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竺琴却想不通,春燕这么做究竟是受何人所指使,为钱是肯定的,可究竟是何人与孟沅澄有这般深仇大恨,要做到如此地步。
以孟沅澄的身份,普通百姓又如何敢对她下手。
应同沉思片刻,忽然问道:“既然你的丫鬟嫌疑这么大,那具烧焦的女尸又是谁?跟你是何关系?”
“她若是对你不满,为何不直接对你下手,要这般迂回地去烧一座你几乎从不去的宅子,这样做你不过是损失了些钱财,你本人却是毫发无损,你说她是何心理?”
竺琴十分犹豫,不知该如何说孟沅澄这事,若是说了,事情肯定是要闹大的,若是不说,恐怕他早晚也会查到的,到那时可能就晚了。
竺琴瞻前顾后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裴钰。
“不能说?”
竺琴知道应同看出她是有所隐瞒,便也开门见山道:“这事不太好说,说出来后恐怕影响极大,所以让我考虑考虑。”
“好。”
又过了两日,应同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竺琴心急如焚,再等不下去,第三日一早便去了大理寺。
她本意是在门口等着应同,没想到没等来应同,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原本竺琴是没认出裴钰的,她虽与裴钰短暂地见了那么一面,但今日的他与那时的他已完全不同,她是听到旁边人称呼他为裴大人,再一看旁边人对他恭敬的姿态,这才记起来。
见裴钰下了马车直朝着大门而来,竺琴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没想到裴钰不仅眼神很好,记忆力也是极佳,即便是神色匆匆往大理寺中走,只是偶然瞥了一眼旁边,就已发现了微微侧身躲在角落的竺琴。
竺琴低头等着裴钰进去,可眼前忽然暗了下来,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裴钰的眼睛。
许久之前的那一次见面,她不知裴钰是何人,但也知道他在朝中为官,不是普通百姓,那时的裴钰,虽然也是冷淡,但整个人透露出的气场总归还是算温和的。
此刻却完全不同,一抬头撞上裴钰冰冷的让人遍体生寒的眼神,她甚至感觉到一丝后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手被一把擒住,裴钰的声音透着森寒,压抑至极:“你怎么会在这里?”
竺琴慌了,眼神闪烁,词不达意,还有些结巴,道:“我,我路过这里。”
“路过?”
裴钰重复了一遍竺琴的回答,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真的。”
裴钰松开了擒住竺琴的手,正当竺琴庆幸时,她的脖子被一把掐住,只听见裴钰在她耳边道:“我没什么耐心,你最好说实话。”
竺琴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用力地拍打着裴钰的手臂,却毫无用处。
视线变得模糊,喉咙间似乎都有血气,青筋暴起,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裴钰手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男声。
“放开她。”
裴钰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手上的力道更重,这时一旁的陈从还是出声劝道:“大人,她若是死了,那便不能从她这里知道公主……”
陈从的话没说完,但效果已经有了,裴钰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重获自由的竺琴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看着从门口过来的男人,方才似乎就是他先出言阻止裴钰的。
裴钰看着沈子微,面色阴沉,道:“怎么回事?”
收到消息时他已觉得不对劲,为何会是沈子微通知他。
可他却没有再细问,也阻止了陈从的追问,陈从还疑惑为何不问清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沈子微望着瘫坐在地上还不住咳嗽的竺琴,眼神有些复杂。
“你没事吧?”
竺琴虽不认识沈子微,可看沈子微一身官服,肯定也不是寻常百姓,竟还能关注到她,她不免惊讶。
“没,没事。”
即使她今日真死在这里,裴钰也不会有什么事,她早已认清,像他们这种人,她的命在他们眼里就如草芥一般,又怎么会看在眼里。
所以对于沈子微的一句关心,竺琴倒是觉得意外了。
她本以为沈子微只是随口一句,但她抬起头来才发现,沈子微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十分古怪,完全不像是看着陌生人的眼神。
第六十七章 她宁愿死都不想跟你在一起……
竺琴有些迷茫, 她与这个男人以前见过吗?为何他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不过她也不好贸然问出自己的疑惑,加之还有裴钰在一旁,因孟沅澄的事,她还是有些心虚, 如今也只想早些离开这里。
裴钰一把抓住沈子微的领口, 狠狠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子微也不甘示弱, 道:“你还有脸来问我吗?”
“你做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伤透了她的心, 她真这么走了,倒也是好事了, 起码不必再受你的掌控。”
‘砰’的一声,沈子微感觉到脸上一痛。
沈子微没想到裴钰竟会这般冲动粗鲁的时候,他一时不慎, 竟被裴钰一拳打倒在地。
沈子微手指摸到唇边的血迹,冷笑着道:“你打我有什么用?反正人都不在了,你就算把我打死,她也不会回来了。”
“你……是什么意思?”
看着裴钰第一次震惊到无以复加又难以置信的神情,沈子微有些畅快,继续道:“没听清楚吗?那我再说一次,她死了!那具尸首就是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可能。”
“你不是那么喜欢她吗?她死了, 你不会是这种反应的。”
裴钰喃喃自语,声音很低,不像是在说给沈子微听, 倒更是像在说服自己。
“是啊, 我是喜欢她,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如今已经死了,与其活着的时候一辈子被你控制, 我想死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她宁愿死都不想跟你在一起啊!”
裴钰暴怒,喝道:“闭嘴!”
“听不得真话吗?可是这就是事实,你我都很了解她。”
裴钰忽然转身对陈从道:“带我去看那具尸首。”
陈从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的沈子微,沈子微却没反对,说道:“想去就去吧。”
反正尸首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更是看不清模样。
待裴钰进去之后,竺琴扶起了沈子微。
竺琴声音发颤,许久才问出那句话:“她真的死了吗?”
沈子微看了眼竺琴,点头:“是。”
竺琴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那具尸体真的是……”
她不忍再说下去。
“嗯。”
竺琴也忍不住地落了泪。
虽她与孟沅澄相识不久,但好歹也算是一起经历了这些事,原本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不到几日便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首,她如何能不难受。
她过去见过不少仗着出身就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在那些人眼中,她这种人如草芥一般,身微命贱,从不被当作人来看。
但孟沅澄不同,虽贵为公主,面对她时也没有那些颐指气使自视甚高的姿态,倒是如普通人一般。
沈子微看着垂眼抹泪的竺琴,动了动唇,但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出来的那几日就是你一直在帮她吧?”
竺琴正伤心着,也没听出沈子微的话有何不对劲,并未深究,只是点头:“嗯,起火的那处就是我的宅子,她本来是一直住在那里的。”
“你跟我一同进去吧。”
竺琴有些茫然,不懂沈子微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沈子微不等竺琴回答,转身抬脚便往里走,竺琴虽不明就里,但还是跟上了。
竺琴跟在沈子微身后,直到了一间屋子才在门外停下。
竺琴往里看了一眼,这才明白这是哪里。
裴钰站在这具烧得焦黑目不忍睹的尸首前,迟迟没有动作。
见沈子微进来,他厉声质问道:“你凭什么认定这就是她?”
这般样子,模样都瞧不清,如何能确认身份。
他不会相信。
“她的左腿有一小块疤,那时候她七岁的时候软磨硬泡让我带她出宫去玩,她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不慎擦伤的,虽然当时及时让太医看了,可还是留下了一块很淡的痕迹。”
裴钰往尸首走近了些。
与平日的果断沉着相比,此时的他动作明显迟缓了些,陈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副模样的裴钰。
裴钰伸出了手,将白布掀开,虽然是极不想承认,可那块痕迹即便是在烧焦的腿上也能看得清晰。
此时屋内十分安静,几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陈从见状,忍不住道:“大人,还是……”
“闭嘴!”
沈子微见到这番场景,上前几步,一把拉着裴钰,走到前方,掀开了原本还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指着女尸颈间道:“看到了吗?”
“这是她一直戴着的那条项链,独一无二的,天下再找不出第二条。”
在看到女尸手腕上的镯子时,裴钰脚下一软,身子晃了晃。
陈从赶紧过去扶住了裴钰。
“大人!”
这个镯子是他送给她的,在他们成亲一个月的那一日,是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找来的,因为她说喜欢。
虽然孟沅澄口里的喜欢可能也不过十天半月,过了新鲜劲这东西恐怕就会被扔到一边,但裴钰还是去找了。
裴钰还记得她当时看到这东西时的神情,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一把抱住了他,还跟他撒娇:“你不是说麻烦吗?”
“是很麻烦。”
这镯子是私人珍藏,偏偏主人又是个自诩超脱十分高傲的人,他上门说明来意后当场便被拒绝了,当他说到可以出几倍的价钱时,更是直接被人请出来了。
“那个人怎么肯卖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