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山水,缅邈岁月。扬尘万里路,轻马踏闺途。
她的答案始终如一。
温行知,我愿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芜湖,正文终于完结了。
感谢一路追到这里的小可爱,希望我下一本更有进步,也祝大家万事顺意天天开心~
最后附上预收《既定事实》和《风止于枝意》,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啦,正在存稿。
第72章 主角番
【一】
南苡在婚前, 带着南楠回了一趟云城。
去的是南褶子的墓地,在城郊的一处荒山上,从那里看去, 可以俯瞰整个云城的风景。
这个位置,是南褶子自己在遗书里面交代的。
飞机落下了云层, 渐渐看见了城市。她和南楠, 终于再次回到这里。
其实在来云城的前一天, 她和温行知吵过一架。原因很离谱, 她想要个小朋友, 而他不愿意,当时都临门一脚了, 她不让他戴, 他却拗着不依她。
两个人是头一次在床上闹了矛盾。
说实话为这种事情吵架,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还觉得温行知是想再玩几年, 当场发了脾气,穿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还是他急急拦住她不让她走。但即便如此,他到最后也没答应她。
她明明就记得,之前她要吃避孕药,他还会生气, 而如今想要了, 他又不乐意了。
自相矛盾。
她心口发着闷, 和南楠顺着湿地公园的山路攀爬了许久, 绕到了后山上, 最后停在一座墓碑前。
碑上刻着——
“慈父南光正
生于1968年, 卒于2011年
四十余载, 风尘苦旅。为人师表, 四乡传颂。立此墓碑,永志纪念。”
她清扫去碑上的灰尘与蛛网,碑上南褶子的音容笑貌跃然眼前。
她今年,都三十了。南褶子却看着,竟也同她差不太多,是她在渐渐褪去风华,而南褶子,永远定格。
“爸,姐要结婚啦,”南楠蹲在碑前,“我可没有让我姐受委屈丢面子哟。”
闻言她笑。
想起订婚的那天,还是这么个小姑娘替她去撑住了场面。
当时温家泱泱坐了一桌子人,南楠却在人声最鼎沸的时候站起来,端着一杯酒,面向众人,不卑不亢地说了一段话。
“温爷爷,郑外公,还有各位叔伯婶婶,今天是我姐和我未来的姐夫温行知的订婚宴,这第一杯酒,是我作为我亲生姐姐南苡的小妹,理应先祝我们家二位准新人结下金玉良缘,共结连理。”
“第二杯酒,是庆祝今天的三世同堂。今天大家都聚在一起,也就意味着从今以后,我将荣幸与各位叔叔婶婶,带着对准新人的美好祝福,共同携手并行,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将姐姐托付于准姐夫的同时,也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可以万事顺,合家欢,丰年同堂犬不惊,如意满门护安平。”
这漂亮话一说完,举座皆叹,郑老点头微笑着,满目欣赏,温老爷子也直夸南楠这小妮子能干懂礼貌。
南楠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了第三杯酒:“这第三杯酒……”
说到这里,南楠停顿了一下,是对着她:“我一定要敬我姐。”
刚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贺词的南楠,此刻望着她,却没能多说一个字。许久,才轻轻哽咽:“反正,没有我姐,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希望我姐往后,前程无恙,此生无疾。”
说完,仰头饮尽最后一杯酒。
她到现在都记得,南楠说完那席话后,温行知感怀了句“小姑娘还是长大了”。
都能护着她了。
云城冬日依旧,山风裹着海边的湿意卷进她的衣领口。南楠还在同南褶子絮叨着什么,她坐在杂草堆上,一根烟尽后回到碑前。
“之前还说快忘了爸的样子,现在记得了?”她细细清理着那张遗照。
“嗯,记得了。”
“那以后每年都回来一次。”
“好。”
风好像小了。
“走吧。”她说。
南楠看她,是有些遗憾的。
其实在来时的路上,南楠一直在说,她应该带温行知一起来的,让爸也看看他未来的大女婿。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南楠解释两个人是吵了架的,只默默开着车,没说话。
准备下山时,她们在来的那条路上,碰上了一个人。
一路疾走上来,温行知还在微喘着气,此刻敞着风大衣,见到她,面有不善地看过来。
其实两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太好。可南苡在看见他后,却气消了大半。
温氏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他一个分身乏术的人,竟然撇下一身事务,从京城追到了千里迢迢之外的云城。
南楠聪明,看出他们俩之间的那点不愉快,找了个借口便先下山了。
寒风凛凛,刮得耳朵都在疼。
温行知朝她走近,虽气她一声不吭就来了云城,但还是耐着性子,替她把松软的围巾裹得严实。
然后,牵着她,又回到了南褶子的墓前。
“平时再怎么跟我闹都行,这种事怎么能不叫我呢?”
他难得严肃,凶得她有些愧疚,自知理亏的她别过头,道:“还没过门呢,叫你干嘛?”
温行知在她腰上使了力,疼得她抬头看去。他一直都凝着她没移开过视线,此刻轻斥道:“小没良心。”
她默然。
二人再次站回墓前时,山头的风更大了一些。她还在奇怪,刚刚也没起这么大的风,怎么突然就……
南苡顿住。
温行知是第一次见南褶子,照着长辈的礼,抽出一根烟,恭敬地放在了碑顶。一阵风刮过,将那根烟刮倒在地。温行知微怔,将其捡回放上去,却再次被刮倒。
再放,再倒,就这样来回了多次。
那根烟用尽了办法,却怎么都放不上去。
温行知突然顿住动作,就连站在一旁的她也开始慢慢意识到了什么。
她凝神看去。
温行知沉默了一下,而后缓身上前,从草丛里捡回了那根烟,衔在唇边,掏出了火机点燃。
他深吸一口后,再次将那根烟放在碑顶,蹲下|身,轻声而郑重:“爸,我会对苡苡好的,您放心吧。”
风似回应,刮得她眼睛都有些干涩。
她看见,那支燃着雾,散着灰的烟,在碑顶略略浮动后,这一次,终于不再掉下来。
她忽然鼻子一酸。
回去的路上,她向温行知说起了那段往事。
她说南褶子的那个碑,还是她当年从学校请了假后,赶回去立的。那会儿南楠小,什么都不会打理,见到她只哭得可怜,说爸爸没了,遗体还在太平间里放着,妈妈没时间去签字,也火化不了。
她说那是自己第一次进殡仪馆,小镇上的殡仪馆打扫不干净,那个房间里地上满是油,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味道。后来她明白过来地上那层油是什么了,她便扔了那双鞋,从此再没提过一句。
她始终觉得命运对她太过残忍,她当时尚且还是个刚过十八,未经世事的姑娘,她也没有经历过亲人丧世,不知道人死前需要新衣服,就这么让南褶子穿着那件旧衣,魂葬归去。
当时觉得悲痛麻木,如今再说起,却总有些长吁短叹,是遗恨时光匆匆,又感谢岁月淡痕。
温行知听着,什么都没说。
山路崎岖,上山的时候觉得还好,下山却老觉得腿软。她不肯再走了,只看着他,有些撒气:“累了。”
他失笑,懂她什么意思,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宽厚的肩膀和脊背展在她眼前,她抿嘴一笑,爬了上去。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剩他踩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声。
“咱俩戒烟戒酒吧。”他背着她下山时,忽然说了一句。
她疑惑:“干什么?”
“备孕。”
她愣,莫名就想通他昨晚死活不同意要小朋友的原因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呀。”害得她生好大的气。
“你给我解释的机会了吗?”他捏了捏她的腿,被气笑,“把我锁在门外一整晚,大清早一声不吭就跑到云城来,什么臭脾气,无法无天了。”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轻轻贴上他,嗫声道:“还不是你惯的,活该。”
“是是是,我活该,我就是喜欢祖宗,行了吧?”
没说几句就开始贫,她咬了他耳后一口。
忽而又起了一阵风,冷意霎时袭来,她埋进了他的肩里。
天际清明,那阵冬季穷风穿过平安镇墓子梁上那方芦苇,然后途径高山树林,一路巡游至云城公园,拂过山脚下等着他们的南楠的脸颊,以及半山腰她与温行知彼此依偎着的身体。
风没有尽头。
风随意落在山顶孤坟,那支早已燃尽的烟蒂。
【二】
后来林胜吉同意了她的想法,删去了电影中主人公初恋的片段。
电影经历了大半年的后期制作,在国庆节的那一天上映。
四个片段,四个导演,除了南苡,其余三位都是业内老一辈资格的导演,风格稳定,正常发挥。而南苡处在其间,作为一个新人导演,却以诡异的创作手法,大放异彩。
故事是发生在戈壁滩上,描述的是科研人员的不易。而影片一开头,却是从江南水上,渔船漏了光的篷顶一眼看出去,恍然而过便是一片茫茫无涯的戈壁滩。江南百姓的妍和宁静,与戈壁滩的昏日黄沙结合,形成了极致的差异体验,沉重观感在那一瞬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