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遖将烫好的毛肚也一并放入她的碗中,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玩世不恭的样儿:“在你看来我这么可怜吗?火锅都没吃过?”
“不是!”虞粒连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你不可能会吃火锅这种东西。”
能自由出入赫威那种高端俱乐部,还有一家无数人向往的会所,他除了是个凡人之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平凡。
程宗遖手支着下巴,烫金的腕表时不时反光,漫不经心说:“年轻那会儿,有段时间连路边摊都吃过。”
虞粒惊讶:“啊?你喜欢吃路边摊吗?”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程宗遖说,“是没得选。”
虞粒:“为什么啊?”
其他菜也熟了,程宗遖重新拿了一个碗,给她装了满满一碗凉着,言简意赅:“因为穷。”
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简直震惊了虞粒的整个人生观。
程宗遖还有穷的时候?
不由脑洞大开,她大胆猜测,该不会是像那些狗血电视剧里演的剧情一样,程宗遖是从生下来就被抱错或者被有心人用狸猫换下来的太子?直到前几年才认祖归宗,从玩摇滚乐队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顺利继承皇位…
程宗遖看虞粒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脑补了一出大戏。
“别瞎猜。”他笑了笑,语焉不详的说:“我很小就去了美国,大概是没人管学得叛逆了点,做了些家里人不喜欢的事情。”
“所以停了你的生活费?”
程宗遖将筷子放下,往后靠了靠:“可以这么理解吧。”
虞粒好奇得不得了:“那你做了什么啊?”
程宗遖一直认为,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好奇心,问题问到一种程度上就要懂得适可而止,那这个人便将最基本的人情世故给琢磨透了。
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起伏,倦懒的耷着眼皮,语气淡淡却也不容置喙:“以前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聊点别的吧。”
他不想说,虞粒自然不会非要去打破沙锅问到底。
但程宗遖转移了话题,让她聊别的,她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聊什么啊。
只能闷头吃东西。
夹了一块山药,火候恰到好处,脆脆的。很好吃。
吃完山药后,她忽而灵光一闪,想到了她感兴趣的话题,抬起头,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朝他眨了眨,问:“你谈过多少个女朋友啊?”
突如其来问这么一句,倒是把程宗遖问得怔了怔。
见他不吭声,虞粒不由忐忑,怕冒犯到他:“这个也…不可以问吗?”
程宗遖哑然失笑,声音都有些含混不清:“没,可以问。”
顿了顿,他又一副苦恼状:“这个我还真没数过。”
虞粒瞳孔放大:“你前女友多到都数不过来了?”
程宗遖终于忍不住,偏过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他发现逗她是真的太好玩儿了。
小丫头那样子恨不得跳起来打他,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花栗鼠。
“不至于。”他声音里还裹着明显笑意,顺势问:“那你呢,谈过恋爱了?”
话锋指向自己,虞粒也成功被带偏。她下意识将鬓角的头发勾到耳后,“我还没谈过恋爱。”
“那看来是学校里那些毛头小子不招你喜欢。”程宗遖一副明了的口吻。
虞粒低下头,筷子戳着碗中的食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儿逐渐染上一片绯红。
她轻声说:“我只想跟一个人谈恋爱,不是谁都可以,谈一次恋爱,到结婚…一辈子只有他一个人。”
她是个太轴的人,只要认定了一个人,无论多久都可以等,无论多远都会追随。
可这一次,说完之后,程宗遖没有接话,一时沉默。安静得仿若对面没有他这个人。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已经敛去了笑意,神色讳莫如深的看着她,猜不透他此刻心思。
虞粒被他这眼神震慑到。
别看程宗遖平时都是温温和和的样子,可他的气场却强大足以到让人不寒而栗。
虞粒惴惴不安。
难道她说错话了?或许,他误会她心里有其他人?
正当她想要再解释一番时,程宗遖忽然站起了身,语气还是如往常那般漫不经心:“我去抽根烟。”
“哦。”
虞粒又在想,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程宗遖迈步离开包间,一边走一边说:“快吃,吃完送你回家。”
他走到吸烟区,摸出烟盒打火机,抖出一根烟,衔在唇边。
翻开打火机,偏头点燃。
吸了一口,白雾从口鼻中漫出来,他眯了眯眼。
心里头那股子烦躁愈演愈烈。
不太想再回那逼仄的包间。
程宗遖自我认知一向清晰,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随心所欲,更别提有什么道德责任感。
感兴趣了就谈,没兴趣了就散。这就是一种默认的游戏规则。
只是现在,倒不是没兴趣了,就是没什么心情了。
他不该去招惹一个涉世未深,对爱情抱有无尽幻想和憧憬,动不动就许终身的天真小姑娘。
很显然她并不懂得,游戏规则。
第10章 、许愿
吃完火锅,程宗遖真的将虞粒送回了唐家。
车停到唐家门口,虞粒还扭扭捏捏的不肯下车。每一次和他相处,最不舍就是和他分开的时刻了。
不舍的关键在于,不清楚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如果有“下次见”的约定,不舍的情绪就会减淡转换成对下次的期待。
“程叔叔,你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去打球啊?”虞粒忍不住心猿意马,又开始明目张胆的试探。
程宗遖似乎是乏了,倦懒的靠进椅背里,闭目养神。
听到她的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嗓音低沉:“不常去。”
他给的回答模棱两可,并没有提供任何线索。应该说是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幻想和期待的机会。
虞粒失望之余,还是不死心:“那……”
“回去吧。”
虞粒才刚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程宗遖便出声打断:“太晚了,别让家里人担心。”
他的语调还是那般平静从容,可又并没有带上任何的感情色彩。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在为她着想,实际上只是一种无情的逐客令而已。
无论如何,他都用一句话,将他们之间所有的暧昧都斩断了。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睁眼看过她。
好似今晚他的一切纵容和温柔都是过眼云烟的假象。
虞粒欲言又止。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不是错觉,他的态度从他抽完那根烟之后就变了,她察觉得到。
即便肉眼上看不出什么变化,离去时他依旧如往常那般绅士有礼,但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一种无法跨越的距离感。
虞粒不知道程宗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他如此阴晴不定,她的脾气也上来了。
一把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下了车,偏又想让他知道她此刻的不满和委屈,故意将车门关重了些。
连句道别话都不愿意说,赌气的跑进了唐家。
即便强忍着没有回头,可还是在跑进门后悄悄躲在了院墙边,望了望外面。
他的车已经消失了。
虞粒只觉得胸口越发堵闷,心情也越发低落,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往屋子里走。
唐家的别墅不算太大,中式风格。就连庭院也是如此,铜门木锁,青砖黛瓦。
她路过凉亭时,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多看了凉亭两眼。
凉亭那处,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幽凉,她回忆着那晚看见程宗遖的场景……他站在凉亭下,白衬衫西装裤,指间夹着一根烟,举手投足间,优雅而散漫。
一个眼神,便能勾魂。
她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又想起程宗遖了!
真的烦死了!
虞粒继续往前走,连同步伐都沉重了少许。
当即将穿过庭院,路过灌木丛时,寒风将树叶间碰撞的沙沙声带来了耳边,还连同一些令人浮想联翩的…呻吟声。
虞粒一愣,下意识顿住。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
的的确确有那种声音。
虞粒虽未经过人事,可她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种声音是什么。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唐元强趁着蒋潇雅不在,带女人回来鬼混了。
唐元强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男人,都五十岁的人了,照样玩得花,外面的女人一大把,只是没想到这次嚣张到带回家了。
这天寒地冻的,不怕冻萎他那二兄弟?
虞粒觉得多在这里站一秒都是晦气,她连忙调头,就算绕一大圈也不想从这里路过了。
谁知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微信提示音的铃声,短促的滑过,但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虞粒没有理会。加快了脚步。
身后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出来。
紧接着,有人叫她。
“虞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