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桌子本来就是乱的啊。
程恩恩将新毛巾拿出来时,陶佳文叉着腰还在发脾气:“烦死了,我最讨厌别人动我东西!”
程恩恩便走过去,把下午放上去的几本书和瓶瓶罐罐搬下来,放到地上,转身走开。
“程恩恩你什么意思啊?”陶佳文在背后喊,气势汹汹,眼看着是要吵架的意思。
程恩恩回头:“啊?”她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不让放在你的桌子上吗?”
“……”
她的语气和表演太过诚恳无辜,陶佳文扑哧一下笑了,虽然立刻就捂嘴忍住了,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破了口子,就消散于无形了。
陶佳文迅速把烦躁的表情恢复好,又嘟囔了一声“烦死了”,坐回床上。
程恩恩有点茫然,这个人好奇怪。
磨人的数学小妖精让她心事重重,也没太多心思关注这个善变的室友,锁着小眉头思考着上课时李老师讲的那道题,去卫生间洗漱。
哗哗的水流声遮掩了外头的说话声。
陶佳文双手合十一脸抱歉地对另外两个人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第一次没经验,以后一定忍住不笑场了。”
几天下来,上完了所有科目之后,程恩恩发现了问题所在:她的知识真的被撞丢了。
语文课文和政史地的知识点丢得七七八八,但毕竟是靠记忆的内容,一复习便很容易回忆起来,而她的记忆力一向优秀,忘了再重新背诵就是,不怕。
唯独数学令人忧愁,她不仅忘了,还学不会了。已经三天了,她连第一节 课李老师讲的那道题都没琢磨过来,差点气哭。
考试之前,老秦单独把程恩恩叫过去,问了问她这几天的学习情况,又安慰她毕竟落了一个月的课程,不要着急,慢慢来,就算月考成绩不理想,也不要在意,当成一次普通的测验,看看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以后有针对性地学习。
道理程恩恩都懂得,她比别人少上了一个月的课,这次考试很有可能保不住自己的第一名了。她心里有准备,能接受。
然而考完成绩一下来,程恩恩当场就气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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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津平街自家那套公寓,江小粲就老实了。
再机灵,说到底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家里爸妈闹离婚,妈妈还出了事故一昏迷就是一个月,好不容易醒了,好家伙,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还没来得及见一眼,又被扔到爷爷奶奶那儿,一待就是大半个月。
江小粲倒是不怕自己被抛弃,他有自信着呢,他是爷爷奶奶的心头宝,江与城才不敢不要他。
他怕他妈没人要。
在家里安分了几天,自己估摸着江与城放松警惕了,江小粲就又开始作妖了。
这天江与城有应酬,司机这几天眼睛不舒服,都是范彪在开车。
往饭店去的路上,高峰期,路堵得车只能哆嗦着走,范彪把着方向盘,慢慢跟着车流往前蹭。这会儿方麦冬坐在副驾,跟后座的江与城在聊公事,他不敢出声骂,火全憋在肚子里。
于是中控台手机一响,他看都看号码,接通摁了免提,开口就是火气满满的一嗓子:“有屁快放!”
那头传来司机小王的声音:“彪哥,完蛋了!”
小王不跟着江与城,唯一的工作就是接送江小粲上下学,任务清闲薪水还高,一向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人也是范彪手把手带出来的,不高也不壮,普普通通的身材,人群里看着十分不打眼,但要是碰上什么事儿,一个撂三个不是问题。
他这么一喊,范彪有不好的预感,自己都没琢磨明白,先吼了回去:“完你个蛋,你才玩蛋!好好说话!”
小王平时性格挺稳的,这会儿声音跟劈了叉似的:“小少爷不见了!我四点半就在门口守着了,现在人都走完了,没看到他出来,问老师,老师说他一下课就跑了!”
范彪一愣,脑子里也是一句:玩球!
车猛地一刹,他往后看,正低头看文件的江与城抬了眼,目光冷得煞人。
作者有话要说: 数学不好还给自己立学霸人设的程恩恩:QAQ
第7章
程恩恩的语文和英语都发挥稳定。语文只有两句古诗文默写没记起来,但被阅读理解和作文的接近满分弥补回来;英语的语法也忘了一些,但语感还在,135分也不差。文综倒是有许多知识点来不及重新背诵,但多数看到就有印象,简答题也能言之有物,成绩在意料之中。
至于数学……
考试结束程恩恩就整个人陷入了低气压,12道选择题11道靠蒙,填空真的就是一片空,大题就不用说了,能写上一个解字都勇气可嘉。
李老师已经极尽所能地给她往高了打分,架不住实在没东西可打。
选择题对了仨,15分;6道大题勉强只有第一题答出了第一小问,答案还算错了,李老师慷慨地给了一半分数,5分;六个“解”字都一个给了1分,这加起来总共也才26。
26。
班里倒数第一的那位男同学答题卡盲涂的,都涂了25呢。
成绩是周一张贴出来的。
别的同学一到周五就如同重获自由的鸟,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回家去。程恩恩通常半个月一个月才回一次,家里的生活费也是一个月一给,五百块,吃穿住行都在里边,日子过得还是挺紧张的。
她周末没回,自己在宿舍勤劳地洗洗衣服,然后叼着小卖部买的面包到教室上自习。
数学考试给她打来的毁灭性打击让她自尊心严重受挫,这两天算是跟数学杠上了,从早到晚啃课本。可惜数学是个硬骨头,她那一排小牙还真的啃不动。
成绩单出来,程恩恩是一个看到的,看完就坐回了自己座位上,低头对着数学课本。
班里陆续有人进出,樊祁跟后头几排的追随者们一块打球回来,一帮男生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经过第三排的时候一帮人声音安静了些,视线不可避免地在程恩恩身上停留一阵。
樊祁往座位上一坐,外套塞进抽屉,靠在后面桌子上玩手机。
那几个男生发现成绩单,热火朝天喊了起来:
“卧槽,我数学居然考了六十分?不错不错,及格了。”
“及格个屁,九十分才是及格线傻逼。”
“那我也比你高,你才三十分,猪都能比你考得高……”
程恩恩默不作声,继续对着数学书。
“成绩出来了吗?”有几个女生也开始讨论。
“出来了,刚贴的,我刚帮你看了,你13名。”
“真哒,我这么厉害?”
“对啊,你前面就是程恩恩。”
“她才12吗?她语文和英语考那么高呢!”
“嘘,小声点,她数学拉后腿了。”
“多少?”
“26。”
“不是吧?我都80呢……”
程恩恩合上书,站起来,瘦瘦弱弱地立在那儿,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她的校服已经是最小号,长度倒是刚刚好,就是肥了些,显得肩膀很薄,线条很好看。
“麻烦让一下。”她声音还是很软,而且比平时更小。
樊祁听见了,往她脸上瞄了一眼,起身。
程恩恩从他旁边经过,垂着头,脑袋才刚到他胸口。
她走出教室,樊祁收回视线,往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全班都听得见的声音中心看过去,不耐烦地拧了下眉:“闭嘴行吗?”
声音不大不小,但自有气势,成功让吵吵嚷嚷的教室陷入了寂静。
安静只持续了半分钟。
有人扬着调子说:“哟,祁哥护媳妇儿呢。”
樊祁:“滚。”
程恩恩一出教室眼泪就下来了,低头抹了抹眼睛走到操场,找了处台阶坐下来,抱着膝盖,抽抽搭搭地掉金豆子。
她哭的时候眼泪流得凶,声音却很小,远处只能瞧见小小一团在那儿埋着头,凑近才能看到她肩膀的轻微抖动,听到嗓子里发出的那种很小的呜咽声。
程恩恩哭了很久,双眼都被眼泪糊住,身体一抽一抽地。
哭了一阵,她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抬起眼睛用力眨了眨,视野渐渐清楚起来。
眼前不到半米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一双脚比她还小的运动鞋,黑白相间的AJ,相当洋气。
她抬头,原来是个小朋友,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年纪,牛仔裤,黑色卫衣棒球帽,小脸轮廓清干净明晰,小小年纪就透着帅气。那双细长的眼睛看起来不知怎么有点眼熟。
小朋友正用手撑着膝盖,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
程恩恩觉得丢脸,默默挪动双脚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用袖子蹭眼睛。
“真不认得我啦?”江小粲小声嘀咕一句,直起身,将斜挂在背上的包甩过来,拿出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
“转过来。”
语气十分有霸道小总裁的风范。
程恩恩就回头看了一眼,眼睛红,鼻尖也红,小模样那叫一个可怜。
江小粲干脆利落地将湿纸巾呼到她脸上,老成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在这儿玩得多开心呢。”
“嗯?”程恩恩没听清。
江小粲下手的动作称得上轻柔,微微低头,表情专注地帮她擦脸:“谁惹你了?”
陌生的小孩子,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够丢人了,还让人家给自己擦脸,程恩恩不好意思极了,接过湿巾自己擦,闷闷地回答:“没有人惹我。”
“那怎么哭成这样?”江小粲看着她。
程恩恩的委屈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眼泪又是一通流,一边呜呜呜哭,一边难过不已地说:“我的脑子好像坏掉了……”
江小粲:“……”
可不就是坏掉了么。
江小粲又从包里拿出干净的纸巾,展开在台阶上铺好,这才将自己金贵的小屁股放上去,挨着程恩恩坐。然后在八宝袋似的包里又翻了翻,这回变出来的是一颗巧克力,剥开外面的金色箔纸,递到她面前。
“喏。”
程恩恩小声说谢谢,接过来,慢吞吞地吃。
醇厚的可可味道在唇齿间散开,渐渐转化成甜的滋味儿,程恩恩不哭了,抽了抽鼻子。
江小粲在一旁摇头叹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程恩恩一愣。
他已经又麻溜地剥了一颗,递过来。
程恩恩这回知道防备了,摇摇头说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