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茵不明所以,把手放去人的掌心,紧接着一股力气将扯着她带过去。反应上来,已经身处铁笼边,而面前就是那两只蒙獒。
“我不要!”她吓得叫了声,像只受惊的猫儿往后缩身。
后背贴在傅元承身前,耳边听见他一声轻笑,温热的气息落在面颊,让她红了耳尖。
他没让她逃脱,半揽半抱拥着她,握上她的手,然后带着伸去铁栏内。
“不用怕。”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蔚茵试着抽手,尤其看清蒙獒的尖牙,不禁缩了脖子。
傅元承试着那股小小的反抗,不以为意,反而嘴角翘得更高:“你都这样胆小了?”
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手,最后落在蒙獒的头顶。凶猛的狗子吐着舌头,站在栏杆前。
蔚茵现在全部心思都是自己手掌心里那团温软的毛绒,至于傅元承说了什么,并未听真切。见狗子乖顺,索性,顺着他的手,她手指僵硬的抚摸两下。
狗儿似乎极为受用,越发耷拉下耳朵,一副享受的摇着尾巴。
谁能想到看上去那样凶狠的蒙獒,现在像个可爱的孩子,任人抚摸。
如此,她又去揉狗儿的脖颈,指尖轻轻勾挠。光线落上她光洁的面颊,眼神清亮。
脑海中浮现出一团模糊的景象,她好像也有过狗儿……
“啊!”蔚茵攸地收回手,掌心一片湿漉漉的口水,是被狗儿舔了一口。
罪魁祸首还在笼中摇着尾巴,冲她欢快叫了两声。
她稳过神来,听见傅元承笑出声,随后抬脸看他,适才他身上的那股阴郁已经消散不少。
养狗的家仆端着盆过来,傅元承过去,从里面抓了一块鲜肉扔进笼中,继而又是一块。
两个蒙獒没了刚才的欢快,转头就跑到食盆边,撕咬着生肉,嘴里发出哼哧声。
“它们不会伤你。”傅元承转过身来。
蔚茵则看着他的袍袖一瞬的发呆。一直以来,她觉得傅元承是个温润持重之人,可方才他将肉扔进笼中时,总觉得他眼中滑过嗜血的阴冷。
傅元承垂眸,抬起右手。白皙细长的手上沾着粘稠的血水,连着整个袍袖也是斑斑点点。
“手脏了。”蔚茵回神,掏出帕子一下下的擦拭傅元承手上的血。
傅元承垂眸,能看见女子轻颤的眼睫,发髻上只有一根素净发带,手里动作轻柔。
擦干净,蔚茵往后退开两步,背对灯笼,浅淡的光线在她纤瘦身形上打出一层柔和。
“立冬前一日也会放鞭炮吗?”蔚茵望去墙头,嘴角浅浅带笑。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传来,也不知是哪家晚膳前的燃放。怎奈高墙隔着,根本窥不见外面何样。
傅元承手臂垂下,看着等下的女子:“你想出去?”
“我,”蔚茵唇边一僵,随后敛了笑意,眼中带着认真,“我想。”
她看见傅元承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下,而后一步到了她的面前,手抚上她的脸颊。
“真的?”
第十七章 阿莹,不要乱跑。
蔚茵仰脸看他,用力分辨着话里的意思。许多时候,她不知道傅元承心里在想什么,他是一个参不透的人。
突然就想起玉意之前提点的一句话,说让她得了傅元承的在意就好。这个在意是指什么?
晚膳,傅元承并没有留下来用,离开了宅子。他是主子,来或者走都不需要给谁理由,旁人也不敢多言语。
一桌子菜肴只剩下蔚茵守着,用的也不多。
玉意暗中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翌日,外面的鞭炮声从早上就开始燃放,间接的让着冷清的宅子也染了些热闹。
蔚茵抱着被子靠在床边,不知是不是昨晚在狗房那边吹了凉风,头有点疼,睡得并不舒服,全是乱七八糟的梦,还有那个不知道谁的声音。
“娘子快出来瞧瞧。”碧芝一边卷起幔帐系紧,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
蔚茵抬脸就瞧见碧芝脸上的雀跃,揉揉眉心问了声:“瞧什么?”
碧芝圆圆脸蛋笑得灿烂,干脆伸手扶着蔚茵从床上下来:“是公子送了东西过来。”
蔚茵被拉倒了外间,就看着墙边堆放了两只箱子。
其实她用不上多少东西,她没有认识的人可以交际,就算打扮成俏丽的花枝,又能给谁看,她出不去。
好似……
她透过门看去阴霾的天空,好似是一只关起来的笼雀。
就在昨日,她以为可以与那曾娘子相识,说上一些话。
碧芝丝毫未察觉蔚茵的心思,径直跑过去掀了箱盖,皆是冬日里要用的物什,各式各样摆放的仔细。
“娘子,快看。”
蔚茵看过去,见那箱子满满当当,是女子都会喜欢的。
“公子待娘子真好,指不定就快把你接回本家呢?”碧芝说着,双手托出一尊圆滚滚的紫铜双耳熏香炉。
闻言,蔚茵只是淡淡一笑:“莫要说这种话。”
“怎么不能说?”碧芝叽叽喳喳的像只喜鹊,“今日立冬,公子自然是要回本家祭祖的,想必是因为不能陪娘子你,才送来这许多礼物。”
“立冬。”蔚茵念着这两个字。
“对,”碧芝点头,“听说天子今日会带领王公大臣出城,去北郊迎冬,那场面定是小不了。”
蔚茵听着,完全想不出那是什么样的。
“娘子,瞧这个。”碧芝又将一面腊梅纹手柄银镜送到她面前。
蔚茵盯上映在镜面上的脸庞,柳眉杏眼,乌发雪肤。这是她,她又是谁?
一层忧愁蒙上眼眸,她在想若是这样一日日的下去,会否将心中仅存的那份坚持磨灭掉?不再去追寻自己是谁,安安静静的留在这里。
所以,她不后悔昨日对傅元承的坦白,坦白自己想出去。
在这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日,傅元承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并不会停留太久,大多时候在书房。空闲时候,他会让蔚茵留在身旁。
她看得出他很忙,不会上前随意说笑,总是静静的呆在一处,然后他抬头便在他的视线中。
而那晚狗房前的事,也再没被提过,好像已经淡去。
又是一日,傅元承留的比较远晚,当他放下手中信笺时,房内光线已经暗下来。
看去窗边,蔚茵仍旧垂首坐在那边,一头柔软青丝垂下,显得人分外纤巧玲珑,柔美得像个细瓷人偶。
“手里是什么?”他问。
闻言,蔚茵起身走到书案旁,双手托起:“我编了一条丝绦,给公子系腰封。”
一条青灰色的丝绦躺在她的掌心,整齐的卷好,两头穗子上分别穿了一颗琉璃珠。看得出是花了心思。
头一次给傅元承准备东西,还是随身之物,蔚茵心中存着在意。她知道富贵人家的郎君姑娘,一般是家里早就会给定下婚约,她若送香包太扎眼,丝绦不起眼正好。
傅元承站起,绕过桌案,伸手抓上丝绦,随后垂眸看着:“何故突然送这个?”
蔚茵怪不好意思,抿起唇角:“没有公子,阿莹不会有今日。”
想想侯府那些女婢的下场,有几个好的?自始,她对他心存感恩。
“所以,你是报恩?”傅元承问,盯着低头的女子。优美脖颈如上好羊脂玉,“报了恩,你去哪儿?”
尽管光线不强,仍能看清她清澈的眼睛,神色温顺。失去记忆的她就像是新生,一切重头开始,而他绝对是她心里最重的那个。
傅元承确定,她除了他这里无处可去。
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蔚茵,有的只是阿莹。千安苑那场火,是结束,也是新开始。
“不知道。”蔚茵摇头。
傅元承不语,丝绦缠在指间,像在想什么,眸色深沉。
“去准备下,”良久,他终于开口,“我带你出去。”
房内一瞬间静下来,只剩下炭盆中轻微燃烧声。
“什么?”蔚茵问,声音轻轻带着试探。
傅元承看见了她眼中燃起的光亮,丝绦轻敲自己掌心:“去吧,不然天黑了。”
“知道了。”蔚茵弯腰做了一礼,随后退出了书斋。
。
回到房中,碧芝便忙着在衣橱中翻找,拿出一件又一件,总觉得哪件也不合适。
“随便一件就好了。”蔚茵哭笑不得,好似出门的那个是碧芝。
“不成,”碧芝抱着一件袄裙往蔚茵身上比量,“公子第一次带娘子出去,自然得好好打扮,以后还要回本家的。”
蔚茵笑,也就随便碧芝倒腾。她倒没想的那么长远,目前只想记起过往,知道自己是谁。
收拾好,外面天已黑下来。
玉意进来,一如既往地端庄秀雅,眉目间一片清淡。
对着蔚茵微微欠了下身,随后在人身上打量一番,淡淡开口:“公子让娘子过去。”
路上,两人说着话。
“姑姑的家在哪里?”蔚茵问。
闻言,玉意一怔,脸上露出些许情绪:“很远,在西南,有山有水,茂密的竹林。”
蔚茵听着,脑海里能出现一副画面,雾气缭绕,山水如画:“有家人吗?”
“有,”玉意颔首,倒也不见说起家人的热乎气,“都在老家。”
道旁,低低的梅枝晃着,娇嫩的花骨朵俏丽,不日就会开放。
蔚茵心里生出羡慕,笑着:“会想家吗?真想去姑姑家乡看看。”
玉意皱皱眉,心中莫名一堵。想吗?当初家里养不起孩子,还不是把她卖了?至此落在京城再无法离开,不会如旁的女子嫁人生子……
即便父母每年都会拖人送来家里的特产,可是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