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抱的得越发用力, 面上不动声色, “为夫不日便要南下,自然要与夫人一块儿用膳。”
“可……我还要烙些大饼给你当干粮, 省得你在外边又挑食儿, 饿得跟个瘦猴似的。”纪瑶说话间已被抱坐在桌旁。
赵霁扫了眼满桌的早膳, 低头吻了下纪瑶额间,语气里难掩怜惜, “夫人特意早起为我做的?”
纪瑶缓缓点头,“夫君就要南下,不知何日能归。便想着多做些吃食给你尝尝, 夫君还想吃什么只管与我说,我再做给夫君就是。”
赵霁清冷双眸闪烁微光, 没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 “只要是夫人做的, 我都喜欢。”
转瞬,又坏心眼地掐了把她柳条似的腰肢,“不疼了?”
“唔!”
纪瑶吃疼地闷哼出声, 一把拍开某人爪子,嗔他一眼,“夫君这是做什么,膳食凉了就不好了。”
“厨房的事夫人交给奴婢就好,夫人只管专心陪我用膳。”赵霁夹一粒鱼丸喂到纪瑶口中。
“唔!”
纪瑶嚼着香糯的鱼丸,“能行吗?你不是吃不惯吗?”
赵霁清俊无双的容颜显出笑意,“夫人以为我以前行军打仗是如何度过?”
纪瑶水灵灵的双眸眨了眨,“听夫君的两个长随说起过,夫君以前每日吃得很少,生病以后就更少了。”
赵霁要一勺肉羹喂到纪瑶口中,比起自己吃,他对投喂纪瑶更敢兴趣。
“夫人放心,此次南下饿不着为夫。反倒是夫人……我已同舅母说过,若你有应付不过来之事大可去寻她。”
纪瑶不由得抓紧他袖口,垂下眼眸,眼底不禁闪烁泪光,“夫君别管我了,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此次夫君南下危险重重,要多多小心才是。”
赵霁用膳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越映告诉你的?”
他一直隐瞒南下的处境,就是不愿她多心。
纪瑶愣了愣,“是我逼他说的。越世子武艺也不错,此次夫君和他一起南下,可别为这事怪罪他了。”
“逼?”赵霁微微一顿,“夫人如何能逼迫他?”
“……”纪瑶脑袋低垂,“这个夫君就别管了,总之夫君远行要多加小心。”
赵霁默了默,抚摸着纪瑶柔润的密发,慢慢将人揉进怀中,此时此刻千万万语,却无语凝噎。
翌日风雪初停,宣王府的马车快马加鞭使出城门,绿叶掀开车帘,再次催促车夫,“可快些,晚了就赶不上了,仔细王妃扒了你的皮!”
“驾!”
车夫驾驶马车往前飞奔。
马车内纪瑶心都揪了起来,昨日他哪儿也没去一整日陪着她你侬我侬,可今日她特意起得比往日早些,却仍没赶得及送送他。
“驾!王妃就在前面了。”
纪瑶掀开车帷望向窗外,浩浩汤汤的禁军列队整齐地向前,于皑皑白雪中前行。
盔甲声铿锵有力,风吹过,头盔上一列列的的红缨在寒风中招摇。
赵霁身着银白铠甲行在最前,腰间的长剑与盔甲发出咧咧响声。
他全神灌注之时,听得后面有车轱辘声,刚欲叫停行军,便隐约听见有人唤她,“夫君。”
纪瑶在丫鬟搀扶下下了马车,见队伍最前方那道最令她牵挂的身影身体僵直了一瞬,随即叫停行军,策马朝她奔来。
纪瑶眼眶红红地,拎起群角朝那人飞奔而去,暖融融的狐毛围脖被雪花打湿了也毫不在意。
“吁!”
赵霁即时勒停骏马,才以免纪瑶在马匹的铁蹄下受伤,随即翻身下马,将浑身裹得暖融融的小小一只的姑娘揉进怀中。
“夫君坏!”纪瑶紧紧抱住他冷硬的盔甲,坚冰般的触感令她想到此次南下的艰辛,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漱漱滚了下来。
“夫君坏,连让我送送你都不肯,竟想就此一走了之。”
纪瑶边落出莹莹泪花,边用力地捶打赵霁,白嫩的手指都打红了也不罢休。
赵霁紧紧将人禁锢在怀,下巴抵在纪瑶头顶,哽着喉咙道,“等我。”
“夫君,我等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纪瑶流着泪抬起头,泪珠滴在盔甲上很快凝结成冰。
赵霁微微勾唇,抬手轻轻抚了抚心上人发顶,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的模样铭刻在心底。
纪瑶流着泪,咬唇极力忍住呜咽,眼睁睁看着赵霁转身上马,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行到队伍最前方,看着他英姿勃发地率领训练有素的军队离去。
远行的军队在纪瑶眼中逐渐变成一条线,再逐渐化为一个点,直到最后再也寻不见踪迹。
寒风冻得纪瑶满脸通红,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心底空茫茫一片。
绿叶取来手炉交到纪瑶手中,摸到她双手冰凉,浅浅叹了一声,“王妃,咱们该回了。”
纪瑶站在原地不肯挪动,绿叶牵住她的手,将她一点点一步步带上马车,直到车帘落下,纪瑶才缓缓转回头来。
赵霁离开的第一天,不止纪瑶牵挂着,小胖墩七殿下更是哭闹着要寻他哥哥。
他不停责怪下人不告诉他,责怪纪瑶隐瞒他,甚至责怪皇帝不该叫他进宫,不该考校他功课。
七殿下小小年纪口无遮拦,吓坏了底下一棒子伺候的太监宫娥,纷纷跟在伤心欲绝的小家伙屁股后面,哭求他说话仔细些。
赵霁离开的第二天,越映上门探望纪瑶,纪瑶此时方知越映并未随赵霁南下,心底越发担忧起他的安危来,任凭越映如何宽她的心也无用。
越映离去前逆着光,看不清神情,“嫂子请放心,表哥不会有事。我定不会负他所托,定会照映好嫂子。”
赵霁离去半个月后,小胖墩七殿下终于不再每日闹着要哥哥了,宫里的陛下给他派了新的老师,小家伙的课业也加重了。
赵霁离去一个月,纪瑶忍不住给他写了封信,信里全是前日昨日今日的日常,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太子妃有给宏国公府夫人找了怎样的麻烦等等。
赵霁离去一个半月后,阿元敲响了晋王府的门,见了纪瑶第一句话便是,“瑶瑶我怀孕了,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别让他找到我。”
纪瑶听到消息人都懵了,“阿元你这是何意?莫非你要单独出趟远门,把这孩子生下来不成?”
屋内没有外人,阿元索性直言,“是啊,到时就说这孩子是捡来的,没人会知晓她的身世。”
纪瑶简直难以置信,“阿元你可有想过你怀有身孕的女子,独自出门在外有多危险,可有想过女人产子九死一生,若有万一可如何是好?”
阿元无所谓地笑笑,“放心吧,凭我的伸手谁也伤害不了我。到时请几个产婆和丫鬟,不会有事的。”
纪瑶一个劲摇头,力图劝阻阿元,阿元拍拍她的手,“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只需帮我瞒着他就行,别让任何他找到我。”
纪瑶见阿元心意已决,苦苦劝解无果后,只能命绿娥找来几个得力的丫鬟跟去伺候阿元,不想阿元却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阿元走后,纪瑶始终放不下心,纠结许久,终是让小珠亲自去了趟宏国公府,请越世子过府一叙。
纪瑶在府中焦急等待,这一等,便是等到夜深人静,赵睿被丫鬟哄下睡着后,越映才姗姗来迟。
小珠跟在后面进来,“奴婢怕惊扰了宏国公夫人,没敢向宏国公府的门房打听世子爷去向,便一直在街头等着越世子现身,这一等便等到了现在。”
越映今日在禁军映中有事耽搁了时辰,见纪瑶满面焦急欲言又止,锋锐的剑眉微微蹙起,“可是阿元出了何事?”
纪瑶愤愤瞪他一眼,挥退左右丫鬟,方才慢声开口,“世子爷对阿元究竟有何打算?”
越映越发不解,“我自会纳她——”
他话音戛然而止,记起阿元不愿为妾之事,纠结几息,似是下定决心又似是挣脱枷锁一般道:“我会娶她。”
纪瑶不禁冷嗤一声,“娶她?世子爷莫不是忘了越家是何等门第,又岂会同意你娶一介孤女做妻。”
越映拿不准纪瑶的态度,有些狐疑,“嫂嫂此言何意?”
纪瑶一步步走进,以恳求的口吻道:“世子爷就放过阿元吧,你也知晓她性子不喜拘束,更玩弄不来高门里的弯弯绕绕,又何必勉强于她。”
“嫂嫂,我……可是阿元说了什么?”越映一时语塞,陷入沉默,起伏越发明显的胸膛显出他的不甘。
纪瑶再接再厉,“阿元是怎样的人,世子比我更了解,何况你一开始并不愿娶她不是么?”
“既不是真心想娶阿元,又何必——”
“够了!”越映忽地一声怒喝,急红了眼,怒视纪瑶,“我会娶她,任何人都别想阻拦。”
越映看着纪瑶,再次重咬了三个字,“任、何、人。”
纪瑶望着越映怒冲冲离去的背影,樱粉的唇角微微勾起。
看你的咯,世子爷。
第44章 44 0
翌日, 纪瑶刚在丫鬟的服侍下起身,一身戎装的越映便登了门,开门见山道:“嫂嫂, 可知阿元在何处?”
纪瑶有些不解, “阿元这会儿应在茶店忙活?世子怎地找到了我这儿,还是这身打扮?”
她故作惊讶道, “可是阿元出了何事?”
越映眉目紧拧,紧紧盯住纪瑶,“嫂嫂当真不知阿元去了何处?”
总觉得昨夜嫂嫂那番话,别有深意。
纪瑶微微摇首, “确实不知, 无论你如何看我,也说不出阿元下落。”
越映眸光微闪, “嫂嫂昨日可有见过阿元, 阿元可有同你说些什么?”
“……见是见过, 不过么”纪瑶缓声开口,“瞧着与往日没有不同。”
越映立在那儿, 他直觉不是这样,嫂嫂昨夜突然寻他,定是阿元说了什么。
“世子可要留下来用膳?”纪瑶踱步至桌边
越映深深看她一眼, “不必了,叨扰嫂嫂了。”
看着越映离去的背影, 纪瑶悠悠一叹, 她能帮阿元的不多。
接下来几日, 天越来越冷想,俨然已是数九寒冬。
纪瑶既担心执意远走产子的阿元,又牵挂远在天边的赵霁, 面对小胖墩赵阙进宫次数越发频繁,越发感到担忧。
也不知陛下是何意,她问过晋王府管事,往年可不见陛下如此频繁地宣七殿下进宫。
这日,纪瑶照旧窝在暖阁内瞧话本,绿娥掀了棉帘子从外面进来,“王妃,宏国公府来了消息,说是近日宏国公府夫人身体欠佳,整宿睡不着觉。”
纪瑶愣了愣,“舅母身子如何了?怎会如此?”
“王妃放心,那边有大夫看着呢。听说是世子闹着要娶一个民间姑娘,为此甚至惊动了越氏宗族那边。”
纪瑶回过神来,微微勾唇,世子倒是没让她失望。
随即命人带了不少礼品前往宏国公府以表心意,又亲自手书一封,约越夫人于明日清晨,前往护国寺上香。
次日清晨,纪瑶特意起了个大早,本欲同赵阙一道用早膳,却得知赵阙昨夜宿在宫中至今未回府。
纪瑶如黛黛远山眉轻蹙了起来,匆匆用过早膳,便带着丫鬟上马车,前往护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