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OK。”
顾筱一直盼着她能好好谈个恋爱呢,这会见她难得对相亲对象有兴趣,自然不会过多打扰,还体贴说了句“我会跟轻轻说你没事的”就挂了电话。
宁溪握着挂断的手机,看霍准,习惯性跟他解释:“是顾筱。”
霍准:“嗯。”
原本想跟霍准说,顾筱是担心她的安全,又觉得这话听着奇怪,而且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老同学、旧情人,还是相亲对象?
她既没这个义务也没这个必要,想来他也不会喜欢听。
突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宁溪把手机放回到桌上。
重新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桂花的香甜混着咖啡的味道,宁溪以前最喜欢这一口,今天却有些味如嚼蜡,但她还是捧着咖啡杯慢慢喝着,直到无意识喝了小半杯。
她被甜得皱了眉。
霍准问她:“怎么了?”
宁溪下意识想说“没事”,可四目相对,看着那双漆黑又清冷的狭长眼眸,旧时记忆忽然又重新翻涌。
他最不喜欢她说没事。
以前她每次强撑,他都要生好一阵闷气。
于是临到嘴边的话在他的注视下变成:“……太甜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真的好蠢。
从前设想重逢时的成熟体面完全没有,在霍准面前,她还是那个又蠢又笨的小傻子,现在还得再加一个,不自在。
她放下咖啡杯,不敢看霍准。
霍准也没看她。
他径直起身,穿过绿植鲜花。
宁溪不知道他去哪。
直到看到他拿着一杯温水过来放在她的面前。
从始至终他一言不发,宁溪心里却像是上演了一场惊涛骇浪。
以前她甜食吃多了的时候,霍准也会像这样给她倒一杯温水让她解腻。
石纹水晶玻璃杯里的水静静流淌。
宁溪手指触碰杯面,不知过去多久才哑着嗓音轻轻说了句:“谢谢。”
她始终低着头,像是沉浸在过往的记忆里,也就没有注意到霍准在听到这两字时眉心微皱。
咖啡店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风铃声响起了好几次。
宁溪终于回神。
温水解腻。
她喉咙里那股难耐的甜终于消下。
重新看向霍准。
她想她该问一句,即便她没这个资格,“这些年,”她双手紧握着杯子,像是在从中汲取力量,“你过得好吗?”
她的声音很哑,眼睛也不敢与他对视。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话。
还有一句对不起。
年轻时候的感情好像总是这样轰轰烈烈,在一起的时候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分开的时候也非得闹到鱼死网破、不留一点余地。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输一场。
这几年宁溪总做噩梦。
梦里永远是那个蝉鸣阵阵的盛夏,她歇斯底里求霍准放过她,她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要再拉着她一起,她跟他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最初那几年。
她总在梦中惊醒,睡醒的时候永远满面泪水。
那会顾筱和明轻都不在她身边,几个室友倒是都关心她,可她总觉得对不住她们,怕影响她们的睡眠,第二年就去学校外面租了房子。
现在醒来倒是不会再哭了。
但铺天盖地的后悔和遗憾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家里的褪黑素从来没缺过。
甚至习惯了睡前喝酒。
习惯性晚睡,总是把自己逼得困到极致才能入睡。
她不敢在夜里太清醒。
她怕在那样软弱的时候,会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所以只能这样反复折磨自己。
“霍准。”
她低着头,沙哑着嗓音喊他。
她想她应该是哭了。
浅蓝色的牛仔裤上有淡淡的水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浓密的睫毛轻轻扑朔,宁溪张口,巨大的懊悔和自责充斥在心里,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就听到霍准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宁溪抬头。
她被笼罩在光晕之中,皮肤白皙,泪痕也格外醒目。
霍准放在身侧的手突然紧握。
他沉默看着宁溪,却始终没有开口,转身,没有立刻走。
直到宁溪跟上。
他才动身往外走。
中心广场有小孩在喂白鸽,偶尔也能看到情侣手牵着手,依偎着互喂冰淇淋,街边的鲜花店放满了鲜花,还有年轻的少年少女滑着滑板。
朝气蓬勃,可宁溪和霍准却一路无话。
直到走到小区楼下。
宁溪看着霍准。
不知道该不该请人上去。
如果只是作为老同学,这句邀请自然可以,但作为旧情人和相亲对象,这句话……
还是霍准先开了口:“上去吧。”
宁溪松了口气,终于有勇气问他一句:“那你呢?”
“回家。”
霍准言简意赅。
他说完就不再开口,但也没走,就像以前他们分开的时候,他总是会静静地凝望她离开的身影。
宁溪一时分不清他想做什么,最后只能把一切归为他的绅士做派。
霍准的性子是冷清,也的确不好接近。但只要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为人其实是很绅士的,若是再熟悉一些,就会知道他不仅绅士,还很体贴。
他总是会不动声色地照顾到每一个人。
在那个中二又混乱的青春里,霍准是他们之中最成熟的那一个。
点了点头。
宁溪没再多说:“那我走了。”
其实还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想问,但宁溪不敢停留,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问。
绅士是霍准的品格,但不是她为所欲为的资本。
刷了门禁卡,要进去的时候,宁溪脚步迟疑了下,还是没回头,自动门很快又在她身后合上了,她一步步向电梯走。
这会人不多,电梯来得很快。
害怕自己忍不住。
所以宁溪一次都没敢回头,走进电梯的时候倒是情不自禁往外边看。
可左边的电梯位置实在不好,根本看不到外面,也就不知道霍准是不是还在外面。
但想来应该是不在了。
这么久了。
他也没这个必要在外面等着。
又不是谈恋爱那会了。
心里这样想着,可宁溪在电梯抵达十九楼的时候,还是立刻按了指纹锁开门回家,鞋子都来不及脱就往窗边跑。
从窗外望下去,人都变小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去分辨,还是没找到霍准的身影。
失落充斥在心间。
宁溪收回手坐到地上。
她不知道就在她失落的时候,某棵香樟树下,她以为早就离开了的霍准其实压根没有离开。
枝叶繁茂。
霍准抬头,看向十九层。
手习惯性想掏向口袋,跟宁溪分开之后,他就学会了抽烟,尼古丁会短暂麻痹人的神经,这些年实验做得累了或者想她的时候,他都会抽上一支。
可宁溪不喜欢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