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看看闻璨今日的心情,只是打算偷瞄一眼,没有想被闻璨发现,没想到玉梨转头去看闻璨的时候,闻璨的目光恰好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玉梨愣了一下,接着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闻璨嘴角勾了勾,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郑皇后道:“陛下,这些书信可能是旁人伪造放在瑾儿的住处,听闻太子擅长模仿他人笔迹,他常年理政,记得所有大臣们的字迹。至于龙袍——这件龙袍如此宽大,瑾儿穿起来怎么可能合适?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母子两人。”
霆元帝深深的看了郑皇后一眼:“直到现在,你还在狡辩,皇后,朕真是看错了你,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未想到你的城府如此深沉。将孟绒带上来。”
听到“孟绒”这个名字,皇后的脸色瞬间惨白了几分,她的脸色本就白得像纸,现在更是没有一点点血色。
孟绒瑟瑟发抖的被两名侍卫推了进来。
霆元帝看向孟绒:“这件龙袍可是你亲手制作的?”
“回陛下,是奴婢亲手制作。”
“朕问你,命令你赶制这件龙袍的人是谁?”
孟绒怯生生的看向了郑皇后:“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去制作的,当时皇后娘娘拖着病体突然来到司衣房,夜深人静,奴婢被吓了一跳,接着皇后便吩咐奴婢赶制龙袍,她让奴婢什么都不要问,还说这件事情应该保密,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否则奴婢父母性命难保。奴婢的父母年老体衰,奴婢担心他们被皇后害死,因为想着这件衣服可能是皇后给陛下准备的,所以按照陛下平日穿的衣物大小去制作了。”
听完这番话,郑皇后的脸色难看得不行。
太子和皇帝身形相仿,这件衣服太子穿上合适,皇帝穿上也合适,所以孟绒的话语有理有据,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霆元帝的脸色更冷了:“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郑皇后苦笑一声:“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她是失败了,彻底败在了太子的手上。
其实这件龙袍是给闻璨准备的,郑皇后之所以改口答应霆元帝将皇位传给闻璨,便是因为她还准备了这一手。
她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件龙袍藏去太子的住处,让皇帝知晓太子狼子野心,让皇帝认为太子在刚刚得到风声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要登位。
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子居然发现了她的所有行动,并为此做出了应对之策。
郑皇后确实容不下太子,她一直想杀闻璨,想得发疯,这些年隐忍便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太子,除去元后在世间留的最后一样事物。
却没有想到最后反而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郑皇后上前拉着皇帝的衣角:“陛下,这一切都是太子算计,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和瑾儿无关,瑾儿是您的亲生骨肉,您不能杀他,请您饶过他一命,他一直都很善良,之所以会有今天,全是臣妾的错。”
霆元帝一脚踢开了郑皇后:“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的话语?”
周太后并没有出来阻拦,她更没有对这件事情说任何话语。霆元帝糊涂了半辈子,一直都在女人的谎言中生存,周太后在宫里的时间这么长,尽管不知道来龙去脉,她却能够猜出来,一切都是太子在背后策划。
周太后看得没错,相对于霆元帝,或许闻璨才是皇位更合适的人选。
闻璨足够狠心,城府也很深沉,虽然不像正常皇帝那般喜欢美色,但是,闻璨相对于他们更加理智清醒。
郑皇后抱住了霆元帝的双腿:“陛下,瑾儿真的是个好孩子,他从来没有夺取皇位的想法,这些信是假的,只有龙袍是真的,一切都是太子算计,是臣妾的错。”
她哭起来梨花带雨,看着可怜至极。
霆元帝素来心疼美人,但是,在知道郑皇后所作所为,知道她美艳外表下的心肠之后,霆元帝很难再对郑皇后产生任何怜惜。
他再度踹开了郑皇后:“将十五皇子带走,封锁昭宁宫。”
周太后咳嗽一声:“皇帝,你先消消气,去哀家宫里坐一会儿吧。”
霆元帝道:“太子,你来处理这件事情。郑家是你外祖父家,如何处置郑家,你来决策。”
这件事情给霆元帝的打击太大了,他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些事情,想要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周太后的住处无疑是最好的地点。
闻璨留了下来,他吩咐侍卫将十五皇子拖走。
尽管知道十五皇子并未做错什么,知道对方没有野心更没有能力。但在成为皇帝的这条路上,闻璨必须狠心。
哪怕错杀也不能留下任何祸患。
郑皇后捂着自己的脸哭泣。
闻璨优雅的立在原地,静静地听着这个女人的哀嚎。
郑皇后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面孔:“我欠你母后的,你全部讨回来了,闻璨,这次你满意了?”
闻璨冷冷的道:“孤之所以对你做这些,并不是因为你对不起孤的母后。”
而是因为郑皇后就在这个位置上,因为郑皇后对他产生了威胁。
郑皇后擦了擦眼泪,咬牙切齿的道:“你简直不像我姑姑生的孩子,姑姑那般善良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般阴暗残忍、不择手段的孩子。”
事已至此,郑皇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皇帝走了,即便她求饶认输,闻璨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放闻瑾一条生路。
“因为在这个宫里,像母后那样的人生存不下去。”闻璨看着郑皇后憔悴下来的面容,“这些年的一切都是向孤的母后借来的,现在时间到了,是该偿还所有了。你的后位,这座宫殿,花房里的花,你的一双儿女,全都不属于你。”
当然,闻璨不会让这些东西留着,很可能最后一把火烧了这些。
郑皇后盯着闻璨:“你父皇呢?”
闻璨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你觉得呢?”
霆元帝在闻璨面前一直都是不错的父亲。但闻璨天性凉薄,他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江山,不会出现两个帝王。
闻璨不会弑父,但他若要登上皇位,绝对不会留给霆元帝半分权力。大概会让霆元帝逍遥自在,游山玩水,无朝事烦心,却永远干涉不了朝政。
第43章 43
夜里很冷, 玉梨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了床上。
郑皇后被废,十五皇子被赐毒酒,郑家被流放······甚至朝中都经历了一次很大的清洗, 逐渐换上了闻璨的人。
闻璨平日里看似不争不抢不动声色, 但是只要稍微给他一点点机会——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都会紧紧抓住,从而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这段时间闻璨很忙,玉梨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九凤镯, 脑子里却思考那天闻璨为她戴上镯子时的场景。
玉梨忍不住想着, 为什么闻璨会将这只镯子戴在自己的手上呢?这次他明明可以收走,自己先前对他说了那么重的话语, 尽管过去了三四年, 闻璨肯定还是记着的。
伤人的话语就像疤痕一样永远留在心间, 这是永远都抹不去的东西。
还是说——
玉梨托着下巴思考:还是说闻璨发现自己其实挺不错的,不仅长得好看人也聪明伶俐——孟绒的事情便是自己提醒后闻璨才发现的,能得到太后的支持,玉梨也功不可没。
因为种种事情,所以闻璨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太子妃?
但是,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奇怪。
难道就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闻璨会再度喜欢上她?
那闻璨究竟是喜欢这个人还是她带来的一些利益?
玉梨最后趴在了床上,她轻轻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唉——”
玉梨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被子里。
她其实说不出自己为什么烦恼——本该不烦恼的, 能在晋国皇宫里生存下来, 而不是像皇兄想象的那般死在闻璨的手上, 这已经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了。
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玉梨知道是闻璨回来了。
她闭上眼睛装睡。
闻璨走了过来,他身上一身的寒气。
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 闻璨甚至想好了让霆元帝去居住哪个行宫, 让哪些侍卫来监视霆元帝。朝堂上的大臣全都听闻璨吩咐行事了。
他掀开了被子, 玉梨似乎睡得很熟,雪肤乌发,看起来就像很漂亮的工笔画。
闻璨的手中轻轻抚摸过玉梨的面容。
良久之后,闻璨低头在玉梨的唇瓣上轻轻一吻。
玉梨本想忍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的脸颊慢慢变红了。
闻璨在她鼻子上轻轻捏了捏:“还不醒?”
玉梨眼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最后慢慢睁开这双漂亮的眼睛,她的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显而易见并不能和闻璨对视,否则闻璨轻而易举便能发现她所有的情绪。
“洛欢,孤只问你一句话,你好好回答,”闻璨声音低沉,“不能说任何假话。”
玉梨垂下眼帘,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
闻璨很认真的看着玉梨的面孔:“倘若我现在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会不会答应?”
——三四年前某个午后。
俊美的男子将少女堵在了一棵树下:“洛欢,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当时玉梨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一身绯红衣裙,笑容明艳且带着几分天真:“文公子,你要问什么?是不是等下想和我一起下河抓鱼?”
“不是。”闻璨皱了皱眉头,他当时并不明白玉梨身为尊贵的公主,为什么总喜欢做些上山打鸟下河摸鱼的事情,但是,闻璨见过太多贤淑温柔的女子,像玉梨这般热情活泼的女孩子却是第一次见到,“是有问题问你。”
玉梨偏了偏头:“什么事情呀?”
“你有没有订婚?”
玉梨摇头:“并没有。”
闻璨将袖中的九凤镯拿了出来,这是他的生母留给他的,这么多年闻璨一直随身携带:“我很喜欢你,想娶你为妻。你如果答应,便将这支镯子收下来。”
玉梨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直从双颊红到了脖子。
她是喜欢和闻璨相处的,自然很喜欢闻璨。但这么多天的相处,玉梨一直觉得闻璨是个沉默且成熟的男子,完全没有想到闻璨会开口讲出这番话来。
玉梨把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戴上去之后她才发现这样太不矜持了——一定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并不是容易得到的女子。
玉梨红着脸道:“我、我现在不能答应你,我要思考两天,两天之后,我在这棵树下回答你。”
说完这些,玉梨不提下河抓鱼的事情了,她转头回自己的住处。因为实在紧张,所以玉梨一路上完全是同手同脚走回去的。
没有人比玉梨更加期待这两天快点过去。
但有些事情,偏偏就发生在了这两天之间。
回想起当年的事情,玉梨眸中神色变了又变:“我——”
“现在回答孤。”闻璨看着玉梨的眼睛,“半刻钟之内,孤不会给你两天的时间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