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过来,他拍掉手上泥土,看着地上的沈御医:“属实?”
。
蔚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点了灯。
身上并没有不适感,头疼也已消散,有一股说不出的松快。
这时,傅元承走进来,径直走到床边坐下:“醒了?”
他手臂揽着她坐起,轻柔为她理着头发。
玉意端着托盘上前,送到傅元承手边,抿唇不语。
傅元承一伸手,端起托盘上的药丸,随后低下头吹着上面的热气:“阿莹,把药喝了。”
他把药碗送去蔚茵面前。
蔚茵看着黑乎乎的药汁,眼皮尤带干涩,抬眼看着傅元承:“什么药?”
第二十四章 所以,这算是补偿?……
玉意往后退了两步, 托盘放下去,随后到了门边转身,离开了卧房。
踏出去的那一瞬, 她忍不住轻叹一声。也只是短短一瞬而已, 随后直起腰身出了正房。
房里静了,蔚茵没有去接那碗药, 心底里的想要的还是回忆。她忍着这两日的头痛, 就是想将脑中那些细碎的影子拼凑完整。
“我, ”她喉咙发涩,声音微哑, “不想喝。”
傅元承搭在碗沿上的指尖发紧, 盯着她的双眼, 那样轻柔而美好,暖暖的让他想去抓住。他喜欢那线光亮,想要拥有。
然而,他明确的感觉到,她在慢慢恢复, 以前轻易的阻止已经不管用,她心中已经生了对他的怀疑。她这样温顺的靠着他,醒过来后是什么?
是更大的裂痕,狰狞可怖,永远无法修补。
“怕苦?”傅元承脸色和缓,将人揽得更紧, “有糖怡和蜜饯。”
他示意一眼墙边桌上, 两只精致的小玉碟。
蔚茵下意识将脸一别,似乎想避开那苦药的味道:“不是。”
她不怕苦,她只是想记起过往, 哪怕受点罪。
感受到她微不足道的抗拒,傅元承心中生出一股燥意。如他所料,是有些变了,以前她是听话的,顺从的,哪怕是他送上一碗毒药,她也会笑着喝下。
“那是什么?”
“我想,”蔚茵嘴角浅浅勾起,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以后不再依赖药。”
傅元承在她眸中探视着,知道她并没有说谎。他总能控制所有事,朝堂的,东宫的,算计任何人,脚下白骨累累,把自己装成最讨厌的样子……可最终面对她,竟不知如何回她。
“不吃药,如何好起来?”他脸上控制的很好,内里的狂风骇浪总能在面上显出一副风平浪静,“后日,那些侯府女婢就要带离出城,不想去看看?”
蔚茵眉间轻凝一下,眼中闪烁:“公子会让我去吗?”
“会,”傅元承颔首,“只要你好起来。”
他知道,自己开出的这个条件蔚茵根本无法拒绝。他从来知道人性的弱点,只要亮出人心底最想要的筹码,谁也不能拒绝。
她虽从来不说,但他明知她是想要真相,尤其是现在。
果然,他看见她的手缓缓抬起,碰触上瓷碗,继而端去面前。
“我要糖怡。”蔚茵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清亮。
长发柔顺的贴着肩头披下,嘴唇因为虚弱变成浅浅的粉色,眼睫微微颤着。继而,药碗沾上唇边,安静的喝下。
“好。”傅元承松开手站起,走去墙边取糖怡。
蔚茵嘴中含上苦药,眉间微动,在傅元承转身的一瞬,口里苦药吐到手中帕子,迅速塞去枕下。
然而他回身的太快,她只能将剩下的半口药汁咽下去。
傅元承垂在腿侧的手攥紧,一瞬不瞬看着蔚茵。本该是他想要的这一幕,可是心中某处慢慢的越来越凉。
他攸地过去,伸出手抓上药碗,她微诧的抬眼看他,似在疑惑。
“太苦的话,少喝些。”傅元承道。
蔚茵坐正,顺手松开碗:“喝完了。”
口里充斥着苦涩,舌尖也被苦的发麻。她抬手捂住嘴,眉间深深皱起,想等着那药苦散去。
一颗糖怡送到她的嘴边,手指白皙细长,仔细看虎口处有层薄茧。
“含下,就不苦了。”傅元承坐回去她身旁。
蔚茵将糖怡送进嘴里,圈在腰间的手重新带着她枕在他身旁,头顶上贴下他的脸颊,呼吸轻扫过她的鼻尖。
口里的甜蜜渐渐压过苦涩,她似乎听见他叹息一声。
“会好的。”傅元承道。
蔚茵嗯了声,身子开始发热,头疼渐渐平缓,想来是那碗药有了作用。
桌上红烛摇了摇,晃着拥在一起的两人。
“这么晚,公子不回去吗?”蔚茵问,眼皮有些使不上力,分明才睡醒没多时。
“今晚不回去,”傅元承淡淡吐出几个字,“陪你。”
蔚茵嗯了声,困意席卷而来,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往傅元承身上靠,脑袋蹭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傅元承身子一僵,继而将人抱得更紧,低头凑去她的耳边:“阿莹想要什么,说给我听?”
“嗯,”蔚茵意识开始迷糊,眨巴两下眼皮,“阿渝,我应该有个弟弟叫阿渝。”
像是怕忘记,她用这种方式让自己记住。
说完,她身子一软,趴在他胸前睡了过去。确切的说,是因为药效发作,让她陷入沉睡。
傅元承托着蔚茵,她枕在他的臂弯中,睡颜恬静,嘴角轻轻抿着,总有温温的笑挂在那儿。
“阿莹,”他手指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心疼,描摹着精致的眉眼,像是最挚爱的宝贝,“睡醒就会好了,我们重新开始。”
我会好好对你,而你也不会离开。
三个月太短了,他不想只要三个月。也不管坚守的这些是真是假,他只想去留住。
风刮了一夜,次日清晨终于消停。
傅元承从正房出来,往书房走,身后两步远跟着玉意。
“她要什么就给她,想做什么也不用去阻止,”傅元承道,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随她。”
玉意称是,随后想了想道:“公子用的药,是否会伤到她?娘子体弱,或许不适合京城的寒冷……”
傅元承停步,回身睨了一眼:“你想说什么?”
“属下逾越。”玉意垂下腰身,并未再说。只从傅元承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根本不会放走屋里的女子。
傅元承扫过玉意的头顶,随后径直踏上游廊,一身斗篷难掩挺秀的身姿,脸上惯常的清淡。
庞稷迎面上来,抱拳行礼:“殿下。”
“昨夜都有什么事?”傅元承问,目光平视前方。
“平西候在东宫等了殿下许久,戌时才离开。”庞稷回禀道,“说今日再去东宫。”
傅元承扫了庞稷一眼:“还有话说?”
“属下,”庞稷一顿,“认为殿下应该尽快回东宫,实在不宜分心在这边。”
傅元承未再理会,抬脚继续往前。一个两个的都在劝他放手,若有那么简单,当日她在汉安就死在他手中。
他向来只会往前看,目的也是至高之处。厌烦那些期期艾艾抱着过去不放的人,可是他却会回忆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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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大亮,隐约听见碧芝在外间与人说着什么。
她揉揉肩颈,抱着被子坐起来,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两声。
醒了醒神,伸手从枕下摸出那枚荆桃花玉牌,指尖轻轻摩挲:“阿渝?”
头不疼了,感觉精神很好。
蔚茵闭上眼睛,想试着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那些碎片式的场景,仔细拼凑,一定会记起来。
她让自己安静沉下心来,随后在脑海中搜索,然而之前的那些好像冰封住,再也寻不到点滴,直到额间沁汗才放弃。
“娘子?”碧芝想必是听见动静,在帐外试探的唤了声。
蔚茵应了声,随后睁开眼。
碧芝惊喜的掀了幔帐,圆圆的脸上全是欢喜:“娘子醒的正好,外面的耐冬开花了,可是好看。”
蔚茵下来床,光着脚踩在脚踏上,身子有种说不出的舒爽感,轻盈有力。便就想到傅元承喂给她的那碗药。
穿戴好,她走出房门。
外面亮得刺眼,院中那株耐冬花开着俏丽的红色花儿,在寒风中摇曳,翠绿的叶子衬着花朵,相依相伴。
“娘子睡着的时候,公子一直守着,还送了好些东西来。”碧芝叽叽喳喳说着。
蔚茵也发现了,房里多了不少东西。本来屋子还挺宽敞,这样一来塞进许多东西,看着倒像个百宝阁。
两人正说着话,玉意带着沈御医进来院门。
蔚茵回到正间榻上坐下,沈御医照例先给她号脉。
“娘子还是体虚,需准时用药。”沈御医往旁边一站。
蔚茵想了想,抬眼看去:“沈郎中,若是不吃药会怎样?”
“这,”沈御医笑着摇头,“不可,有病自然得用药,怎可拿自己身子儿戏?”
“那请郎中直说,我的身体到底怎样?从来你只说体虚得好好修养,具体病症呢?”蔚茵问。
沈御医敛起笑,面色变得严肃:“所有的病症那不都是因为体虚造成?人体是根本,固本培元,加以调理气血,娘子就会好起来。”
一通话下来,蔚茵发现沈御医就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根本没回她的话。遂也就没再问,人不想说,问再多也没用。
碧芝跟着沈御医下去煎药。玉意留了下来收拾。
蔚茵看着这位管事姑姑,很多时候人总是安静的:“我想出去走走。”
玉意看过去,点了下头:“我给娘子拿件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