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都讨厌死她了,只有梦里才会出现,怎么可能会来见她,还给她喂血,真是痴人说梦。
她在心里连连摇头,或许是熏了桃花的香,她这么安慰自己。
躺了一会,她有些饿了,还有些渴,今日春喜也不知怎么了,这么久还不来。
屋外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屋里还有小猫的喵呜声,咦,怎么会有小猫的声音?
她躺不住了,挣扎着翻了个身,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竟然真的坐起来了,她撑着床榻半坐起,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模样。
淡粉色的床幔,满是玉石的多宝阁,脚踏上还睡着两只小奶猫,眼前的场景怎么越来越熟悉了。
她愣了半晌,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有个少女躺在陌生的床榻上,脚上锁着铁索,腰间系着金铃铛。
那屋子的布置就与眼前一模一样,她的手脚冰冷,吞了吞口水,猛地掀开了被褥。
白净净的一双脚上什么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铁链了,她再去看腰间,也是什么都没有。
但这屋子的布局又真的和梦里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湘珺心跳的很快,掀开被褥翻身快步下床,因为紧张还险些跌坐在地。
屋里一应东西都有,与她在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她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己,疼得直掉眼泪,不是梦啊,是沈放吗?他是何时将她带来这里的?
那股淡淡的桃花香又来了,且还是四面八方皆有,她迟疑地走到窗前,紧张地捏了捏手掌,而后用力推开了窗户。
正是四月间,落过雨后花开得正闹,入眼是满目的桃粉色,成片成片的桃花,已经不能称之为树林,而是花海。
且她是俯瞰底下的花树,便证明她此刻是在高楼之上,与桃园之中独树的一座楼台。
她记得她有一回给他摘梅花时,顺口说了一句,来年给他重新摘一枝,就选粉嫩的桃花。
谁能想到,他不仅记住了,还真的这么做了,光是移树栽树便不是一两日的功夫,他到底从何时开始准备的。
难不成那血也不是梦,不然如何解释她的病突然好了。
林湘珺此刻的心就像是浸泡在糖罐中一般,又甜又酸还有些胀。
她这会好想好想见沈放啊。
也顾不上其他,她小跑着冲向门边,想要出去看看,可用力地推拉了两下,都纹丝不动,心才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没有脚链没有铃铛,但她还是被锁在了这高高的楼台上。
就像是被剪去了双翅的鸟儿,再也无法高飞。
可她从未想要飞走过啊……
沈放,到底去了哪里。
第51章
即便林湘珺不想承认,但她还是哪也去不了,被关在了小小的屋子里。
她先是不死心的四处翻找,却发现门窗也都是封死的才蓦地泄了气,手脚发软地坐回榻上。
若说沈放已经不生气了,那为何要将她关在这,可要是他在生气,又为何要喂她血,难道是恨极了她,偏要让她活着生不如死?
林湘珺不禁想到了之前的几个梦,梦里沈放说她想救沈厉州,背着他密谋林知许。
她实在是想不通,她都被关在这了,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能如何串通如何密谋?
春寒料峭,四月的京都依旧是冷,尤其她还在山上,唯一的窗户大开着,春雨带着丝丝寒意往屋里钻。
但好在房中烧着地龙,感觉不到寒冷。
不得不说沈放很是用心,不仅埋了地龙还怕她热得上火,特意搭了个水摇扇,让屋内不至于太干燥,要是没那么多烦心事,这儿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她抱着膝盖侧脸枕着,心里乱作一团,她虽然病得迷迷糊糊的,但兄长送她上山,这还是知道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大事,才会让兄长不得不将她安置在寺庙里。
是宫里出事了?可如今才四月,梦里认回沈放,废太子都是在冬日里,差了整整半年,是因为她提早了他们父子相见,还是出了别的事。
林湘珺有些懊恼,她本来是有想过的,等父兄回来,要提醒一下站队的问题。
林家只需要忠心陛下就够了,管他什么太子还是哪儿冒出来的皇子,跟着景帝的意思绝对不会出错。
至于之后要处置沈厉州和皇后,她自然会去找沈放求情,绝不能闹到逼宫谋反的地步。
可她一直没等到好的时机,又觉得离冬日还早,便拖了几日,没想到她先病倒了,根本没机会提醒。
她忧心忡忡,连房门被推开都没注意,直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娘子,您可算醒了,要不要用点东西填填肚子。”
林湘珺讶异地抬头,就见一个脸熟的婢女端着药碗站在榻前。
“你是,红炉?”
她记得这是沈放在沈家的婢女,之所以会有印象,也是她那段时间经常往沈放的院子里跑,而这个红炉又总在跟前伺候,看上去是个做事很细致的姑娘。
“是,奴婢红炉,娘子真是好记性。”
红炉穿了身红色的衣裙,梳了简单的发髻,看上去素雅大方。
她之前都没关注过红炉的长相,如今一看竟还是个小美人胚子,她既在这,那便证明是沈放无疑了。
“阿放呢?他去哪里了,我的婢女春喜她们呢?”
“娘子别担心,春喜姑娘安全的很,至于郎君自然是有事要忙,奴婢又怎么能知晓主子的行踪。”
明明红炉一字一句皆是规矩恭敬,可林湘珺不知为何,就是从她的言语间似乎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敌意。
敌意?
不应该啊,她与红炉没什么交际,更不会与个婢女过不去,难不成是她太过敏感了?
“娘子先用药吧。”
“那你可知道,阿放何时会回来?”
“奴婢不知。”
接着又是一问三不知,她能问关于吃喝上的事,可一问到与沈放相关的,她就很机警什么都不答。
“那我们现在仍在白马寺吗?”
问到这,红炉犹豫了下,就在她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在白马寺附近。”
林湘珺心中咯噔了声,等红炉出去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往外探了眼,这个红炉是在打什么主意啊?
-
另一边,沈放下山后径直往宫里赶。
“都已按您的吩咐布置下去了。”
沈放淡淡地嗯了声,终于要开始了,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养心殿内,景帝昏睡的时辰越来越长,他明明每日都在喝药,可就是不见好,御医换了一波又一波,却还是查不出病根来,只能持续拖着。
皇后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小心地将汤药喂进景帝口中。但也是喂进的少,吐出来的多,景帝眼下一片黑青,看上去很是乏力。
“陛下,要不要再喝碗参汤?”
景帝吃力地摇了摇头,脑袋歪在枕上,双眼很快便合上了。
周意礼将药碗搁在托盘上,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景帝的脑袋扶正,顺便掖了掖被角。
只是目光在扫过那个明黄色引枕的时候顿了下。
她那日去寻沈厉州,没想到没见到他,而是见到了钟国公爷,更知道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沈厉州不是景帝的亲生子,那个面容有损的沈放才是真的皇子。
她是正宫皇后,她该维系正统才对,可沈厉州是她一手养到大的,在她的心里等同于自己的孩子,若是废除太子,即便景帝念着多年的父子之情不杀他。
以他那高傲的性子,又如何能活得了。
她心乱如麻,回去后更是成宿成宿的失眠,钟国公说只要帮沈厉州,那么景帝驾崩后,她会是太后,周家永保太平,所有人都相安无事,只有一个沈放会死。
可若是太子被废,太后会是那个地位低下的舞姬,不仅钟家遭殃,周家林家都会跟着受牵连。
与其牵连甚广,不如牺牲一个沈放,保众人安泰。
周意礼内心日日受煎熬,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林湘珺与沈放关系匪浅,她不愿林湘珺伤心。
且真的除了沈放,等于改朝换代,以后这天下就不姓沈,而要改姓钟了。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辗转反侧夜夜无眠。
直到一个月前,她无意间撞见了有太监偷偷替换汤药,她喂药时也感觉到味道似有不一样,她才知道他们竟然在药汤里下毒。
这可是弑君的大罪,她手一抖药碗碎了满地,景帝也被惊醒,问她出了什么事。
周意礼知道若是说了,沈厉州便得背上弑父弑君的罪名,定是躲不过一死,电光火石间,她选择了沈厉州。
面上不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又换了碗汤药,重新一口口地喂入景帝口中。
钟国公与皇后私下往来,此事甚至连沈厉州都不清楚,前几日钟和耀说要等时机。
如今毒药已见生效,萧太傅与沈放又不在殿前,乃是最好的机会。
周意礼轻柔地将景帝的头扶正,手指碰到枕头的时候顿了顿,她见殿内宫人都已退下,景帝双目紧闭,低低地唤了两声:“陛下,陛下?”
回应她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她沉了沉气,手指探进了枕头下。
景帝生性猜忌为人多疑,自从林暮海将兵符上交之后,他便一直放在枕下,竟是已到不枕着兵符无法入眠的地步了。
若是他日沈厉州的身世曝光,他除了死别无他路。
周意礼的手指摸到了冰冷的铁器,一咬牙往前勾了勾,而后将那兵符牢牢地攥再了手中。
正当她得手,要松一口气时,她的手腕被一只枯槁的手掌用力握住,那力道像是要将她的手腕给生生掐碎,“皇后,你太令朕失望了。”
周意礼不敢置信地抬头,就见方才还昏迷不醒的景帝,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
目光浑浊却透着灼灼的光亮。
他不是中毒了吗?怎么会这样。
“朕本不愿相信你会做出这等事来,但如今看来,是朕识人不清。”
周意礼脑子一片空白,手脚瞬间冰凉,跌坐在地后又迅速反应过来,爬起伏地磕头:“陛下,此事乃臣妾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若是要降责,也请降责臣妾一人。”
景帝失望地闭了眼,轻轻地抬了抬手:“将周氏幽禁坤宁宫,不许她踏出一步。”
周意礼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认命地跟着太监回了坤宁宫,她倒也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