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君药只会为哥哥嫂嫂感情和睦而由衷高兴,爷爷那边的压力早在和崔翕闻结婚时她就清楚,如今只不过放到了明面上,她怎么可能因此迁怒哥哥。
她笑了笑,让哥哥不必在意,又说嫂嫂似乎毫不知情,哥哥应该和她好好沟通。
余肯郑重点头。
夜色渐深,余君药和崔翕闻与家人们作别离开。
一上车,余君药自然先是感谢崔翕闻今日的全力配合,让她化险为夷,随即又忧心忡忡地问:“搬家的事你怎么看?真要我般去你那吗?”
崔翕闻不疾不徐,先让余君药把她目前的住址输到导航上,他好送她回去,然后才说:
“搬过去就是。就算今天你爷爷不说,我家人那边也迟早问起。既然躲不掉,不如早点搬去一了百了。”
余君药郁色不解。
崔翕闻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他和余君药工作都忙,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个星期也未必打上照面,并没有什么出入,倒不如让家里省心。
他淡声开解:“不如早些搬过来。我爷爷的心急程度不亚于你爷爷,要是到时候他发话让我们会老宅住,就不再是同居,而是同床共枕了。”
余君药一听,迅速接受了眼下的境遇,却又想到爷爷催生,又问崔翕闻看法。
崔翕闻目视前方,单手扶方向盘:
“这也不难。首先这一年,他们知道我们原先没有感情基础,不会催太急。至于往后,你把事情全推到我身上就是。”
崔翕闻的本意是指,让余君药跟爷爷说他丁克即可。
却不知道余君药是怎么理解的,蹙着眉说:
“要真是如此,爷爷必然亲自为你把脉,给你调理身体。”
第6章
崔翕闻先是一愣,然后便气笑了:
“我也不会做这么大牺牲。小余大夫,我本意是指丁克,不知道你想到哪去了。”
余君药霎时脸红,把头撇到窗外,低声道:“是我会错意。”
虽然“丁克”并不是搪塞爷爷的好办法,眼下却是不能再聊下去了。
车窗外夜景推移,灯火变幻,崔翕闻平稳将她从达到家,见她上了电梯后驱车离开。
余君药先开始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并不多,无非就是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不过为了让家里安心,还是准备明天让妈妈再过来一趟。
大约收拾完毕,她去洗漱,然后将头发吹至半干。
想起今天崔翕闻今天往家里送的那些礼,她又心事重重。
回来之前她悄悄记下了送给爷爷那幅书法的作者和作品名,上网了解。
好在虽然出自一位风雅高洁的名家,可这位大师仍然健在。
活着就好,活着价格不至于太离谱。
她在书画上没能继承爷爷的喜好,几乎没有任何了解,此时此刻也无暇附庸风雅,匆匆算了一笔账。
果然是要把她的私底都掏空了,她再算上父亲的茶叶,哥哥的按摩仪,妈妈和嫂嫂的丝巾,小侄子的乐高,还有今天她也享用了的车厘子、草莓和梨子。
她轻轻叹息,不得已再取出一部分储蓄起来的钱。
不用说日常急用的钱,这已经是要彻底撬开她储蓄账户这座坚固的大门。
而这才只是一顿无关紧要的晚餐,真不知道往后经得起几次团圆饭。
余君药点开和崔翕闻的微信,转账十五万,并发消息:
【今晚你送的那些东西,我不知道具体价格,要是不够,你告诉我。】
崔翕闻大概也在手机前,几乎是秒回。
他先发了个【?】,然后慢悠悠撤回。
似乎就是存心让她看见。
余君药:【......】
崔翕闻点了接收,却又在下一秒,从支付宝转给她十四万九千九百八十五元。
余君药不明白他的意思,发了个问号。
崔翕闻回:
【创可贴我收下了。】
相当于今晚她送了崔翕闻一盒创可贴,其他的钱他不会再收。
他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余君药下意识举起手机靠到耳边,不知是因为到了夜间还是疲惫,他的嗓音微微沙哑,似乎就在她耳畔低语:
【以后彼此麻烦的事还有很多,小余大夫不必件件算的这么分明。】
他总是叫她小余大夫,明明可以叫余大夫或是其他,偏偏要在前面加个“小”字。
又明明是他自己算得这样清楚。
分明是还记得她在路上说的那句“您自己结的账,何必跟我言谢”。
余君药暗自打算,等去他家拜访,她一定要准备的更加隆重来回报他今日过于出色的表现。
但也要跟他如实交代,自己财力是在无法和他相比,大约是禁不住太多次这样送的。
一夜好眠。
翌日果真很忙。
她上午去A市中医院出门诊——在本应还在住院部学习的年纪有单独开门诊的资格,得益于她身为余氏中医传人,有远超同龄人的临床经验,加之对用药有独到见解,已小有所成。
中医院里面的科室主任曾经是她大学的任课老师,她兢兢业业不敢有片刻懈怠。
大约是去年那个唤醒植物人的案例的确让她扬了名,专程来挂她的号的患者也多了起来。余君药不愿辜负每份信任,逐一仔细诊断。
上午门诊时间到十二点结束,她一直忙到了一点,又匆匆赶回余升允堂,连午餐也没能来得及吃几口。
这样忙到傍晚,余君药回家,见母亲果然来过,将她放在卧室的行李清点完毕移到客厅,添加了几样物品,又将所有房间都打扫一遍,容易积灰的地方都盖上了防尘罩。
余君药发微信告诉崔翕闻,说自己整理好了。
对方仍旧秒回:
【在昨天的车位。】
余君药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到了,连忙先拿一部分行李下楼。
他今日将车换成了一辆宾利的SUV,大约是为了方便给她装行李。
崔翕闻自己则是穿白色衬衫和黑色风衣,身材本就高挑,如今更显颀长。
他眼神扫过余君药因拖行李而微微发红的手,一部分被白色毛衣掩着,颜色对比之下,显得那片红印楚楚可怜。
崔翕闻问她楼上还有没有其他行李。
余君药点头,又补充:“不多了,我再上去一趟就好。”
崔翕闻不与她争辩,只说:“带路。”
余君药还想客气推托,他缓缓看她一眼,自己摁了楼层号——刚刚亲眼瞧着她从六楼下来的。
余君药只能连忙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刚刚她下来的太急,入户门还大开着,刚从电梯门出来,就能看到已经摆在玄关的一个二十六寸行李箱,一个塞满专业书的大型纸箱,一个手提包,和一个她平时背的单肩包。
崔翕闻抚掌赞叹:“的确不多。”
余君药忽视他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抿着唇要进去拖行李。
崔翕闻却先她一步进了门,将余君药的单肩包随意地套到她脖子上,然后将手提包放到行李箱上拖着,另一只手单手抱起纸箱,三下五除二地就进了电梯,看上去毫不费力。
余君药将包从脖子上摘下背好,然后快速地给房子断了水电和关门,去追他。
电梯里,他把行李箱和手提包立在边上,仍旧提着那个巨大的纸箱。
除了指尖泛白,他神情淡然自若。
余君药是知道那些书的威力的,忍不住提醒:“要不你先放地上吧,一会我自己拿就好。”
崔翕闻淡淡扫她一眼,轻嗤:“你倒是会小瞧人,明明自视甚高。”
余君药受不了他这张嘴了,撇过头不再理他,就让他自己受罪好了。
到了停车场,因为崔翕闻两手都不闲着,他让余君药去他右手风衣口袋里拿车钥匙解锁。
风衣外面一片冰凉,里面却是温热的,连带着车钥匙的金属也不刺手。
因为距离近了,她闻到崔翕闻凌冽好闻的气味,并不是常见的男香,有淡淡的冰泉气息。
余君药快速解锁开后备箱。
崔翕闻将行李逐一放好,在余君药看不见的角度,默默转动刚才抱纸箱的手腕,过了会才上车。
崔翕闻平时的住所在位于城南的蝶山茗府,典型的富人区,私密性和安保强度都不是余君药的小区能比较的。
更不用说他位于顶楼、七百多个平方的大平层。
光是客厅那面夸张的落地窗,就已经是她整套房子的宽度。
此时能看到天空深蓝色与橙红色平分,城市郦景一览无余。
余君药想,住在这里,同不同居倒当真没什么差别。
甫一进门,就有个白色的小小身影像枚小炮弹一样窜到崔翕闻的脚边。
余君药低头看,发现是一直体格较小,却毛发蓬松圆圆滚滚的小狗。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崔翕闻有所察觉,回头将狗挡在身后,问她:“你怕狗?”
是他的疏忽,没有提前告诉她自己养宠物。
余君药摇摇头,她并不怕狗,相反还很喜欢。只是许久不与小狗接触,刚才没有准备,才被轻轻吓到。
崔翕闻见她不是逞强,才将小狗抱起,跟余君药介绍:“他叫铃铛,是只公比熊,九个月大。”
在他奶奶第一次提出希望崔翕闻结婚成家时,他未放在心上,以为只是老人家感到孤单,于是买了当时两个月大的铃铛来陪他们老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