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来得正好。”祁楚枫忍着疼痛,朝周云勉强一笑,“请公公代我传令,由霍泽将军暂代主帅一职,云儿全领烈爝军,听从霍将军的调派。”
周云连连点头,又不放心道:“主帅一事,恐怕还得请示圣上。”
疼得身子直想蜷起来,祁楚枫强撑着道:“好,还请公公多为霍将军美言几句。霍将军在南境对敌多年,经验丰富,我相信他能一鼓作气,将东魉人赶下海去……”
她说话时,气息不稳,连带着伤口周遭不停地有血涌出来,邢医长看得心焦不已:“将军,不能再说话了,要调匀气息。我马上准备为您拔箭。”
周云闻言,连忙起身,预备退至一旁。
“还有……”祁楚枫情急之下,起身牢牢抓住周云的手,切切叮嘱道,“找到月臣!”她这一下起身过度,箭矢往体内又深了寸许,疼痛难当,冷汗直冒。
“好,好!”周云忙道。
听见他应了,祁楚枫这才稍松口气,浑身失力,眼睛也不受控地合上,整个身子慢慢地往下沉去,意识逐渐消散……
“将军!”
“将军、将军……”
“……”
她能听见他们一叠声地在喊她,然而这些声音却距离她愈来愈遥远,愈来愈模糊。
“楚枫!”
远远的,隐隐约约似乎有个声音夹杂在其中,熟悉得令人想要落泪。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回应,却怎么也睁不开。
仿佛进入了一条幽长的梦境游廊,她在一个又一个梦境里沉沉浮浮,亦真亦幻……
看见高高的骆驼排着队,鱼贯走进归鹿城的城门。
看见荒原上的树,枝丫朝天际伸展,将月亮囚禁其中。
看见北境的风,卷起烈爝军的旗帜,雪花乱飞。
看见阿勒抱着腾腾在草地上打滚。
看见月臣,他立于荒原之上,他的眼睛望着她,温柔,关切,悲伤……
“月臣!”她骑在一匹高高的白骆驼上,俯身朝他伸出手去。
白骆驼的脚步一刻不停地朝前行去。
“你去哪里?”他问。
去哪里?她也不知晓,只能道:“你等我!”
“好,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他道。
他的话音转瞬消失在风中,紧接着又有一阵风,他整个人便都不见了。祁楚枫骑着白骆驼继续往前奔去,茫茫然地想,他的话似有些耳熟……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隐约之间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又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浸润在雨声之中。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双目,看见头顶处华丽的帐顶,陌生得很,转头看向旁边,有两名侍女正倚着桌子打盹,也都是陌生的面孔。
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像是宫里的人。
祁楚枫微微拧眉,暗自心想:这又是一个什么梦?
看来一时半会儿这个梦也醒不过来,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掀开被衾,趿了鞋,朝外行去。
门是半掩着的,轻轻推开,雨声骤然变大了许多。
一股清凉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甚是舒服。
“祁、祁将军……您醒了!”
两名侍女被雨声和推门声惊醒,抬首看去,惊喜莫名。矮个侍女赶忙上前扶她,高个侍女取来柔软的披风为她披上。
“你们……”祁楚枫仔细端详两人,“认得我?”
高个侍女道:“您是朝廷里的大将军,我们自然认得。您已经睡了两个多月了,可算醒来了。我得赶紧去告诉高医官才对。”说罢,她便急急地告退,连伞都顾不得拿,径直奔入雨中。
睡了两个多月?是梦?非梦?
祁楚枫尚有些混沌,看见院中玉兰花开得正好,方才闻见的香气便是从此处而来:“玉兰花……现下是什么时节?”
“回禀将军,今日惊蛰。”
惊蛰?!祁楚枫一愣,又追问道:“这是哪里?”
“回禀将军,这里是皇家别院,圣上让您在安心养伤。”
皇家别院?养伤?
回忆一点一点地回到她的脑中——
古鸦城上空盘旋的乌鸦。
兵刃反射出的寒光。
众人焦急的面孔。
……
胸膛起伏不定,祁楚枫气息急促,险些喘不上气来。矮个侍女赶忙扶她到凳子上坐下。
“月臣呢?找到月臣了吗?”她急急问道。
矮个侍女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是了,她只是一个深宫侍女,她又怎么会认得月臣,祁楚枫只得改口问道:“现下战事如何?”
矮个侍女迟疑道:“听说是打赢了……您方才问的是裴将军吧?圣上召他进宫,他应该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祁楚枫迅速抬眼,不可置信追问道:“裴将军?裴月臣裴将军?他也在这里?”
矮个侍女点了点头:“他和您是一块儿来的,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里照顾您。”
月臣!他没事,他真的没事。
祁楚枫喜出望外,不知不觉间竟落下泪来,慌得矮个侍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祁将军,您别难过,您现下醒了,裴将军也会欢喜的。”
“他……他可还好?”祁楚枫担心裴月臣是否也有伤。
矮个侍女不明其意,答道:“裴将军很好,他照顾您,比我们还细心。您看,您的指甲就是裴将军帮您修的,他说您不喜欢指甲长,长一点点都要修。”
祁楚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齐齐整整,是她惯常的样子,唇角不由漾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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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枫不愧是将军,昏迷前把军务交待得清清楚楚的~玉兰花雨中醒来,也是很有诗意了~
修指甲这个点非常戳人。月臣这么了解楚枫,这么细心地照顾楚枫,这是十年间积累的感情在细水长流啊~】
【这怕仍然是个梦?】
【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这两个多月,够辛苦了啊!】
【千言万语道不尽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营养液浇灌你,你可感受到我无尽的情意!】
【进展神速?】
【天啊,看哭了。求皇上赐婚!】
-完-
◇ 106、尾声
◎尾声
半年后,北境,将军府的后院回廊上。
腾腾叼着红绸子在廊上撒欢,身后的红绸拖着长长的,在怠◎
尾声
半年后, 北境,将军府的后院回廊上。
腾腾叼着红绸子在廊上撒欢,身后的红绸拖着长长的,在地上迤逦着, 与府中处处张贴的囍字, 相映成趣, 更添喜庆。
“腾腾,腾腾……不许跑!”
阿勒在它身后追, 跑得气喘吁吁,还得小心不能踩到红绸缎。
好不容易追上它,一下子把腾腾扑倒, 从它嘴里把红绸子夺下来。阿勒嫌弃地看着上面的口水, 斥道:“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许给我添乱!”
“汪汪汪!”腾腾嚷嚷。
阿勒只得放缓语气, 摩挲着它的头:“你乖乖的,晚上我留大骨头给你。”
“汪!”腾腾起劲地摇摇尾巴。
阿勒拾起红绸子,仔细地掸去上面的灰尘, 拿着绸缎往回走。
屋内,祁楚枫正拿着红嫁衣端详,微微皱眉道:“定制的时候, 不是说好上头要有十八颗珍珠吗?怎么才十二颗?”
吴嬷嬷道:“姑娘,咱们这儿是北境, 又不是京城。这婚期定得这般匆忙, 又要小指肚圆的珍珠, 能凑够这十二颗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这些日子, 大勇的腿都跑细了一圈。”
祁楚枫搂了搂她, 安慰道:“您也辛苦了, 这嫁衣绣得可真好看,上头这小鸟,我招招手它是不是就能叫唤?”
“那是鸳鸯。”吴嬷嬷没好气道。
“鸳鸯特别好看……”祁楚枫讨好道,“可着满北境找,也找不出绣得这么好的鸳鸯,得亏有我家嬷嬷在。”
阿勒抱着红绸子急匆匆地冲进来,朝吴嬷嬷道:“上头结的花散了,怎么办?这个是不是拜堂的时候该拿在手上的?”
吴嬷嬷看她头发又乱了,便气不打一处来,:“我早起才给你梳好的头,你看看!要成亲的人了,马上就是当家做主母的人,还像个疯丫头一样怎么行,你道我还能天天跟着你。”说到末处,不免有些伤感,阿勒自六岁起便来到将军府,几乎算得上她带大的孩子,如今要出嫁,心中难免不舍。
阿勒不敢吭声,朝祁楚枫吐了吐舌头。
祁楚枫笑道:“沈先生的宅子就挨着将军府,保不齐她嫁过去之后,还得日日回来烦你,回来蹭饭也是少不了的。”
阿勒忙朝吴嬷嬷连连点头:“我要回来吃饭。”
吴嬷嬷嗔道:“又胡说,你回来吃饭,沈先生怎么办?”
“他也来。”阿勒理所当然道。
吴嬷嬷被她气笑了,直摇头,把嫁衣递给她:“快,先去把衣裳换了,然后我再重新帮你梳头……花冠也应该快送来了。”
阿勒抱了嫁衣到屏风后,淅淅索索,一会儿功夫之后,高高地拎着裙摆出了屏风,朝她们道:“是不是太长了?”
“这是要拜堂的喜服,就是这样,你小心着穿,别跘倒了。”祁楚枫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