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胡乱拿手背擦了擦嘴,转身就往浴室去。
淅淅沥沥的冷水,暂时敷衍地浇浇身上的火。浇了半小时,他才勉强能出来。苏余抱着枕头,像个糯叽叽的小团子。枕头四个角被她咬得也怪可怜。
“你好了啊。”苏余小声问。
周非池哑着嗓子,“你好了吗。”
苏余点点头,“我很好的。”
周非池被逗笑。
笑着走向她,抱住她。
“苏余,你是好姑娘。”他说,“高中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你。之后每次做梦,做这种事,想的都是你。”
苏余被他绕晕了,“什么事啊。”
周非池低头,低声,“梦里面,你都当我孩子的妈了。”
苏余愣了下,然后笑着打他,“想得美。”
苏余快乐,周非池就快乐。
哪怕举一晚上旗杆也快乐到能上天。
他回到自己房间,落在桌上的手机有条新消息。
一个陌生号码——
[我是徐仄恺,我在你家楼下。]
第17章 周非池 我教会你的,是本领,但爱你,……
凌晨2点半,徐仄恺还等在楼下。
等了多久,自己都忘了。
但只要等得够久,总能看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苏余欢快地奔向另一个男人,两人挽在一起的手,那样紧,似藤蔓植物,黏腻缠绵不会离分。
每一帧画面,徐仄恺太熟悉。
他以前也是一个女孩生命里的藤蔓。
他得到过,这些本该是他的。
徐仄恺与黑色衬衫几近融为一体。
车窗封闭,他一根根地抽烟,烟雾塞满空间,难闻,呛人,他不在乎,以此来填满空洞流逝的缺口。
直到周非池从楼道出来。
徐仄恺又有了胜算。
周非池在迈巴赫三米远停住,隔着车窗,与徐仄恺正面对视。
他的目光不能以平静形容描述,而是一种舒展从容的冷淡,接纳住徐仄恺全部的锋利与施压。
周非池没坐这百万豪车。
而是骑上自己的摩托车,长腿支地,遵纪守规地戴好头盔。然后背对着迈巴赫,侧过脸,做了个向前的手势。
摩托车轰鸣,迈巴赫跟随其后。
他把徐仄恺带去一个夜宵摊。
这个点只剩一桌喝醉的食客,老板娘清点账单,老板慢悠悠地收拾调料罐。
周非池打了招呼,自己拿了两瓶啤酒。
徐仄恺置身这市井生活里,格格不入。
周非池起开瓶盖,“咚”的一声放他面前,说,“来都来了,就当我尽地主之谊。”
徐仄恺说,“广州我比你熟。”
周非池“嗯”了声,“徐家前途无量,哪里都有徐家产业。”
他给徐仄恺倒满酒,推过去,看向他,说,“跟你家没关系。你是苏余的前男友,现男友敬你一杯,应该的。”
徐仄恺当即变了脸。
周非池没挪眼,观摩他每一刻的神色转变。
徐仄恺没碰杯。
周非池自顾自地一口闷,干光了杯里酒。
“这些给你,你离开苏余。”徐仄恺叠着腿,从风衣衣襟里拿出一张卡。
周非池接了,拿在指间左右翻转。问:“有多少?”
徐仄恺五根手指屈起,指节磕了磕桌面。
周非池说,“苏余在你那,真值钱。”
徐仄恺嗅到一线生机,乘胜追击,“你要嫌少,开个数。”
“我开不出。”
周非池说,“苏余在我这,是无价之宝。”
徐仄恺的生机断灭。
徐少爷的怨气,恨念,不甘,再也压制不住。
“你算个什么东西?”——他打心底地瞧不起周非池,单方面地给他下定义。
周非池依旧平静,看着面前的男人,神色一刹失定。
半晌,他问:“你以前,这样跟苏余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个女孩子,脸面薄,需要爱护,需要自尊。”
徐仄恺怔住,继而是汹涌的怒火直烧天灵盖。火苗向上冲腾得越剧烈,内耗的燃料也在掏空他的底气。
徐仄恺不想承认。
但他深切地感知到,高筑的塔台在摇摇欲坠。
“我现在还能好好跟你说话。”他道。
“你都看到苏余和我在一起了,怎么还能好好说话?”周非池轻声一笑,又朝他敬酒,“徐总有定力,恕我不向你好好学习了。”
说罢,周非池喝完剩下的啤酒,起身就走。
擦肩而过时,徐仄恺青着脸,从齿间重复碾压那句话,“你算个什么玩意。”
同时,迈巴赫后面的黑车里,下来四个结实汉子。
果然,情敌的归宿,都是以暴制暴。
这样才对。
积攒的怨与恨,怒与妒,以体面做遮掩,压根不是长久之计。
见血的刀刃,吃人的眼神,想要对方死的心,才是徐仄恺真实的风暴中心。
但他好像低估了这位情敌。
周非池的每一块肌肉都不是白练的,和苏余有关的事上,他随时迎战搏击。周非池以绝对的信念,不居下风。腿伤了,胳膊扭了,也不见半点服软。
凌晨里,这种鬼热闹当真尖酸。
直至烧烤摊老板娘大吼“报警!”。
徐仄恺发话,住手叫停。
打手听话,训练有素。
但周非池不吃这一套。
他缓了两口长气,慢慢抬起头,眼睛压成一条深邃的缝,直直看向徐仄恺。
徐仄恺说,“这是给你的教训,下一次……”
周非池爆冲而上,拧住他衣领,狠狠挥拳砸向右脸。
“去你妈的下一次!老子现在就要干你!”
一击即中。
徐仄恺踉跄倒地。
徐少爷也不是吃素的,反身弓腰的间隙,抓起空酒瓶挥手而出,打中了周非池的侧颈。
这一下其实很猛,但周非池痛不改色。
他一拳又一拳地反击徐仄恺,报仇雪恨也好,打抱不平也罢。无论是现男友,还是周非池,亦或是年少时的周学长,都该替苏余出这一口气。
“苏余曾经那么喜欢你,你呢,你做了什么?站在你徐家大少爷的位置,高高在上地俯看她,轻蔑她。你家把她从福利院带出来,你明明可以保护好她的,却一个接一个上赶着把她推进水深火热里。”
徐仄恺对抗还击,“你算老几,要你在这里说教!”
“我用不着是老几,但凡一个正常男人,都他妈不会这样对待心爱的姑娘。不,你不配。你根本不配爱她。”
徐仄恺是练过的,单臂横着周非池的喉结,眼角都熬红了,“闭嘴,你给我闭嘴。我给她的都是最好的,我掏心挖肺地待她,你懂什么!”
周非池觉得可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叫好?在至高点对她颐指气使,这叫好?把‘你觉得’强加给她,她不认可,不照做,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思想,不能忤逆你,这叫好?!”
徐仄恺眼角通红,嘴角发抖,连“你闭嘴”都说不囫囵,横在周非池喉间的手臂也如骨髓流失,没了气力。
周非池说,“我高中时看到苏余,她那样活泼耀眼,后来,我眼看着她,一点点没了光,变成了个用圆滑、用尖锐,来遮掩自己的怪物。”
“你打压她,不信她,又时不时地施舍一颗糖,让她重燃希望,再失望。就是这种一次次的变态反复,你折磨她,让她割裂,让她患得患失,怀疑自我。”
周非池眼睛也红了,“你真能耐啊徐仄恺,把一好姑娘养成这样,我喜欢她这么多年,我连告白都小心翼翼,你呢,糟践她,把她当物件,你是不是忘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没有,没有。”徐仄恺自顾自地重复,“不是你说的这样,不是的。”
“就是!”周非池厉声呵斥:“你自私自利到极致!”
“你胡说!!”
周非池抹了把嘴角的血,撑了把膝盖,腰杆站得直直的。
“前几天,她从楼梯上滚下来,很可怜地坐在地上,小声地跟我说,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了,她很努力了。”
周非池咽了咽喉咙,现在想起,依然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