻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好,”祁夏璟温柔抚揉她后脑勺,最后只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今晚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黎冬摇头将人抱的更紧,绵软嗓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风中,“就是想让你知道。”
“你不再是独身一人。”
“这世上,一定会有人是只为你而来的。”1
-
奇迹般,去魔都的事突然在周二有了转机。
那天黎冬如往常一样去上班,上午问诊时,突然收到魔都其中一家三甲医院的面试通知。
不仅如此,接下来短短两小时内,她又接连收到四五家医院的面试邀请,有家靠郊区的小医院,甚至直接告知她符合条件,若有意向,可以直接约时间面谈薪资待遇。
机会来的猝不及防,有些措手不及的黎冬能确定并非是她导师人脉、也不太可能是祁夏璟。
那究竟是谁——
“……黎医生,工作的事情请不要太担心,一定会是好结果的。”
不知为何,周时予不久前在病房前同对她说的话,毫无征兆地跳出记忆。
以周家的势力,替她要个面试机会再简单不过。
所以,是周时予吗。
“......黎医生,快别发呆啦。”
此时忙碌的办公室里,杨丽边补妆边催促道:“马上要下去拍照了,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她匆匆打量小圆镜里的自己,抬头问对面跟拍小于的意见:“我这唇色不会太艳吧。”
“怎么会,烂番茄色永不翻车,”小于笑嘻嘻地举起大拇指,又转头看向黎冬,皱着脸佯装哭唧唧,“黎姐,拍摄结束后,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眨眼间,综艺录制快到两月,拍摄即将结束,这几天黎冬明显能感觉到,安装在医院角落的摄像点都减少许多。
小于跟她关系算是熟稔,黎冬见状也有几分感慨,柔声安抚:“可以的。”
“我听陈哥说还能拍个十天左右,”小于一双黑眼滴溜转,忽地想起什么,又问,
“姐,你生日是冬至12.22吧,应该能赶上给你庆祝吧?”
黎冬闻言微愣,她自来没仪式感也不过生日,往年都是家人打电话祝福,外加一个沈初蔓会给她寄礼物。
除此外,身边同事也没几个知道她生日。
小于笑眯眯地解释,生日是录制前看她资料得知,黎冬刚说不必庆祝,旁边终于补妆完毕的杨丽就再次催促。
三人同行往合照的一楼大厅,到达时,同科室的医生护士早来的差不多,正听从安排站队。
虽说合照是为了节目宣传才拍,但基本的规矩不能坏,该得是主任站在最中心,再是副主任以及往下。
几个年轻的姑娘小伙好出风头,蹲下后就尽可能往中间站,黎冬则对拍照没兴趣,默默往最旁边站。
“......小祁站中间吧,毕竟也是我们胸外的门面了。”
相比于第一次的人排往前凑,后排最中间的老资历们倒是谦让,刘主任旁边的陈副主任笑呵呵地让位,不在意这些:“这时候不站中间,可真是浪费你一张俊脸咯。”
旁边几位老人跟着哈哈大笑,刘主任都主动招手让祁夏璟过去,笑哼道:“你小子偷着乐吧。”
高瘦男人在人群围绕中仍旧鹤立鸡群,被众人催促着往中间站也兴致缺缺,深邃五官上的表情倦怠,双手插兜。
眼前场景和某处记忆重叠交合,大片阳光自穹顶透窗洒落在祁夏璟的发顶肩头时,黎冬久违的想起十三年前那个炎炎夏季。
空气燥热,蝉鸣不绝,来乡镇体验生活的少爷小姐们即将离开,有人便提议拍照留念。
众星捧月的少年被簇拥在人群中心,对拍照全无兴趣便全程冷着脸,直到摁下快门的瞬间,才勉强给点面子,懒懒掀起眼皮。
浑然不知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有安静清瘦的女孩,从始至终只顾着看他,全然忘记拍照,满心满眼只有意气风发的少年。
多年后,仍是他们。
幸运如她,依旧能远远站在人群外看他。
黎冬弯眉,眼底浮现笑意时,就听人群中传来躁动声,随后就听有人不解出声:
“诶!小祁你怎么要走?”
众目睽睽中,黎冬眼睁睁地看着挺拔落拓的男人,正目不斜视地朝她走来,桃花眼中沾染点点笑意。
“阿黎。”
这是祁夏璟第一次在医院这样亲昵喊她,男人站定时,打落倒影将她包裹其中,低音沉沉落在她耳畔:“我们还没有拍过合照。”
周围此起彼伏的响起起哄声,黎冬望进祁夏璟深邃含笑的眼,看他陪她站在角落无人处,温柔牵起她的手。
那年酷暑仲夏,她在无人知晓处,只远远望他一眼便满心欢喜。
如今严寒深冬,他在众人注视中,只坚定不移地朝她一人走来。
黎冬垂眸眨眼,压下眼眶泛起的热意,随即感觉右手被男人轻轻捏了下。
前面的摄影师已在让众人摆姿势,倒数喊到一时,有人轻搂过她肩膀,拥入怀中。
“你说过。”
“这世上,一定会有人是只为你而来的。”1
在熟悉独特气味中,黎冬听见祁夏璟的磁性低音在耳畔落下:
“阿黎,希望我没有让你等太久。”
-
自上周急性肠胃炎后,黎冬怕罐头出门再受寒,之后几天都没怎么带金毛出门。
难得今天天气回暖,她又不用值班,黎冬准时下班后随便吃了点,准备久违地带罐头出门运动。
上周末为了方便搬家,祁夏璟将罐头的所有东西都塞进一处带过来,衣服、玩具和牵绳子都堆在客厅角落的纸箱里。
祁夏璟今晚有手术回家很晚,又不涉及个人隐私,黎冬没提前问,直接去翻纸箱,先拿出一件洗净的外套想给罐头穿上。
做彩超提取的腹部毛发还没完全长回来,罐头哗啦倒地露出肚皮时,隐隐还能见得腹上三道疤痕。
指尖轻划过旧伤,黎冬不禁皱眉,总觉得这伤有些熟悉——不是曾经见过才留有印象,而仅仅是她知道这里确实有伤。
被胡思乱想荒唐到,黎冬笑着摇头,转身继续去翻找牵引绳,想给罐头系好。
“......这个也不喜欢吗。”
知道有人惯着他,罐头在黎冬面前总有些娇气,出门的牵绳选了几条都不满意,大脑袋疯狂左右摇晃。
黎冬无奈,低头继续翻找压箱底的绳子,有一条算一条地都拽出来。
翻找中,指尖碰到一块冰冷触感的金属椭圆片,链接的绳子并不长,比起牵绳,倒更像是单纯挂在狗脖子上的挂绳狗牌。
黎冬将绳子放在罐头颈边比试长度,发现长度同样不够,刻有图印的金属椭圆片表面起锈,像极了小时候给幼犬佩戴的脖环,长大后不能再用。
正要将挂绳收起来,余光却在瞥清金属片上的模糊图印时,手上动作猛的一顿。
她认得这个图案。
准确来说,黎冬不仅才见过这图案,还记得同样印有这个图案的泛黄牌匾,位置就在距离三中不过几百米的宠物店。
不少宠物店在出售宠物后,会象征性地赠予宠物的新主人一条挂绳。
......所以,罐头是在学校门口的宠物店买的吗。
掌心一片湿濡,黎冬大脑飞速运转,开始假设年岁过十的罐头购于宠物店,手中挂绳长度一看就是幼年金毛犬,再加上祁夏璟那年夏天就早早离开国内——
罐头是在他们分手不久后买的吗。
还有那道熟悉无比、却怎么都想不起的三道疤痕。
——“我能问问,你养狗的原因吗。”
——“没什么原因,被骗而已。”
——“你还记得么,我们读书的时候,这家宠物店就开在这里了。”
——“十年都没倒闭,大概率是黑店。”
“......”
“......这位小姐,你自己也说了是十年前买的狗,我们就是一个小宠物店,怎么可能会留十年前的购买记录啊。”
半小时后的宠物店里,两鬓斑白的老板不耐烦的看着黎冬,挥手要她赶紧走:“没事别打扰我做生意,快走快走。”
老板没换人,就连宠物店的陈设摆放都和十年前相差不多,两侧货架上摆满狗粮、玩具和小衣服,只是放售卖小狗小猫换了新的展示柜。
黎冬转身,从货架上拿起三袋罐头平日吃的狗粮,放在结账台上要付钱,再次将金属片往前递给老板,指着上面刻印的编号。
“您帮我查一下吧,”她声音恳切,出门匆忙连外套都忘记穿,这时正冷的尾音轻颤,
”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