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菜地秃了小块,那块土地外翻,像是有人除草除了一半的样子。
这块地隔着大门的对边,是一口水井,水井前方靠着左侧屋的位置,便是晾衣绳。
晾衣绳上晾着两件皱巴巴的衣服。
周梨花把院子扫干净之后,看了眼左侧屋子,那人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犹豫了一瞬,她走到晾衣绳边,把那两件衣服给抻平整。
做完之后还没来得及收手,边上的屋子‘吱呀‘一声,赵归走了出来。
周梨花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行李问他:“我……我……”
她的行李是不是该放进屋子。
这是她想说的,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句完整话。
赵归扫了她一眼,伸手往一旁的屋子一指:“你今日睡这屋。”
周梨花松了口气,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绕过男人飞速奔进屋。
这间屋子不算小,比起周梨花之前的屋子大得多。且挺干净整洁的,里屋放着一张木床和两个柜子。
木床有些旧了,不过上面的床褥收拾的整整齐齐,摸上去软乎乎的,应当是用棉花弹的新被子。
还挂着新蚊帐。
夏季将将过去,到了晚上仍旧有些蚊虫,有了蚊帐就不怕蚊子了。
先前在孙家时,别说周梨花用不上蚊帐了,就连公婆也是用不上的。
城里人过的可真奢侈。
不过看起来这家的确和孙媒婆说的一样,家境不错。
但这样的猜想却并不能让周梨花感到高兴,她又开始陷入深深的忧愁。
这般好的情况,为何这人都二十三岁了还没说到媳妇?
周梨花不自觉回忆起男人的相貌,长得还算周正,就是太凶了些。
瞧着就不太像好人。
但光凭面相也不大可能拖到二十五岁还未成亲吧。
老人曾说过,相由心生……若当真如此,她岂不是等同掉进了狼窝吗?
周梨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心底到底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不该有的期盼。
不过很快周梨花就不再多想了,想得再多又有何用?
将行李放进柜子后,她起身出了里屋,瞧见外间的窗户,是用新的浆布糊的,就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又将窗户推开。
窗户正对着厨房。
窗子刚打开,周梨花便看见男人抱着捆柴火进了厨房。
不知不觉天都已经快黑了,她竟全然没意识到依然到了做晚饭的时辰。
之前不管在婆家还是娘家,她都是没资格吃完饭的,爹娘总嫌她是个‘吃闲饭的丫头片子‘,婆家更是把她当下人对待。
但是就算晚饭没她的份,做还是得她来做。
如今到了新家,她虽然还不大熟悉,但该做的活她是肯定不会犯懒的。
她赶忙来到厨房,有些畏畏缩缩地对刚刚放下干柴的男人道:“我、我来做饭吧?”
赵归山一样壮硕的背脊微顿,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站在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女子,然后应了声:“好。”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柴丢下,转身走了出去。
周梨花神情踌躇地在他身后跟了两步,心里有许多话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和这人拢共才说了不到三句话,对他仍旧陌生的紧。
况且对方是个男子,作为女子,她自小见到成年男子都是躲着走的,更别提交谈。
就在这时,对方却骤然转身,沉声询问:“跟着我做什么?”
他突然的转身,吓得周梨花宛若受惊的兔子,差点原地跳起来,她怂怂地低着头小声道:“你、你晚上吃什么?”
赵归道:“随意。”
说着他便朝大门走去。
赵归人高腿也长,几步走到院门前,一只脚将将踏出去,却听女子那如柳絮般又轻又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归……你、你要出门么?天色已晚,你……”
说着说着,对上赵归那可怕的目光,周梨花心口一跳,不敢再说下去。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天都快黑了,他出去做什么?
周梨花曾听村里的媳妇们聊天时谈论,说城里的男人到了晚上就会去那烟花柳巷里取乐。
从赵归出去后,周梨花就忍不住频频看向屋外,做饭也做的心不在焉。
好在她厨艺娴熟,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掌握火候,不至于糊锅。
在厨房翻找半天,她找到半缸米,还有一些咸菜,以及一些烂掉的菜叶子。
将菜叶子丢掉,又把缸子里的咸菜挖一些出来。
怕赵归吃不饱,她没煮稀饭,而是煮了一碗干饭。
米饭是将将好一碗的量,剩下的锅巴给赵归备着,若是米饭不够就吃些锅巴,够了就留到明日给她自己煮粥吃。
她只做了一人量的晚饭,没有将自己考虑在内。
毕竟她从小便是如此,习惯了便也不觉得饿。况且她本就是妇人,不干重活,多吃一顿饭着实浪费。
虽然新家看上去确实条件不错,但能省些总归还是省些的好。
最重要的是,周梨花是赵归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她总归是底气不足的。
天色全然暗下去时,赵归才总算回了。
不过他身上却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周梨花问:“你出去……买、买东西呀?”
虽然买这么多东西,多少有些败家了,但只要他不去喝花酒,周梨花还是高兴的。
赵归是个话不多的,只简单应了声,然后问:“晚饭做好了?”
周梨花忙点头,然后殷勤地去厨房将饭菜盛好端出来,她早已在院子中间摆好了饭桌和凳子。
饭菜上桌,赵归扫了眼,随口问:“你已经吃过了?”
周梨花连忙摆手:“我不吃。”
赵归正要坐下的动作一顿,随后紧皱眉头,起身道:“你吃”
第3章 婚书
周梨花摇头道:“我不饿……”
但是男人却已经起身,扛着地上那几包东西,进了正屋。
几个包都用麻布裹着,周梨花没见到里面是什么。
她呆呆地看着男人进了屋,想起方才他不容拒绝的话,忍不住咬了咬唇。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意思,她鼻头忍不住酸了酸。
看向桌子上的晚饭。
她是真的不饿的。
赵归这样,叫担心受怕一天的她,莫名有些想哭。
从小到大,连她娘也不曾让她吃过晚饭。
幼时忍不住馋,直勾勾的趴在一旁盯着家里的饭桌,然后就会被她娘抱走,训斥一顿。
不只是她,她生活过的两个村子,不管年长年幼,女子都是不吃晚饭的。
晚饭是给在地里干活的男人吃的。
周梨花不知道是不是城里人与乡下规矩不一样,但她心中是动容的。
考虑到可能城里规矩就是这样,她虽然不饿,却觉得总得入乡随俗,毕竟往后便要在这里生活。
最重要的是,那人那么凶,她也不敢不听话。
于是周梨花又钻进厨房,将锅巴用水煮烂,直至煮成一碗稀粥为止。
她将粥端出去,摆在桌子上。
走进正屋。
天色昏沉,也看不见屋里有什么。
她轻声唤道:“我又做了碗饭,我们一起吃吧?”
‘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
赵归从暗处走了出来。
周梨花忍不住向他身后看了看,但视线被高大的身影挡住,加上屋里本就昏暗,所以没能看清屋内情形。
见他两只手有些脏,周梨花连忙打了盆水给他洗手。
赵归顿了顿,眉头下意识皱起。
他本就长的凶,一皱眉更是凶神恶煞。
吓得周梨花脸色一白,双腿一软,差点当场给他拜个早年。
似乎察觉到自己吓到人了,赵归眉头皱的更深,借着盆里的水随意搓了搓手,然后绕过女子走向桌子。
走到桌前,他扭过头,一双眼直直看向女子,粗声粗气的说:“吃饭。”
周梨花连忙放下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偷偷抬眸打量着男子的神色,生怕在他脸上看到半分不悦。
索性这次赵归没皱眉,只是低着头,动作迅速地端起碗,将那小碗粥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