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应声拔出自己的弯刀,刀光雪亮,从沈唯重耳畔掠过,惊得他缩了缩脖子。
两刀相击,然后祁楚枫收回短刀,仔细观察,短刀刀刃上并无明显缺口。
“再来!”
短刀与弯刀接连相击数下,金石之音铿锵有力。沈唯重悄无声息地往后又退了退。
祁楚枫再看短刀,接连数下,刀刃上才有些许小凹处。“阿勒这柄刀是掺了陨铁的,能抗住它,这短刀冶炼时应该是加了白铜。关外的铁器大部分用铸铁冶炼,能用上白铜少之又少。”
裴月臣点头道:“不错,我原本还在想,青木哉为何会有这样的兵刃?听他一说,便明白了。”
闻言,沈唯重惊慌地连连摆手:“不是啊,不是我们,规矩我们都是知晓的。商队只敢贩寻常铁器,每次出关前,都是查验过货的。我们绝对不敢私贩兵刃,这可是杀头大罪,可不敢乱说!”
“查归查,可每次挟带私货的也是有的。”祁楚枫思量着,朝月臣道,“青木哉必是出了高价。就算佟盛年不敢赚这个钱,可别的商队呢?”
“将军明鉴,我们商队是绝对不敢做这等事情,不过别的商队,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沈唯重忙道。旁边阿勒收刀入鞘,刀身与刀鞘摩擦之声,惊得他又往旁边挪了挪。
祁楚枫没理会他,问裴月臣:“像这样的兵刃,有多少?”
“昨日一共是二十八人,这等兵刃不过六柄而已,看着是不多。”裴月臣顿了顿,望向祁楚枫,语气微沉,“但好兵刃一定是先配给好手,昨日那些人中高手太少,我推测青木哉的马队可能有半数已经配上这等兵刃。”
“这么多!”祁楚枫有点着恼,把短刀往桌面上重重一掷:“这群混蛋,脑袋掉钱眼里头了,为了一点银子就敢私带这么多兵刃出关!等我逮着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裴月臣轻叹口气,道:“先逮着再说吧,这么大批量的兵刃,牵扯不会小。”
祁楚枫哼了哼,转头盯住沈唯重,也不吭声,直看得沈唯重浑身发毛。裴月臣见状,笑道:“你和他置什么气……你可还有事要说?”后一句问的是沈唯重。
“在下、在下还有一事……”沈唯重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生怕说错一句话,又会被拖出去问斩。
“还有何事?”祁楚枫不耐烦道。
沈唯重骇得一抖,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们大掌柜的被您扣起来,货也被扣了。我们、我们刚入关,这一大群人,工钱还没来得及拿,客栈也住不起,所以、所以……”
“所以,想到我这儿来白吃白住?”祁楚枫微一挑眉。
“小的不敢,万万不敢。”沈唯重鼓起勇气道,“……就是,兄弟们不容易,都是吃的辛苦饭,风餐露宿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入了关,又遇上这事。”
裴月臣在旁问道:“所以他们推举你来找祁将军?或者是你自告奋勇?”
沈唯重陪笑道:“小的平日里也算是能说会道,所以他们就让小的前来。”
“你倒还讲几分义气。”祁楚枫冷哼一声,转向阿勒,“阿勒,你到归鹿城跑一趟,找到孙校尉,吃住先管着,让他把这些商队的人先安顿下来。那么多货扣着呢,他吃不了亏。”
阿勒点头应了,起身便走。
沈唯重大喜,对祁楚枫连连作揖:“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说着,他也想告退,随阿勒一起回归鹿城。
“你且等等。”裴月臣拦住他,温和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沈唯重忙躬身道:“在下姓沈,名唯重,表字子敬。”
裴月臣点头道:“沈公子,在下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却不知你可否愿意?”
能让裴月臣这般看重,沈唯重受宠若惊,忙道:“承蒙裴公子赏识,在下不才,谨听吩咐。”
不明白要他作甚,祁楚枫诧异地望向裴月臣。
裴月臣微微一笑:“那就要委屈沈公子多留几日了。”
“多留几日?”
“不错。”裴月臣笑道,“沈公子放心,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一日三餐,按时奉上。”
沈唯重愈发疑惑。
裴月臣带着沈唯重离开,营帐内剩下祁楚枫一人,盯着墙上的巨幅地图,一径沉思——
私卖兵刃给东魉人,是出关商队的大忌。若当真按月臣所推测,青木哉已有半数人马都换上了新的兵刃,那么这一大批的兵刃是如何自关内运出关外?究竟有多少人在其中牟利?
原本这伙东魉人便因行踪漂浮不定而难以剿灭。眼下更麻烦的是,青木哉有了这条通道,以后将会有源源不断的各色补给,要想剿灭他们,更加难上加难。
拢着火盆,祁楚枫仔细思量——能出关的商队一共三支,皆有嫌疑,尤其是经常走西面的商队。还有负责出关检验的人,商队都必须从归鹿城出关,若是出了事,都在孙校尉身上……
孙校尉,他可是归鹿城的老人了。从这些年来看,他也干过卡着关口克扣好处的事,但私运兵刃这等大事,他是不要命了么?他不像是如此不知轻重的人!
祁楚枫一径深思着,没留神火盆里头连爆数下,火星溅出来,烫在她手背上。她掸掸手,烦躁起身,甚是想立时把孙校尉拎过来问个明白,但又本能地意识到这事急不得。
账外有急急的脚步声,她一听便知晓是阿勒。这丫头走得急时像头小马驹般,哒哒哒哒,很有股横冲直撞的劲儿。
不等兵士通报,她掀开帐帘,正正迎上阿勒。后者刚从归鹿城回来,这路赶得甚急,小脸红扑扑的,朝她急道:“孙校尉,杨铭,带走佟盛年。”
祁楚枫一听便变了脸色,确认道:“孙校尉说,杨铭带走了佟盛年?”
阿勒重重点头。
“这个王八蛋!敢从我手上抢人!”祁楚枫大怒,“本将军不收拾他,他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备马!”
兵士急急将马匹牵来,阿勒也跟着翻身上马。
正巧赵暮云回营来,向祁楚枫施礼。后者却似全然未看见,轻叱数声,马匹卷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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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文好有画面感啊!】
【有人节操好,有人人品好,有人智商好……但是……我心情好,砸你个火箭炮,不要潜水了出来码字吧~~~】
【不愧是大大。文笔就是好啊】
【男女主形象跃然纸上】
【喜欢锦衣之下,就是因为里面有很多小细节值得一品再品,剧版的演员也是小细节拿捏得很到位,这个章节很有画面感,女主吃个早餐处处都有糖,和男主之间的默契简直不要太好看。。。要把沈唯重拖出去斩了的那一处,也让人惊喜,女主的聪慧决绝一览无遗,愈发让人发现男主的柔韧包容与她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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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下一颗地雷,会结出好多好多更新章节咩?】
【喜欢这个节奏,干脆利落喊打喊杀(不是)】
【沈唯重:我当时害怕极了】
【楚枫真的是可爱。对裴军师的喜爱藏都藏不住】
【文文很有爱,地雷包养!】
【看祁妹怼沈的那句,应该是无意识的对军师有些许占有欲啊←_←所以,其实这个时候两只就已经是互相有好感而不自知了!】
【支持大大新文。】
【写得好棒。
还是喜欢老作者的作品:剧情有逻辑无水分、角色有区分度、文字简练不为了挣钱拖沓大水漫灌。】
【大大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完-
第7章 (上)
◎ “将军怎么了?”赵暮云奇道。
守卫的兵士方才也听见了那番对话,遂低声告诉……◎
“将军怎么了?”赵暮云奇道。
守卫的兵士方才也听见了那番对话,遂低声告诉赵暮云。
赵暮云闻言大惊:“她去找杨大人算账?!这、这不大妥当吧。”祁楚枫与杨大人虽是平级,但朝廷向来文压武一头,这样算起来,杨铭还比祁楚枫高半级。
兵士们皆默默无言,耸肩以对。自家将军的性情他们都是知晓的,眼前断断无人敢掠其锋芒。从前老将军在世时,尚可以制住她,如今即便是兄长祁长松,祁楚枫也不见得听得进他的话。
赵暮云急得团团转,正好看见车毅迟从军营另一头慢悠悠地行过来,连忙赶上前道:“老车,你赶紧的,杨大人把佟盛年给提走了,将军带了阿勒就往府衙去了,看样子怒气冲冲,怕是要出事。”
车毅迟脑子有点慢:“杨大人?”
“新来的府尹杨铭杨大人。”
“哦……”
“您别站着了,赶紧追去劝劝。您是军中的老人,辈分大,能劝得住。”赵暮云急道。
车毅迟连连摆手:“没用没用,将军的性子,哪里是我能劝得住的。你若担心,那就赶紧去找军师。”
赵暮云抬脚便要走,顿了顿,转头诧异看向车毅迟:“你就不担心?”
车毅迟满不在乎道:“谁让他和将军抢人,这不是他自己找事儿么?怨不得将军着恼。”
“……”
赵暮云没空和他细细讲理,拔腿便去寻裴月臣,一连问了数人,好不容易才知晓军师领着人去了双井塔牢营。
赵暮云急匆匆进了牢营,看见裴月臣正在向狱卒低声交代着什么。
“总算找着了!”赵暮云朝他急道,“军师,您赶紧去追将军!杨大人提走了佟盛年,将军气冲冲地往府衙去了,我担心要出事。”
裴月臣微怔了下,想了想,问道:“她是从大营的营帐去的?”
赵暮云点头。
裴月臣笑了笑道:“那就不妨事了。”他转过身去,接着向狱卒交代事情。
赵暮云没想明白:“……怎么就不妨事了?”
待事情都交代完毕,裴月臣才朝他道:“从大营的营帐到北境府衙,即便快马也要小半个时辰。楚枫虽然性子急,但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个一盏茶功夫,她的怒气也差不多消下去了。”
闻言,赵暮云这才稍稍安心:“您是说,将军消了气就会回来了。”
裴月臣望着他,又是一笑,摇了摇头:“她要到了人,自然就回来。”
“这……和杨大人抢人,这事儿不好吧?”赵暮云不安道,“杨大人毕竟是府尹,得罪了他……”
“暮云,这里是北境,不是京城,你不用太紧张。楚枫去要人,自然有她要人的道理,不会硬来。”裴月臣淡淡一笑,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杨铭初到北境,自然心急一些。楚枫去和他说上一说,也是件好事。”
“还是好事?”
赵暮云满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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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府尹府邸,厅堂之中。
祁楚枫翘着脚,靠着椅背,慢悠悠地品茶。阿勒立在她身后,双手抱胸,面无表情。杨铭府中管事推说杨大人正处理公务,待处理完毕,立即就会赶来见她们。
而她们俩在此间已经候了好一会儿。
“阿勒,你没有闻见什么味儿?”祁楚枫微侧了头,问道。
“烧蹄髈,韭菜。”阿勒用力吸了吸鼻子,又补充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