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太后年纪大了总要死的,太后死了周家又要让谁当靠山?周鸢自幼与周妃生的闻珉订婚,十三皇子闻珉的将来关乎周家的将来,由于闻珉从小咋咋呼呼不是当皇帝的料子,太子闻璨的地位不可撼动,所以周家让闻珉与太子亲近。来日太子登基,周家仍旧有一席之地。
眼下周鸢不仅要抓住周太后的心,还得抓住十三皇子闻珉的心。
周鸢道:“我真想陪在太后身边,只是这些天我母亲身体不舒服,夜里胸口闷痛——”
周太后喜欢孝顺的孩子,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多陪陪你母亲。刚刚清湘也说她母妃生病,想要一些好药材,哀家吩咐人去给她办了,这里应该还有一支上好的鹿茸,回去的时候你给你母亲带上。”
周鸢喜笑颜开:“谢谢太后。”
周太后转头道:“宋良呢?这奴才跑哪儿去了?”
一名宫女怯生生的上前:“刚刚宋公公去东宫了。”
宋良是西宫太后的人,他与东宫的太监张青关系平平。太子性情孤傲,一向不和后宫里的人亲近,而且他自幼淡薄亲情,见了皇帝尚没有几分亲热劲头,更不要提太后了。阖宫上下都知道太子这个脾气,西宫的人自然不会过去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东宫的冷屁股。
张青是个人精,宋良不想欠他人情,所以找了别人去问。
晚点儿的时候宋良回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太后:“这么些天太子与太子妃一共同房两次,一次是太子去太子妃那里,次日太子带着怒气回来。一次是太子抱太子妃去他那里,次日太子妃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回去,好多人都看见太子妃哭了。”
周太后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了。太子确实奇怪,他爹和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把他生下来了,他好不容易娶个女人,这么长时间只圆房两次。”
“对了,昭宁宫那边,听说这些日子常常派宫女去看太子妃,太子妃好像只去过一次。”宋良道,“对了,奴才回来的时候见到太子了,太子好像刚从太子妃住处出来,一脸不愉快,两人应该吵架了。奴才出现在哪里突兀,所以大胆假传您老人家的懿旨说您许久没有见他,让他过两天来看看您。”
宋良在宫里算是资历最深的太监了,他人脉广阔,打听来的消息基本上不会有错。
周太后不耐烦的让他下去了。
··········
玉梨一直睡到傍晚才懒懒散散的起来。
晚膳是三个素菜和一碗米饭。
玉梨道:“含烟,你有没有问过,为什么这里的饭菜这么差?”
含烟吞吞吐吐的道:“我、我问过了。他们说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玉梨沉默片刻,筷子夹了一片豆腐:“你做的饭菜比几天前好吃多了。”
含烟道:“谢公主夸奖。”
这两人曾经在太皇太后身边本就不是做饭的丫头,做饭那是厨子的事情,她们两个能把饭菜煮熟都是不错的了,玉梨也不奢求能做出什么美味菜肴。
玉梨最近懒懒散散的,自己懒得去做任何东西,不然她亲自做些吃的。
勉强吃了一小碗饭,玉梨道:“有没有准备热水?我想沐浴。”
“准备了。”
只要不在病中,玉梨几乎每天都要沐浴一次,洗澡的时候也能去想一些事情。
泡在浴桶中,怜雪将带来的干玫瑰花瓣洒在水面上,霎时水中一股幽香的气息。
玉梨道:“香料等物还能用多久?”
怜雪估计了一下:“大概半个月。”
泡澡的花瓣是越国祈山进贡的玫瑰,每年都择最艳丽的出来,一部分做胭脂,一部分晒干泡澡用,还有一部分做花露香料,祈山的玫瑰是越国最好的,又红又香,香气经久不散。
玉梨在越国皇宫的时候就娇贵,太皇太后用什么,玉梨便用什么。由奢入俭特别难,一想起日后自己要天天吃豆腐白菜,喝一些苦涩的茶水,晚上清水洗澡,穿扎人又丑陋的衣物,玉梨脑袋就一跳一跳的疼痛。
这个时候含烟突然敲了敲门:“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玉梨略有些惊讶:“他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含烟道,“奴婢让他等您半个时辰?”
玉梨洗澡一向很慢,慢慢吞吞的,不泡得舒服了她绝对不会出来。
现在玉梨琢磨出了闻璨的脾气。闻璨厌恶主动送上门的东西,越是给他,他越是不要,越是推辞拒绝,他越要强来。
想到这里玉梨垂眸一笑:“不必告诉他我在洗澡,让他进来吧。”
含烟不解:“这——这如何能看?”
“我现在是他的妻子,有何不能?”玉梨漫不经心的掬了一捧带着花瓣的水洗脸,水色潋滟的眸子看着水面,“早晚都有这么一天,含烟,尽管让他进来。”
含烟带着怜雪一起退下了。
矜持害羞什么的似乎和她们公主完全无关,玉梨大概不会出现什么含羞带怯的神情。
既然公主想得开,那就让太子殿下进来吧。
含烟上前道:“太子殿下,公主现在就在房中,您要不要进去?”
闻璨冷扫了这两名畏畏缩缩的宫女,直接推门进入了。
入门放着一架屏风,闻璨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很甜美的气息,似乎是什么花香。
闻璨没有想太多,毕竟玉梨无论去哪里身上都带着一股乱人心神的香气。她一直都很古怪。
“你今日见到——”
话未说完,闻璨眯起了眼睛。
玉梨在水中转过身来,漆黑闪光的长发上湿漉漉滴着水珠,花瓣遮掩水下风光,只见水上肩部皓白胜雪,锁骨纤细而明显。
再往上去看,玉梨长长的眼睫毛上都盈盈挂着水珠子,眉眼具是鲜明且艳丽,柔软一抹唇瓣上浮着水色,一只雪腕随意搭在浴桶边缘,上面松松垂着支红玉镯。
闻璨脸色一黑,未说完的话也不说了,转身走了出去。
玉梨忍不住笑了:“真把我当成什么洪水猛兽?”
闻璨离开之后,含烟抱着玉梨的衣物和帕子进来:“公主,您刚刚对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太子殿下怎么就走了?”
“什么也没说,”玉梨让含烟用浸了花露的帕子给自己擦干净身体,轻声细语道,“他讨厌我。”
玉梨身子柔若无骨,含烟手指轻轻碰一下便觉得心里像被羽毛扫了似的痒丝丝,玉梨肌肤的手感实在太好,比软缎更为丝柔细腻,如果抱在怀里肯定香香软软的,含烟想不通太子为什么看不上玉梨。
玉梨唉声叹气,含烟给玉梨穿上衣服,这套衣裙是去年春天做的,含烟努力给玉梨套上,还是觉得衣服有些紧绷,尤其是领口处,玉梨腰身没有变化,腿长了一些,胸脯比去年丰满很多。
玉梨觉得勒得难受:“不想穿这一件,拿身别的衣物吧。”
“今年春天做的衣服都洗了,还没有晒干,”含烟道,“去年的衣服和这个大小差不多,公主,您将就着穿吧。”
“呼吸不舒服。”玉梨道,“喘口气都觉得难受。”
含烟道:“今天晚上我给您改一改所有的衣服,公主现在去睡觉,明儿一早晾晒的那几件都干了。”
“天还没有完全黑。”玉梨道,“现在睡不着,你和怜雪把所有衣服拿出来,只听过大能改小,没有听过小能改大,我看看能不能改,估计就算是能改,也只能改动不到半寸。”
含烟应了一声:“是。”
玉梨摸了摸自己的脸:“本以为我是瘦了的。”
闻璨冷着一张脸回去,路上不巧看到了太后身前得宠的太监宋良。
东宫这个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后宫里其他人都想过问,闻璨早就见怪不怪了。
宋良和闻璨说了几句话,闻璨让他退下了。
张青跟在闻璨的身后:“大概都来打听太子妃与您的关系,各家都想塞女儿到东宫。太子妃游走在众人之间,她是越国人,恐怕不懂咱们晋国规矩,随便得罪哪个都够她受的,您要不要提醒她几句?”
闻璨想起方才的画面便觉得心烦意乱。
“让她随便犯错。”闻璨冷笑道,“就算真捅了娄子,孤也不会管她。”
张青道:“公主这边待遇不算好,要不要——”
“不必。”闻璨道,“让她慢慢受苦。”
第14章 14
玉梨在灯下与怜雪和含烟做了一个多时辰的针线。
越国太皇太后喜欢心灵手巧又聪慧的姑娘,她本身就是一个闲不住的小老太太,玉梨在太皇太后身前学了不少东西。
有几件上衣能稍微改大一点点,有几件完全不能改。
只要主子得宠,晋国皇宫里的宫女衣物可以用上好的料子,却不能用太鲜亮的颜色,怜雪和含烟穿着玉梨的衣物出去肯定会招闲话,所以玉梨把几件浅青、湖绿等不惹眼的给了怜雪和含烟。
剩下一些鹅黄、浅紫、绯红的留了下来。
玉梨道:“把一些合适的料子剪了做荷包香囊、鞋面好了。”
怜雪与含烟点了点头:“好。”
她们两个小丫头一进宫就要学女红,给自己做,给地位高的大宫女做,等自己地位上去了才有资格给太皇太后绣个花儿做条手帕什么的,两人也是手巧得不行。
夜深人静,晕黄的烛火轻轻跳动,玉梨轻轻哼唱着越国的歌谣,手中荷包已经绣好了一半。
含烟担心玉梨瞅东西瞅得眼睛疼,她忍不住道:“公主,您先去睡觉吧,我们再做半个时辰。”
玉梨掩唇打了个哈欠,她一伸懒腰确实觉得困了,也没有去床上,直接窝在窗边的小榻上入睡。含烟拿了被子给她盖在身上,玉梨轻轻嘟囔了一声“肩膀疼”,含烟给她揉一揉,慢慢哄着她睡着了。
两人收拾东西,怜雪抚摸着玉梨做的那只荷包:“公主的绣工真细腻,真要是做好了肯定不舍得用。”
含烟道:“从前太后就给咱们公主面子,您见过太后睡觉时穿的亵衣么?都是绣着海棠,太后喜欢海棠,这几年只穿公主给她做的。太后宫里挂的那么大一幅百鸟朝凤,也是公主为她贺寿绣的。”
两人压低嗓音轻轻讲话,片刻后吹灭烛火,静悄悄离开了玉梨的房间。
第二天玉梨醒得晚,醒来后喝口茶提神,让怜雪给她梳洗一番。
含烟突然进来了:“公主,外头有人和槐花姑姑吵起来了。”
玉梨头发还没有梳,又多又密的长发垂散在身后,一张清水面孔上带着初睡醒的红晕:“什么?谁和槐花吵起来了?”
含烟:“……公主,您不要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别人吵架呢。”
玉梨笑眯眯的道:“并没有很高兴,她们做什么吵架?”
含烟摇了摇头:“奴婢也不太清楚。”
玉梨头发也不梳了,她笑道:“走,我们出去看看热闹。”
含烟赶紧跟在玉梨的身后。
昭宁宫的郑皇后不被周太后喜欢,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郑皇后什么都好,长得漂亮,性格温婉善良,皇帝宠爱她,她膝下有儿有女,还与太子的生母出自同一个郑家。
按理说周太后不该讨厌她。
槐花是郑皇后身前的大宫女,金若是周太后宫里的。
金若并没有贴身伺候周太后,在宫里的地位一般,但她觉得自己是太后宫里的人,皇后身前的宫女理应给太后宫里的人让路。
这两天槐花火气重,金若与她狭路相逢没有给她让路,她心里不高兴,指桑骂槐就骂了金若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