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娆看着规规矩矩退下的宫人,心中的疑惑更甚。
众人都退下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院子里。之前分明有一肚子的话想告诉彼此,然而真正看到对方就在眼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最近好吗?”林望潮唇角笑着,开口问道。
傅娆眼眶发热,心疼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他的脸,热泪掉了下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娆娆,别哭。”看到她的眼泪,林望潮眼睛也湿了,将脸轻轻贴在她掌心:“陛下允我在中宫陪伴你,以后再也无人能将我们分开。”
傅娆重重点头,眼泪一粒一粒滴下来,犹如断线的珍珠。
*
立了皇后之后,李熙和就被抱到了中宫由傅娆抚养。李洵说话算话,当真把林望潮放在中宫服侍她。她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却没想到换了一种方式相守,她已经很满意。
她很有耐心,深宫寂寂无事可干,把孩子养得很好。
李洵对她很放心,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开疆扩土上。他登基以来,驱退西疆的辽国,平定北疆,御驾亲征数独,北方的蛮夷驱退的驱退,收服的收服,在他的威压之下,边疆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和平。
他还开辟了与各国通商的商道,广开国门,和四海诸国互贸往来,对外往来日益频繁、各国的商人、使臣频繁进出大魏,各种文化在此交融,繁荣昌盛至极,不断有人讴歌李洵的功德。
李熙和四岁的时候,李洵南下平定南诏回来,他散了太学之后听说消息,招呼好几个小伙伴一起去迎接他的父皇。
跑过万象宫门前时,他看到常年紧闭的万象宫宫门竟然打开了,有人不停地进进出出,搬着行李箱笼,似乎有什么人住进来了。
“谁住进万象宫了?”李熙和拉着一个忙碌的宫人。
宫人见是皇长子,不敢多说,只低着头走路,恍若不闻。
李熙和诧异地看着敞开的宫门,疑惑地朝里面看了几眼,只看到一堆宫人忙忙碌碌。
“殿下,走了,陛下就快到了。”一个同伴扯了扯他的衣袖。
李熙和“哦”了一声,又看了眼万象宫,这才撒开脚丫子随着同伴往宫门跑去。
到了才知道父皇早两刻前就已经入宫了,又恹恹地往回走。
经过万象宫的时候,看到宫人还在搬东西,宝物流水一样淌进万象宫中,其中有一把白玉剑,他看得眼睛都直了。万象宫常年都锁着,他好多次问母后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她都闭口不谈,令他疑惑至极。
今天门终于打开了,他眼睛溜溜地转,趁着宫人不备悄悄溜了进去。
他跑进去才发现,万象宫竟然比他母后住的宫殿还要豪华,里面的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他往寝院走去,看到繁花似锦地院子里坐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母后不是在中宫吗?何时竟到了万象宫?
他眨了眨眼,朝她跑过去:“母后!”
傅娇闻声抬首,举目望去,看到不远处站在海棠花丛下的小孩子。
他长得圆润可爱,因为跑得着急,脸蛋红扑扑的。
转眼间他便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傅娇低头看着怀中稚子,一时怔住。
“母后?”他不解地看着傅娇,问她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傅娇的手微微发抖,托起杯盏啜饮了一口,淡淡笑道:“大皇子认错人了,我不是皇后娘娘。”
“不是母后?”李熙和盯着傅娇瞧了瞧,认出她确实和母后有些差别:“你是谁?怎么跟我母后长得这么像?”
傅娇笑了笑:“我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按辈分你应该唤我一声姨母。”
“姨母。”李熙和一点也不认生,又问她:“你之前不住宫中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傅娇道:“我刚从远方回来。”
“远方回来?多远的地方,我父皇也是今天刚从南方回来。”李熙和提起李洵,言语中充满敬慕:“你知道我父皇吗?他刚平定了南诏。”
傅娇垂下眼,她当然知道,她和李洵一起回来的。这些年,他将她关在万象宫,寸步不许她离开。但每次出征,总会将她带在身旁,一步也不许他离开他的看管范围。
他这回南下,也将她带在一起,没想到一去便是十个月。
深秋离开,盛夏回来,路上遇到许多宝物,李洵都送来了万象宫。
“你怎么会来万象宫?”傅娇低着头问他。
李熙和想起看到的那一把白玉剑,眼睛亮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我刚才看到他们送了一把白玉剑过来,那把剑好漂亮。”
傅娇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把剑,是南方某个部落的镇族之宝,李洵平定那个部落之后,听说这把剑是辟邪圣物,便将它赠给了傅娇。
她吩咐宫人把剑取来,递给李熙和道:“既然小殿下喜欢,那便赠给殿下。”
“真、真的吗?”李熙和不可置信地确认。
傅娇笑着点点头,把剑送到送到他手里:“拿着吧。”
他的手好软。
李熙和推拒:“可是父皇说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收受别人的东西。”
“我不是别人。”傅娇劝他:“我是你……姨母。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李熙和这才高兴地点点头,收下白玉剑:“谢谢姨母。”
这时外头响起了林望潮的声音:“你们可见到大皇子殿下?”
李熙和听到他的声音,看向傅娇道:“姨母,我要走了,林侍人来找我了。”
傅娇笑着朝他挥手:“去吧。”
李熙和第一次见这个姨母,却觉得十分亲切,一步三回头:“我走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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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李熙和拿着剑回去了, 先回寝殿把剑放好,才去紫宸殿见他父皇。
李熙和很喜欢父皇,他文韬武略、运筹帷幄, 别人都说他是大魏朝迄今为止最厉害的皇帝。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敬慕强者,他认识的人里,父皇最强。
除此之外, 李洵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得到了父皇的全部宠爱,即使是在天家, 仍和寻常人家的父子一般, 他也是在父皇膝盖上长大的。
进了紫宸殿, 他达达地跑到李洵身边, 他刚换好衣裳,李熙和便像个黏糊糊的糯米团子一般滚到他膝边:“父皇,你终于回来了。”
李洵看着他, 心头忽的一软,弯腰将他抱入怀里举高:“又长高了!”
李熙和咯咯直笑,自豪地说:“我有听母后的话, 天天都乖乖喝牛乳。”
李洵点点头, 把他抱到膝头,坐回椅子上, 考校他的功课。
李洵很关心他的功课, 亲自挑选了得用的先生教导他,就算出征在外, 每每往宫中来信, 也是叮嘱傅娆好好督查他的课业。
李洵对他倾注了许多精力。
李熙和念书很用功, 人又很聪明, 虽然年纪不大,但学业在太学里已是佼佼者,远超同龄人许多。李洵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对答如流。只在他故意问了几个极难的问题,他才稍微有些磕磕绊绊,但也能糊弄过去。
“父皇,我认真进学了的。”他仰起脸看着李洵。
李洵摸着他的小脑袋,赞许地点点头:“乖。”
李熙和抿着唇角笑了笑,又问他:“父皇,你到哪里打仗去了?”
李洵闻言,让宫人将他的舆图拿了过来,指着羊皮卷上的山河纵横跟他讲,图上哪些地方原先是中原的土地,哪些原先不是,讲他收复了多少,开拓了多少。
李熙和惊叹不已:“父皇真厉害。”
李洵道:“这是父皇为你打下的江山,先生经常夸赞你有治世之才,以后一定能守正创新,比我还厉害。”
刘瑾在一旁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吸了口气,却又丝毫不觉得奇怪。他立傅氏为皇后专门照顾李熙和,亲自请来名师教导,从小便让他在紫宸殿听政,耳濡目染治国之道。
他的一腔心血都倾注在了李熙和身上。
就算立他当太子也不足为奇。
“走,该去见群臣了。”这回李洵没有抱他,让他在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去了议政厅。
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很少有能坐得住的,但他不吵不闹跟着在议政厅坐了好几个时辰,朝臣忍不住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议政过后,晚上有庆功宴。李洵又带着李熙和去参加宴会。
父子俩挤在一台肩舆上,李熙和缠着李洵给他讲路上的见闻,当听到他命人夜袭南诏食人部落的时候,李熙和忍不住惊呼:“人真的会吃人吗?”
李洵点点头。
李熙和忍不住又惊呼了一声,回过头一看,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万象宫外。李熙和想到从姨母手里得到的那把剑,忽然噤声,沉默了下。
这点细微的变化,自然没能逃过李洵的眼,他微微阖眸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李熙和这才对他说道:“为什么姨母从来都不出来走动?”
李洵心念微动,睁开眼看向紧闭的万象宫门。目光锐利,似乎穿过重重宫门看到了坐在深深庭院里的女子:“你见到她了?”
“嗯。”李熙和点点头说:“她还送了我一把白玉剑 。”
“她身体不好,所以不喜欢出来走动。”李洵将他圈在怀里,用手紧了紧:“你以后上别处疯玩儿,不要去打扰她,她需要静养。”
李熙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宴会散后,李洵让刘瑾送李熙和回寝殿,自己则去了万象宫。
他身上带着薄薄的酒气,靠近她问道:“熙和说你见过他了。”
傅娇淡淡说:“我连万象宫门都没出过,他自己进来的。”
李洵心口滚烫,他总也忘不了李熙和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傅娇竟然用枕头捂住他的口鼻,企图杀死他。那一幕刻进了他的骨头里,浸入了他的脑海里,每每夜深人静睡不着时就会浮现出来。
“娇娇,你不要动他。”他拥着她说道:“他是我的希望,你不能毁了我的希望。”
傅娇在心底暗笑,原来他也会患得患失,原来他也会有希望,只可惜她永远也没办法像他那样丧心病狂,毁去他的希望,让他尝一尝万劫不复的滋味。
她紧紧地攥着拳,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
体内汹涌着怒意,但又被她慢慢平复下去,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玉菱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傅娇岔开话题道:“她跟了我二十多年,给她找个好人家吧。”
这些年李洵走到哪里把她带到哪里,眼见她的性子愈发温和,再也没有处处限制她。在南诏的时候,他试探了她几番,故意留下破绽放她离开。但是似乎没有了斗志,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雀鸟,温顺地在他编织的牢笼里乖巧休憩。
他渐渐放松对她的看管。
玉菱已经二十来岁,不是嫁人最好的年纪,他思索片刻道:“秦也还未成婚,把她许给秦也。”
秦也是李洵的心腹,他还在东宫的时候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对他忠心耿耿。后来登记之后,更是得他重用,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傅娇嗯了声:“好。”
李洵亲自赐婚,着礼部为秦也和玉菱操办婚事,是无上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