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崔翕闻大约也上了飞机,发给他的微信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未来一周,每天晚上她都会和铃铛作伴。
小时候养的狗寿终正寝后,余君药就没再养过宠物。
因此对照顾铃铛,她其实是有些陌生的。
听说需要和小狗多多说话,要把它们当做人。
铃铛这么通人性,她想更应该如此吧。
她学着周围其他朋友照顾小狗的样子,对铃铛轻声细语地说:
“铃铛小朋友,今天一个人在家无聊吗?”
刚说出口时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转念一想除了铃铛也无其他人听见,便慢慢放开了手脚。
铃铛拿湿漉漉的鼻子过来蹭她。
她忍不住笑,又说:“爸爸要出差一个星期,这段时间阿姨照顾你噢。”
铃铛的爸爸是崔翕闻,自己是暂时借住在此的阿姨。
铃铛像是听懂了,高兴地吐舌,两只圆圆的耳朵也动了动。
余君药先给铃铛准备晚饭,狗粮中又加了些宠物专用的花生酱。
小白狗仍旧吃得很香。
见到铃铛无忧无虑吃饭的样子,余君药心情好了很多,也慢慢觉得自己有些饿。
她等铃铛吃完,又给它喂了水,才开始自己用餐。
章阿姨厨艺很好,几道平常的小菜却有温馨的香气。
余君药吃饭本就偏慢,今晚更是如此。
接近七分饱时,她慢慢放下碗筷,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准备收拾掉碗筷。
恰在此时,从里面传出一道开门的声音。
她心脏提起,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到她以为已经坐上飞机的崔翕闻,不紧不慢从自己的房间拖着行李箱出来,仍旧是西装革履,手上搭着一件大衣。
铃铛围着他双腿转圈圈,崔翕闻低头看它,视线很快又移到余君药那里。
余君药瞪大双眼,耳根发红,她有些不确定这栋大平层的隔音系统是否良好,毕竟她也是昨天才搬来。
局促之下,她忍不住磕磕绊绊地先开口:“你还没走吗?”
崔翕闻神情淡然,看不出任何异样,回答:“晚上十点的飞机。”
看来应该是没听见她和铃铛的对话的。余君药悄悄松了一口气,客气地祝福道:“一路平安。”
崔翕闻点点头,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待,的确是要出发。
临走他蹲下来摸了摸铃铛的脑袋,突然想到什么,嘴角忍不住勾起,和颜悦色地对铃铛说:
“爸爸走了哦。”
咬重了“爸爸”两个字。
然后才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余君药,心情很好地扬长而去。
第8章
门被崔翕闻关上。
铃铛像是意识到主人要远行,着急地跑过去用前肢扒门,挠了几下又跑回来咬余君药的裤管,把她往玄关处带。
余君药把铃铛抱起,为它顺毛,安抚小白狗的话却说不出口。
崔翕闻自己听见她和铃铛对话也就罢了,还存心让她知道。
余君药着实不愿回想刚才尴尬的场面,陪铃铛玩了一会后去洗碗。
第二天余君药仍旧是六点起。洗漱完毕后带铃铛去散步,回来时章阿姨已经在做早饭。
余君药有些惊讶,还是跟阿姨打招呼:“早上好章阿姨,好早。”
章阿姨笑着说:“崔先生走之前特意交代过我,说余小姐上班时间早。”
余君药感到有些抱歉,说:“辛苦章阿姨你也要跟着我早起,其实早餐我可以自己在路上解决。”
章阿姨对她眨眨眼睛,说:“不麻烦,崔先生都安排好了。”
又说让余君药以后不用洗碗,她第二天早上会过来。
余君药便不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思考如何开口和崔翕闻说分摊水电,包括章阿姨的佣金。
用过早餐,余君药去余升允堂上班,仍旧是第一个到的。
她煮上养生茶,然后去药房清点整理药材。
大约是这段时间挂号数量激增,所有人都自发地早些过来上班。
她才开始没多久,师叔方鸾穿好白大褂过来帮她。
方鸾是余君药爷爷余仲弦的关门弟子,也是四位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老爷子将她视作半个女儿,余家所有人和她关系都很好。
她比余君药大十二岁,离四十岁只差这个新年。看上去很年轻,才三十岁左右,有着一头长卷发,只在上班时扎起。
方鸾擅长领域并非余氏中医最扬名的消化病,而是妇科。也是目前医馆里除了一位外聘老中医之外,唯二开设妇科专科门诊的医生。
她没有一丝师叔的架子,一边整理,一边和余君药闲聊,忽然说起:“听说师兄今天会带一个他在A大附属医院带教的博士生过来。”
方鸾口中的师兄便是余君药的父亲余枢启。
余君药有些意外,虽然说依托父亲这座桥梁,A大附院和余升允堂的中医人才交换很频繁,比如师叔方鸾就也是同时在A大附院任职的。
可父亲几乎从来不会把学校里还没毕业的学生带到医馆。
因为师承中医和学院中医有着两套截然不同的独立教学体系。
余君药将清点好的野生当归放进乌金木制的药格,戴着外科口罩说:“是吗?为什么呀?”
方鸾摇了摇头,说不太清楚,又说:“好像是为了接下来一个月去乡镇卫生院出诊吧。那个学生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想要一起参与,你爸爸就准备先带他到我们这里熟悉一下。”
余君药点点头,博士生肯定已经考取执业医师资格证,这样她就不是今年队伍里唯一一个第一次参与的医生了,她表示欢迎。
方鸾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我在医院见过那个学生,长得高高帅帅也很斯文,开年他应该就要毕业,A大医学博士啊,绝对前途不可限量。我猜师兄其实是想要介绍给他的宝贝女儿。”
她师兄的宝贝女儿,不就是余君药嘛。
要在一个月前,余君药一定会对师叔的打趣感到难以招架,如今却坦然地说:“师叔,我都结婚了。”
方鸾瞪大眼睛,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不是用来应付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吗?”
余君药摇头:“已经领证了,受法律约束。”
方鸾满脸写着不敢相信:“我师兄他同意?你自己同意?”
余枢启不是对余老爷子那套世家传承不怎么赞成的吗?
余君药点头,想说,您师兄何止同意,人都是他亲自选的。
方鸾放下了手上的药材,忧心忡忡地说:“这么着急忙慌的,对方家底都打听清楚了吗?能靠谱吗?”
余君药便笑了,崔翕闻的家底倒是不用打听也如雷贯耳,她只说:“他家里是做生意的。师叔,您不是也清楚嘛,这就是拿来安抚我爷爷的。”
“也是,结了婚还能再离。”方鸾赞同地点点头,又说:“说不定接下来你就看上了那个小博士,那我给你们保媒。我跟你说,小博士长得真的很可以的,我儿子以后要是能这么帅,他老娘脸都笑烂。”
余君药是见过方鸾的儿子的,是一个已经上了初中的小帅哥。她眉眼弯弯道:“师叔的儿子已经很帅了。”
方鸾摇头:“没法比,一会你见着就知道。”
聊了一会话题又回到余君药闪婚对象上,方鸾说:“找个机会让师叔见一见,就算结婚只是为家里走个形式,人品至少要保证的。”
余君药说“好”,方鸾又笑:“小博士的人品整个医院有目共睹,可以免检哦。”
方鸾嘴上不停,整理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等到药师上班一起加入,很快就将全库药材清点完毕。
余君药和方鸾一起上楼,回到各自诊室。
她坐下不多时便听到父亲在外敲门:“余医生,过来一下。”
上班期间余枢启并不会因父女身份而特殊对待,而是一视同仁的叫她“余医生”。
余君药起身前往,在心中暗想,师叔情报真是准确。
她推门而入,见父亲身旁果然还站着一人,背对着她。
背影高高瘦瘦,穿一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
余枢启一边换白大衣,见她来了,开口:“余医生,这是林嘉翊,目前在A大攻读博士学位,研究方向是中西医结合治疗上消化道癌症,接下来会参与到我们为期一个月的‘中医进村落活动’。”
被介绍的林嘉翊在他开口时就转身朝余君药看来。他带一副银边眼镜,面部线条柔和,看上去当真是斯斯文文,很有书卷气,对余君药友好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芝兰玉树。
余君药也朝他点头致意。
余枢启又对年轻男人介绍:“这是余君药医生,目前主要治疗消化类疾病。你们两人到时候都由我带队。”
说起自己的女儿,余枢启简单很多,毕竟能余升允堂二楼的独立诊区有一间诊室,她的身份已经一目了然。
去各地乡镇卫生院出诊是分为四支队伍同时进行的,每组成员在五到七人不等。余枢启亲自担任其中一队队长。
林嘉翊率先开口,声音清朗:“该称呼师姐还是师妹?”
按照成为余枢启学生的时间,余君药幼时拜师,毋庸置疑是师姐,不仅仅是林嘉翊,许许多多已经工作数年、有所建树者可能都得叫余君药师姐。
按照年龄,余君药本硕连读后就参加工作,应该是比还在读博的林嘉翊小一岁左右的。而且她虽然拜在父亲名下,一直跟随的是余老爷子学习,自工作起,才慢慢变成父亲指导。
她摇摇头,说:“叫我君药就好。”
林嘉翊微笑点头,先赞叹她的好名字,又说:“那也直接叫我嘉翊就好。”
未到门诊时间,诊室内氛围轻松。
余枢启笑着对林嘉翊说:“别让这丫头占了便宜,还是叫你师兄。”
余君药全听父亲安排。
余枢启把她叫过来一方面是想让两人先互相认识,另一方面是要跟两人介绍去乡镇卫生院工作的基本流程和注意事项。话末,让余君药在午休时间带林嘉翊熟悉余升允堂。
余君药自然应允,接近门诊时间,她先回到自己的诊室。林嘉翊则留下来跟余枢启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