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可比小丫鬟贵多了,买个丫鬟才五两银子,买她却要十两,几近掏空了公婆和兄嫂的全部家底。
更别说她当初半点嫁妆都没带来,便成了每个人的仇人,活该被当丫鬟。
这是婆婆骂她时说的话。
她虽过得憋屈,但又不能如何?
若是赌气回了娘家,恐怕也会被赶出来,再说娘家也未必就比这个家好哪里去。
周梨花动作利索的打水洗碗。
这时,大嫂笑着从房间里出来,快步朝周梨花走过来。
下一刻周梨花手腕被抓住,大嫂一边拽着她一边说:“快点跟我来,孙媒人帮你说了门好亲,快跟我去谢谢人家去!”
周梨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拉去了堂屋。
她人瘦弱,力气也小,轻易就被大嫂拖着走。
一只脚刚踏进堂屋,婆婆就迎了上来,欢欢喜喜地说道:“梨花,你快去收拾东西,今日便跟你六姑走,去城里过好日子去!”
一旁身形圆胖的孙媒婆眉头一皱,忍不住上前说:“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况且直接过去也不规矩,便让她再在你家待……”
“待什么待!”孙何氏打断了孙媒婆的话,然后又不容拒绝地说道,“今日就走吧,可别耽误了她。”
周梨花咬着唇,有些忐忑地走到孙媒婆面前问:“可是您方才跟我说的那人?”
孙媒婆点头:“自然。”
周梨花闻言低头,轻生说了句自己去收拾行李,便转身去了侧屋。
这间屋子是原本孙家小儿子住的,直到现在房间中间还供奉着他的排位,孙家小儿子刚死的那段日子,棺材就摆在这间屋里,床与棺材就隔了堪堪两步远。
前两日她吓得不敢闭眼,第三夜就趁着这家人都睡了,偷偷躲到柴房将就了几夜。
周梨花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不过只有两件衣服值钱些,用一个小破布包将衣服包起来,便算收拾好了。
随后便坐在床上,默默流了两滴眼泪。
听到外面有人来,连忙将眼泪擦干净。
她是怕的。
方才她看到堂屋桌上放着一个布包,有碎银子露了出来。
那么鼓囊囊的布包,银子自然不少。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好人家哪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娶个寡妇回家?
当初她娘也是含泪告诉她,给她选的郎君,只是身子弱了些。
可实际却是个痨病鬼,刚成亲就死了。
如今这个,若真如孙媒婆说的那般好,又怎能瞧得上她?
但媒人的嘴最是巧舌如簧,周梨花深知,自己笨嘴笨舌,从孙媒婆嘴里也探听不到什么。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2章 新家
周梨花一直跟着孙媒婆进了城,这一路上内心如何忐忑暂且不提,等到进了城,孙媒婆却将她拉到角落,偷偷给她塞了二两银子。
周梨花连忙推据,被吓得半死,生怕孙媒婆给她钱,是真的想把她卖了!
孙媒婆却强硬地把钱塞到她怀里,说道:“你婶子我见你可怜,跟你公婆拉扯半天,要了二两银子给你做嫁妆,也算是让你在未来郎君面前有些脸面。”
周梨花闻言,心头却并未轻松多少。
忐忑的她跟在孙媒婆身后,一路沿着街向前走。
路上听孙媒婆又说:“你未来郎君便是在这城西街做铁器生意的,是个铁匠,家里条件当是不错,不过脾气却是不大好,听婶子一句,往后定要多顺从着些,若是生了矛盾,要学会服软,或是掉两滴眼泪珠子,男人最是吃这招。”
周梨花低着头,手里紧紧握着那二两银子,心中彷徨不定。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太阳公公眼瞧着就要开始落下了,整条街笼罩在晚霞中。
像是万物都被笼罩了晕黄的颜料。
没过多久,孙媒婆停在一个露天铺子前。
周梨花跟在孙媒婆身后,也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这个铺子。
铺子有些简陋,场地倒是不算小,但是刚刚靠近就能感受到比别处热些。
大火炉里还有三两点火光闪着,老板应当是刚刚灭了火离开。
很显然,这就是孙媒婆所说的打铁铺子。
周梨花来不及多看两眼,就跟着孙媒婆拐进了一旁的小巷子。
孙媒婆边带路边说:“你瞧那铺子不错否?”
话音一顿,还未等周梨花回应,她又伸手一指,说,“喏,咱到了。”
说着,孙媒婆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周梨花双手紧张拽着袖口。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内。
周梨花目光将将落在对方古铜色的上半身,便像只受惊的小鸟连忙低下脑袋。
但那一眼她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竟然光着膀子,现在刚刚入秋,天还有些凉,但这人身上却在流汗。
汗水从那鼓鼓的腱子肉上往下滑落,有风吹来,将汗味随风吹来。
这人跟她前面的郎君全然不同……不对,应当说周梨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般高大强壮的男子。
说不被吓到那是假的。
但是到底关乎自己未来郎君,她终究压下惊吓,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男子目光沉沉,正盯着周梨花看。
周梨花一抬头,两人视线便交汇,她呆了一瞬,然后猛的低头,下意识往孙媒婆身后躲了躲。
孙媒婆注意到她的小举动,硬是把她拉出来,往大门里推,可这男子正拦在门前。
尽管她使了吃奶的劲抗拒,但还是被力气更大的孙媒婆推了出去,她险些撞到他身上。
孙媒婆笑着说道:“瞧瞧,我这可把你的小媳妇送来了,往后便好好过日子,祝你们来年抱上个大胖小子。”
拦在门边的人让开了道,周梨花被推-进门时脸色通红。
然后孙媒婆就离开了。
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两人。
周梨花屏住呼吸,低着头不敢看人,也不敢主动开口说话。
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将嘴唇咬破也不觉得疼。
目光四转,见院子里乱作一团,她忙说:“……我、我来清扫院子吧。”
没有回应,周梨花便当对方同意了,于是把小包袱放到一边,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赵归皱眉看着女子的背影,不难看出她似乎很怕。
这很正常,许多人都怕他。
可赵归没想到人今日就来了,没有嫁娶之仪,甚至先前连招呼都没打过,人忽然就这么来了。
也太过简单了些。
简单的都显得有些荒唐。
赵归有些不满的皱眉,沉沉的目光盯着女子娇小的身影忙碌,直盯了许久。
周梨花自然能感受到那道视线,但是胆小地不敢看回去,这男人瞧着这般凶神恶煞的,她连跟对方说句话都不敢呢。
先前发现自己没被孙媒婆卖掉的喜悦早已冷却。
就算没被卖到脏地方,落到这人手里,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简直就是掉进狼窝。
周梨花在心里为苦命的自己擦了把心酸泪,然后控制着自己干活的双手不要发抖。
同时心底也有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本来就不曾奢望过真能嫁个好夫君,如今见着情况,心里反倒安定了些。
至少不是被买到脏地方。
索性片刻后,身后的人终于动了,径直走向了左侧的屋子。
周梨花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一只手拧断了锁头,原本锁上的铁锁的锁头足足有她半根手指的粗细!
虽说那锁生了锈,但那到底是铁疙瘩。
他为何不用钥匙开门,非得这么……徒手拧开?
难道他的手不疼吗?
周梨花惊惧地僵着身子,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的手上。
那是一双粗糙的满是厚茧的古铜色大手,手背上青筋突出,手里握着的那块铁锁都显得娇小可怜得很。
这双手一看就充满力量。
在乡下,这人绝对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周梨花拍了拍砰砰跳的心口,咬咬牙,继续埋头干活,动作比之前更麻利了些,想要快点把院子收拾出来。
孙媒婆说,只要她勤快些,温顺些,男人自认会对她好。
她倒不指望赵归对她好,别打她就行了……虽然目前看来,似乎有点难。
收拾院子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这个院子里本身也没多少东西。
院子南面靠着右侧厨房的墙壁堆着一堆干柴,干柴上面搭了一个简陋的顶,是用来预防雨雪的。
周梨花目测了下,觉得那么一大堆干柴,大概够用到冬季之前的。
而干柴前边的院墙角落,是一小块早已经荒了多久的菜地,上面的草都有半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