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雪衣忽然被松开,眼中的雾气还没散。
“没事。”崔珩唇角勾了勾,有意调侃她,“我是怕待会伤口崩开。”
雪衣耳尖滚烫,埋在了他怀里小声地道:“那……你小心一些不行吗?”
“你这副模样让我怎么小心?”崔珩流连地抚了抚她的侧脸,声音低哑,“你未免太高估我。”
雪衣被他低沉的嗓音蛊惑地耳根发软,身体也没什么力气,再这样下去,他的伤口恐怕真的要崩开了,她抿了抿唇,只好挣开了他:“时候不早了,我突然想起我给你做的护膝还没完,我先走了。”
“衣服。”
崔珩盯着她散开的衣襟提醒道。
雪衣连忙拢了拢,回头嗔了他一眼,紧接着落荒而逃。
崔珩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微微勾着唇,只是在她走后,他唇边浮着的笑意却淡了下去,一个人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
往后又养了半个月,崔珩的伤彻底好了,离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府里的气氛也一日比一日凝重,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地替崔珩准备出征用的东西。
雪衣带着女使做了棉衣,护膝,护腕,能想到的东西她都做了,这些日子也忙的不可开交,偶尔与崔珩见上一面,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亲近一番。但不同寻常的是,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衣服解开已经什么都做尽了,到了最后一步,崔珩反倒停下了。
雪衣一开始以为崔珩真的在担心伤口会崩,可后来他的伤明明好了,脸色微青,涨的惊人仍是不肯动她,雪衣才意识到不对劲。
二表哥这分明就是不想动她吧。
他如此克制,应当是害怕回不来,打算给她留条后路。
雪衣一想明白,心里酸的厉害。
可崔珩自以为这是在为她好,但他若是不在了,她毫无念想,下半辈子更是没法支撑,倒不如留个骨血在。
雪衣明白之后好几次想找崔珩敞开说清楚,但每回刚一提到,崔珩便岔开了话题,对着她愈发收敛。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等到临出征前的最后一晚,才有了转机。
这一晚,雪衣正在为崔珩收拾行囊,东西已经大半整理好了,她正准备叫人来搬运的时候,忽然发现崔珩不知何时来了,正倚着门打量她忙碌的身影,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情。
“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雪衣被他一动不动的眼神看的不知所措,连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颊。
“没有。”崔珩走过去,拿下了她的手,“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夫妻似的。”
雪衣被他一提醒,脸颊微微红了,小声地辩驳:“难道不是吗?”
他们之间现在差的不过就是一纸婚书罢了。
“不但是,还是个贤妻。”崔珩笑了笑,握住她布着针眼的指尖,“做了这么多东西,手疼不疼?”
“不疼。”雪衣蜷了蜷指尖,“除了我,这里还有女使做的,卢娘子也帮了不少,大夫人也送了一些来。”
“那也不用做这么多。”崔珩笑了,“你做这么多,穿三年也穿不完。”
“穿不完也没事,总比没有的好。”雪衣闷闷地数着里面的东西,“我给你准备了棉衣,护膝,羊毛鞋垫,你爱干净,贴身的里衣也带了十几件,还有各种治外伤的药,金疮药,止血药,补气的药……”
数着数着,她鼻尖开始泛酸。
她实在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只能准备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雪衣说到后来,已经哽咽到开不了口,她吸了吸鼻子,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总之,你一定要回来。”
“会没事的。”崔珩回抱住她,从喉间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你不许骗我,你这回再骗我,我就……我就彻底不理你了。”雪衣抬起头,话一脱口,才发觉这回他即便是真的骗她,她也没办法再同他生气了,眼泪唰的便掉了下来。
“还没走呢,你自己吓什么自己。”崔珩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现在就哭成这样,我若是真的断了胳膊,断了腿,你是不是得哭昏过去?”
“你不许说晦气话。”
雪衣着急,连忙踮脚捂住了他的嘴。
“嗯,不说了。”
崔珩偏头,吻了吻她掌心,紧接着,一低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两个人本就难舍难分,一吻更是一触即发,气氛一下子便乱了起来,齐齐地往后退,抵到了窗子上,吻的愈发深重。
崔珩原本就对雪衣没什么抵抗力,今日雪衣刻意迎合他,他更是无从招架。
直到他含的重了些,雪衣唇边溢出了一丝声音,崔珩才忽然回神,骤然从她身前抬起了头,沉沉地喘了几声。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出征,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崔珩揉了揉眉心,唇边还带着水光。
“不许走。”雪衣伸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崔珩没想到她会主动挽留他,双手撑在她身侧,片刻没动。
雪衣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干脆直接仰起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她亲的毫无章法,时不时从他唇上滑到下颌,崔珩渐渐控制不住,伸手按住了她的肩:“不要闹了。”
“我没闹。”雪衣心生委屈,“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动我,可是我想的很清楚了,我不怕。”
陆雪衣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但一到了关键时候,比谁都坚定,先前义无反顾的离开是这样,现在冒着风险同他在一起也是这样。
但她越是懂事,崔珩便越不能害了她。
“你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吗,倘若我回不来,你这一辈子都要绑在崔氏守寡了。”崔珩沉声提醒她。
“我知道。”雪衣抿了抿唇,“我不怕怀上,我只怕你消失的一干二净,什么也没留下。”
“你太冲动了。”崔珩尽管动容,仍是不打算碰她。
“我真的不怕。”雪衣心一横,干脆解开了外衣。
齐腰襦裙一落地,底下竟是空的。
崔珩眼底一暗,这才发觉她今日是铁了心了,
趁着他停顿的一瞬,雪衣直接拿着他的手往她身上放,一双眼睛欲说还休:“不管成不成,你给我留一个念想好不好?”
手心一落上去,理智和欲.望打的不可开交,崔珩额角的青筋控制不住地隆起。
偏偏陆雪衣还在拱火,直接贴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轻轻地唤他“郎君”。
他不动作,她便唤的愈发动情。
崔珩脑中紧绷的弦瞬间断裂,原本虚虚落下的手倏地抓紧,低头用唇重重地去揉她的唇。
雪衣也抱紧了他的脖子,两个人边拥吻边往床榻挪去,平日里短短的一段路今日格外的漫长,尚未挪到床边,崔珩浅浅试了几下,抬着她的腰直接抵到了镜台上……
第106章 正文完结·上
天幕低低的垂着, 仿佛酝酿着雨意。
明早崔珩便要出征走了,这时候, 原本该叫人来把箱子给抬走。
可自打崔珩进去后, 好半晌都没人出来,晴方便明白了,平常时候两人都是如胶似漆, 现在到了临别的最后一晚了, 可不是难舍难分。
搬东西不急,要紧的还是让郎君和娘子好好叙话告别,于是晴方又挥挥手, 叫了小厮下去。
屋里, 此时已经到了秋日,窗牖被方才一撞开了半扇,习习的凉风透了进来
夜风一吹,雪衣布着汗意的肌肤被吹的微微发凉,加之悬空,全身皆凭着崔珩托在她腰上的手, 愈发紧了紧抱着崔珩脖子的手,压着他的脖子轻声催促道:“郎君, 你看看我……”
她声音似喟似叹, 又夹杂着无限的思念, 仿佛细细密密的蛛丝,一吐出来,缠的人几近失控。
前面的镜台上倒映处两人影子,雪白的背, 乌黑的发, 崔珩眼底一暗, 抓着雪衣后腰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脑海中叫嚣着声音,再往前一步,他便可以得到极致的欢乐。
但与此同时,往昔战场上的累累白骨又提醒他,不能就这么毁了她。
崔珩从前以为爱是占有,心悦她便要将她留在身边,用什么手段都在其次,但现在不一样了,真正爱慕一人之时,他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克制,为她忍让。
即便她的人生里没有他,他也甘之如饴。
崔珩凛了凛眉眼,攥着雪衣的手一转,忽然将她翻了过去并紧了她的腿。
反驳不及,雪衣一手撑在了镜台上,紧接一低头便瞧见镜中倒映着他们相拥的身影,很快,镜面便被两人呼出的热气蒙住,一切都模糊不清。
“快下雨了……”雪衣仰着头,隐约闻到了大雨欲来夜风夹杂的中湿腥的泥土气息。
崔珩一抬头,只见天幕上劈过一道闪电,也沉沉地吐息一句:“快了。”
窗外乌云堆积,里面汗汽也越积越重,凝结成水珠往下滴落,原本朦胧的镜面裂成了一块一块的,紧接着外面轰隆一声响雷,大雨落下,里面,镜面被更大的水滴一溅,彻底斑驳了起来。
大风卷着雨丝从窗牖里刮进来,雪衣正浑身发热,布着汗的躯体被雨水一打,瑟缩了一下。
崔珩见状要抱她回去,雪衣却轻喘着摇了摇头:“我想看雨。”
崔珩也没阻止她,处理完脏污的镜面后,他将垂落的襦裙捡起来替她拢上,擦了擦她发红的腿。两个人相拥着靠在了窗边。
这场秋雨来的急,雨丝却极尽连绵,密密的雨线从天幕低垂到帘底,将屋子与外面彻底隔断。
雪衣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有一瞬间恍惚,忍不住偏头问崔珩:“这一去,我何时能再见到你?”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崔珩没法给她一个准确答案。
“年节行不行?”雪衣见他沉默,试探着问。
“哪有那么快。”崔珩伸手去揉她的发。
“三个月还快啊。”雪衣吸了吸鼻子,“那明年三月可以吗?”
“我尽量。”崔珩没夸口,只问她,“倘若顺利,阳春三月,我就回来正式迎娶你好好?”
阳春三月啊,杨柳如烟,草长莺飞,正是个好时候。
雪衣心里砰砰直跳,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好。”
抱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踮脚伸手蒙住了崔珩的眼:“你等我一下,不许睁眼。”
“想做什么?”崔珩眼前一黑,不知她在玩什么把戏。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雪衣神神秘秘地回了梳妆台前。
崔珩也没阻拦,只靠在窗上任着她闹。
捣鼓了好一会儿,雪衣往崔珩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可以睁开了。”
“里面装的什么?”崔珩一睁眼,正看到一个小小的锦囊。
“你解开就知道了。”
锦囊一解开,崔珩发觉里面装着的是一缕乌发。
结发为夫妻,生死两不疑。(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