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晓白亦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卫凌又问:“今日夫人都做了什么?”
“早上银安堂那边来人将夫人叫了过去,听闻是奕娴姑娘来了府,后来属下便瞧见夫人将奕娴姑娘领着在咱们院子里转了一圈,当时奕娴姑娘还想进书房边上的厢房来着,夫人正好当时说了话,两人便去了后院,奕娴姑娘没待多久,后来夫人就一直待在后院里了。”
卫凌闻言看了眼厢房,并未多想。
其实这些他明明都知道了,可不知为何还是问了一遍。
书房通往后院的廊上宫灯摇摇摆摆,十分晃眼,卫凌突然间有些不适,抬步往里走去。
“郎君是要去后院吗?”
卫凌不疾不缓:“奕娴有话要我代传。”
白亦刚想说不劳烦郎君亲自跑一趟,话到嘴边立马咽了下去,跟在后头,唇角带笑。
郎君好不容易主动一回,他不能搅和。
卫凌进门的时候宋奾正沐浴完,坐在铜镜前,身后挽翠帮着绞发。
宋奾看着突然进来的人,急忙伸手将微敞的中衣拢紧,好一会才道:“二郎怎么来了?”
卫凌看了一眼挽翠,挽翠心领神会,将绞发的帕巾递到宋奾怀里,出门,顺带将门关上。
宋奾十分不解,他来做什么?
这时候不应该是在银安堂陪着秦奕娴吗?
还把挽翠给弄走,她这头发还湿着呢。
宋奾转回头,自己给自己绞发,心里抱怨着。
而卫凌站在外间,看着她端坐着,头微微歪了歪,一头半湿的乌黑秀发垂落,却依旧没掩住那峨眉小脸,鲜艳欲滴的红唇若隐若现。
蓦地想起什么,卫凌心血一涌,连忙移开眼,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
“奕娴说谢谢你陪她逛了一圈。”卫凌低着嗓音,略微有些不自然。
宋奾发量浓厚,往常挽翠绞着便十分吃力,何况她自己,此刻她一边动作,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
卫凌想了想,补充道:“今日奕娴过来,辛苦你了。”
宋奾动作顿了一会,原来是为着这个来的,“辛苦的是母亲与大嫂,我没操什么心。”
“今日母亲可有与你说了什么?”
“二郎指的是什么?”
“若是母亲与奕娴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奾觉得绞发实在是太难了,怪不得挽翠每次都给她弄那么久。
力气不知怎么忽然使不上,帕巾一下掉在了地上,她好像也忘记了去捡。
随后卫凌不知为何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帕巾,站在她身后,学着她的动作开始一下一下擦着她的头发。
可他明显是第 一回做这事,动作生疏,手下力气也收不住,扯得她头皮一阵一阵疼。
“嘶。”宋奾低低呼了一声,身后人立即察觉:“弄疼你了?”同时动作也轻了下来。
“这样好些吗?”他又问。
“嗯。”
宋奾眼眶慢慢变红,好在烛火暗淡,他应当看不见。
她忍着疼痛,把快要溢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
这样的场景她想了多久啊,一年?还是三年?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没想到为着一个奕娴,他竟做到了这一步。
铜镜模模糊糊,她看着他做着每个动作,越是认真,她心就越凉一分。
“外祖母生辰过后奕娴便会离开,你平日里也不用去玉清小筑,一切交给大嫂即可。”
奕娴奕娴,都是奕娴。
他就那样在意她么?
宋奾深吸口气,冲着镜子笑了笑,还是那副温婉大方的模样,道:“奕娴表妹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不过去怎么合适,何况玉清小筑就在琉樱边上,我还是得照顾些的,这样二郎也能放心。”
卫凌怔了怔,没说话。
“何况我瞧着奕娴表妹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别说母亲喜欢了,我也觉着十分不错。二郎平日里回早些,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失了礼数。”
“你……当真如此想?”卫凌停下动作,看着镜子里的她说。
“自然,奕娴到时会来琉璎轩用饭,二郎若是得空不如一块。”宋奾嫣然一笑,站起身来,拿过他手中的帕巾,“好了,时候不早了,二郎赶紧回去歇息吧。”
两人相向而站,宋奾比卫凌矮了半个头,此刻正仰着脸看他,一脸笑意。
卫凌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头泛粉的细细伤疤,动作轻缓,最后视线定格在樱红的唇上。
未及思索便低了头亲上去,双手顺过她的秀发,揽过盈盈一握的腰肢,将人带进怀里。
辗转碾磨,气息相融。
第8章 同床而卧
“啊......”宋奾惊讶声未出口就被吞下,她来不及反应,浑身僵硬,一时竟任由他动作。
刚沐浴过的香膏味道与他身上清冽的冷香融合,让她混在其中,分不清状况。
他动作逐渐加重,箍着她腰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上一回这般亲密是什么时候她记不太清了,记忆里全是他凶蛮入侵的味道以及毫不怜惜的动作,以及事后空荡荡的床榻与那冰冷的汤药。
不要,她再也不想喝那药了,也不想再与他发生关系。
唇齿微张,他猛然闯入,而宋奾刹那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微翘的睫毛此刻正动情颤动着,额间有些细密的汗,顺着眼角滑落。
宋奾偏过头,他的亲吻落到脖颈、耳后,激起一阵阵涟漪。
脑子却十分清醒,宋奾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可他不放,她便用了十分的力气,艰难地颤颤出声:“二郎。”
卫凌终于松开,双眼朦胧地看着她。
姐姐曾说过,若是一个人心里有你,那眼睛是会发光的,眼里也全是你。
他没有。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里,散去那些模模糊糊的情.欲,他眼里依旧清冷一片,什么都没有。
宋奾垂了眼,脸上现出几分羞涩,“......二郎,这几日不方便。”
卫凌闻言,双手从她腰间滑落,后退一步,随后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低声道:“好好歇息。”
宋奾听着听着心里莫名泛起酸来,为着他这难得一见的柔情。
他何曾这样过。
“白亦。”卫凌走至门口,“备水。”
宋奾一愣,脱口而出:“你要在这里睡?”
卫凌应了句,自顾往衣柜那边去,宋奾未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拉开柜子,目露疑惑,随后向她转过头来。
他没记错的话,她这里应当是有他换洗衣物的,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些她给自己做的衣裳,从里到外,一一具备。
可眼前这衣柜里哪还有半件男子衣物?
宋奾避过他的眼光,道:“二郎的衣服放得久了,有霉味,这两日让人洗了,还没收回来呢,二郎不若回......”
话还没说完,卫凌已经朝门外喊:“白亦,去拿套衣服来。”
宋奾没办法,任由他进了净室。
她都说了这两日身子不方便,怎么还要留下来?
夫妻床笫之事于她言更像是例行公事,他兴致上来了哪还顾得上她的感受,第 一回圆房是被迫,后来的每一次不都是他或情绪不佳或喝了酒,总之两情相悦不存在在俩人中。
一想着那人只是受了身子欲望的支配而与她亲密,就算自己身体再怎么愉悦,而心里也是开心不起来的。
宋奾听着净室里的水声,胸中烦闷愈加沉重,唇上额间仿佛还残留着他触碰过的余温,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还没做好再与他同卧一榻的准备,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宋奾看了眼拔步床,思考一瞬便移步过去。
先装睡好了。
还没躺下,宋奾又皱了眉,这灯,是熄还是不熄?
她这几日都是全熄了灯才睡的,每晚都睡得格外舒适,常常一夜无梦到天明,要是亮着灯怕是不习惯了。
可他偏偏又要亮着灯才能安睡,宋奾叹一口气,这人平白无故地来祸害她做什么。
净室水声停了下来,接着是一阵悉簌声,宋奾来不及再想,三步并作两步将里间的蜡烛全熄了,外间的还是给他留着,可床帐必然是要放下来的。
他要是觉得不适那回书房去睡好了,她乐意至极。
于是当卫凌拉开净室门时直接怔住,虽然外面的灯亮着,可是里间还是一片昏暗,只能勉强辨清方向。
他捏紧了手心,胸口瞬间剧烈跳动起来,净室氤氲水雾从他身后飘出来,影影绰绰光线下的脸庞已是黑得不行。
再看向密闭的拔步床,里头甚至隐隐有平稳呼吸声传出。
她这是睡着了?这么快?
卫凌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那种恐惧顿时被气愤代替,他还在这,她睡着了?
他虽与她同房不多,可她哪回会不等自己先睡?
她从来都是端庄贤惠的,他知道母亲不喜欢她,可她从来没有因此不满,也不曾出过差错。
若是换了别人,那说不定三天两头就拿后宅之事来烦他,他哪有心力去管这些。
他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也不想懂,可他知道她是他的妻,他满意于她的听话懂事,也真心实意地愿意维护她的脸面。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宋奾给他的感觉变了。
是了,应当是从他从城外回来那一回起,她眼里他不再是唯一,甚至没了自己。
她明明带着笑意跟他说话,可他却感觉不到她的真心,虚得探不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