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美夜,谢琰红袍加身,在宾客间游刃有余。
他的脸,他的脸……竟逐渐和谢厌重合!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含情回望。
对上谢琰、或者说谢厌的目光,尹婵脸色煞白,拼命按捺住叫嚣的心跳,一时冲动地想喊他的名字。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叫谢琰这两字,还是她至今都不曾问过姓名的另一个男子。
那一瞬,尹婵从梦中惊醒。
满额冷汗,后背浸了凉,她恍恍惚惚坐起来,靠在床头。
昨晚天暗,未能看清眼前的房间,这会儿捂着胸口喘气,一双眼茫然四望。她须臾在勾挂帐幔的床柱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谢字。
昨晚……听宋鹫他们说起,此地是谢宅。
尹婵咬了下唇,连忙挑起被子起身,走近床柱,怔怔盯紧这一个字。
梦太古怪,谢厌与谢琰怎么会扯在一起,她说不出心里在紧张什么,踟躇着踱步。
忽然,交握的手攥紧,呼吸在满室花香中一低再低,几不可闻。
尹婵的唇轻轻发颤,想起在来原州途中,阿秀提起“原州”时,为何觉得这州名耳熟。
她曾从父亲口中听到过。
原州。
信阳候的祖籍地。
尹婵双手霎时无力,松松垂下。
那时父亲还说了什么?信阳候与原州亲眷生疏,只年节时会遣人送些银两。除此,父亲并不知晓其他。
所以……眼下的谢家,会不会就是谢琰的老家?
尹婵闭眸,猛然坐在床上,思绪千回百转,不敢相信世事如此巧合。
这里若为谢宅,那将她带出京城的男子,是何身份?
尹婵难掩心下的茫然,喉咙干涩地咽了咽,起身,拢着裙摆飞奔至门旁,带着凌乱不堪的情绪急冲冲打开房门。
情急之下,正好撞入推门进来的谢厌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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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6章 、谢厌
◎他名谢厌,憎恶之厌。◎
“唔……”
尹婵吃痛得蹙起眉弯,没能止住脚,绊在门槛上。
谢厌一把搂住细腰,将她扶好。
尹婵吃痛声虽低,谢厌却听得清清楚楚,脸色变了:“哪里疼?”看她衣衫略微不齐,没有梳髻,发缠着辫子拢在后面,似乎刚醒来。
尹婵没有说话,一抬头,与他对视。
外头暖阳洒在他身后,隐没了面部的轮廓。半张脸的胎记将五官极尽覆盖,尹婵看得不大清楚。
她凝神细细地看,认真地看,在脑中将疤痕和胎记抹去,梦里场景恍惚再现。谢琰的脸,逐渐和他重合。
纵然从未有过这等荒谬念头,而今因为那梦,也不由得心起涟漪,无法安宁。
“怎么了?”她眼神过于露骨,谢厌不禁收紧了手。
掌心的温热在悄悄引他心乱。
尹婵忽而一晃神,不敢再与他对视,因为她发现谢厌目光浓烈得仿佛把她架在火上烤。
周遭隐隐浮现暧昧的气息,团团包围她。尹婵有些局促,本想找谢厌问清原委,可看着他的脸,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许多话难以启齿。
更发自内心地不想将眼前这个人和谢琰联系在一起。
几经纠结,她勉强压去心口的莫名,闭了闭眸。
院内一片安静,过分的静将心跳放大,抽出千丝万缕的杂念。尹婵不敢乱想了,怕再想,一颗心就此魂不附体。
她呼吸有些乱,唇瓣微微翕动:“公子……”
这一迟疑,机会已失。
宋鹫突然出现在院门,急得大喊:“主子!属下有急事禀报。”
尹婵身形一僵,登时咽回话,惊觉谢厌还亲昵地揽着她。
这只手很大,手指骨节有力,若说揽,不如说是苍鹰桎梏小燕,将她全全钳制。
尹婵匆忙后退,侧眸,避开谢厌灼热的目光。
他原以为能和尹婵多说几句话,却被打扰,谢厌顷刻生出一丝恼意,冷眸扫向门口的宋鹫。
宋鹫对此一无所知,急忙跑近。
院中有男客,尹婵现在的模样不好相见,低下眼,退到屋内,在宋鹫来之前掩上了门。
谢厌转身冷冷道:“何事?”
宋鹫:“……”
几时招惹公子了?
罢了,宋鹫正事在身,不做迟疑,同时庆幸尹婵没在当前,不然此事就难禀告了。
他走近谢厌,在其耳畔压低声音。
谢厌没想到宋鹫说的是这件事,倏地回望紧闭的门扉,指尖微蜷。
他面色凝重,负手走到院里,才问:“你确信他并非错认?”
宋鹫严肃点头。
谢厌对宋鹫的能力心知肚明,否则,不会将尹婵父亲的事情全权交托。
几月前宋鹫带回镇国大将军阵亡的消息,而今竟然……
双双沉默,谢厌望向院中花草,急切到声线不稳:“你现在便去准备,启程……不。”
沉吟一二,他话音顿转:“原州诸事且离不开你,去告诉胡春午,让他挑一队人马,乔装出发,务必查清尹将军一事。”
话落,宋鹫正要走,谢厌薄唇压下,面色隐隐急迫:“罢了,我还有要事嘱咐他,你我同去。”
事急从权,谢厌本想陪尹婵赏新院子,却也只能交托旁人了。
恰逢尹婵梳洗后出来,他稍加思索,抬眸往院里一望,喊道:“四儿。”
一相貌普通,身量高挑的丫鬟自院门进来。
宋鹫看到她时,倏地一咳,怕被觉出异常,偏过头抵着唇掩饰。
丫鬟径直走到尹婵跟前,行礼道:“奴婢楚楚,参见小姐。”
谢厌轻飘飘地睨她一眼。
丫鬟恭恭敬敬,一双眼好像只剩尹婵了。
谢厌懒得与她费口舌,看向尹婵,同时改了口:“楚楚以后跟着你,有事便让她去办。”
“阿秀呢?”尹婵问。
宋鹫咳嗽劲头过去,正色道:“阿秀姑娘还在客栈,在下这便将她带来。”
“不用麻烦,稍后我去寻她,正好想在原州走一走……”尹婵眼眸对上谢厌,声音带着点点紧张,“可以吗?”
被她眼巴巴的看,乌黑眸子盛满了自己的身影,这种被全心全意注视的感觉,一时间让谢厌呼吸发紧,耳根连连窜起红晕。
顾不得还有旁人,他耐不住地开口:“可以。”复又有些莫名的局促,“无需顾及其他,想去哪都随你。”
尹婵微微一怔。
谢厌带着急迫的神色,好似让她看见那只苍鹰抓起日夜寻来的宝藏,小心翼翼奉到雏燕面前。
一番话,扰得她思绪不宁。
半晌过后,谢厌有事必得离开,便让楚楚先带尹婵到新院子。
去的路上尹婵仍挂念那梦,悄悄瞥向楚楚。
想从她口中打探一二,却也明白楚楚必然为谢厌心腹。她们的话,会一五一十传进谢厌耳中。
尹婵草木皆兵地想着,难舍踟躇。
谁知,当楚楚带她走近一宽绰明净的院落时,眼前景致之美,通透灵秀,她不禁剜去了心上杂念,一时豁然。
是谢厌的心腹如何?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离开京城时,就已为谢厌左右。
况且询问姓名身份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尹婵自嘲地轻轻一摇头,理所应当地以为,这事是因与京城信阳候府扯上了关系,故此才惴惴不安。
心念微转,她唤住楚楚:“我不曾问过公子姓名,你能告诉……”
前方传来一道道娇声叱骂。
尹婵还未说完的话便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了回去。
“真该死,这院子分明是留给我的,现在却被他抢了去。”
“生着鬼脸,充什么信阳候大公子的排场?”
“被亲生父亲遗弃的丑八怪,怕是只敢在原州欺负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