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这是谁?”阿念好奇。
沈辞看向他,温声道,“是爹爹的兄长,你的大伯。”
“大伯?是山海哥哥的爹爹吗?”阿念忽然好奇问道。
也知是阿念真的长大了,已经能口齿伶俐得发出大伯的音;还是因为对方不是陈修远,他就不唤大伯了。
总归,在见到沈辞点头的时候,阿念也一并朝着另一处磕头,“大伯,念念来看你了。念念替山海哥哥给你磕头,山海哥哥真的好想你,他不在,念念替他给你说,你听到了吗……”
沈辞微怔。
他知道阿念从小被陈翎教导得很懂事,但从未有一刻像眼下这样印象深刻。
阿念很懂事,也在一天天长大。
早前很多不明白的事,也在一天天明白,以他自己的理解,用他自己的方式,像极了阿翎小时候
看着阿念,他仿佛在看小时候的陈等
“大伯,我晚些再同你说,我要先和祖父说话,你等我一下,阿念很快的。”阿念虔诚说完,沈辞看着他,唇边淡淡笑了笑。
“祖父祖父,念念刚刚给你磕头了,你看到了吗?这束花是念念在路上摘的,娘亲说,念念要是能辛手给祖父摘花放在祖这里祖父就能看见了。祖父,念念很想你念没有挑总了,还有好好练小木剑,念念也对付了坏人,祖父你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祖父祖父,念念还想听你讲故事,你讲的故事好子有趣,比老师面说的故事有撒多了,老师说的念念好多都听不懂。念念悄悄告诉你,念念更喜欢听祖父讲的故事……”
“祖父祖父,念念还偷偷同你说,爹爹他好想你。有好几次,念念都听到他睡觉的时候唤爹爹,念念问娘亲,娘亲说,爹爹的爹爹就是祖父啊。祖父,爹爹是梦到你了吧,念含也想梦到你……”
沈辞一直听着,也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
四月清明,林北边关的草原上已经翻出一轮嫩芽新绿,微风拂过,一轮接一轮的草浪清浅,似伴着长歌远行。
英雄无碑。
脚下山河,便是墓志铭……
沈辞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祖父祖父,爹爹说要走了,那念念下次再来看你。”阿念说完,又向着墓碑磕了磕头。
沈辞牵起他,温和道,“走吧。”
阿念握着沈辞的手,因为路滑,脚下还是有些打滑。
沈辞看他,“阿念,爹背你吧。”
“好啊~”阿念欢喜。
沈辞蹲下,阿念熟练爬到他背上。
烟雨天,草浪声下,父子二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平峰山头。
“爹,你背过娘亲吗?”阿念忽然问。
“背过啊,你娘亲小时候总是总不走不动路,要我背。”
“那念念走不动,爹爹会背吗?”
沈辞笑,“会啊,但你是男子汉,等你长大,你有自己要背的人。”
“那我背娘亲。”
“……”
沈辞纠正,“不可以,你娘亲有你爹背了。”
阿念愣住,“那念念背谁啊?”
沈辞想了想,“你会有自己想背的人的……”
念念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沈辞∶“……”
他实在想不到他知道什么,但阿念欢喜道,“念念背妹妹。”
沈辞一懵,原本就路滑,父子两人一道摔了出去,滚了好远……
小五和紫衣卫也看懵。
等到马车上,沈辞替他吹吹额头,阿念摸了摸额前,“爹爹,真的摔青了吗?”
沈辞头疼,“是。”
阿念道,“不疼的。”
沈辞叹道,“回去你娘亲该说我们了。”
阿念笑道,“不怕,我就告诉娘亲,事我和爹爹在想背妹妹的事,爹爹才没留神……”
沈辞头都大了几分,“阿念,你什么都不说会比较好。”
阿念又忽然问,“爹爹,那战争结束了,你会和念念,娘亲一道回京中吗?”
沈辞看了看他,认真应道,“爹会回来看你和娘亲,但不会一直在京中。战事虽然结束,但想要边关安稳,还需要人戍守这里。爹爹在这里,替你和娘亲守边关,爹爹也会回京述职时看你,你也能来看爹爹。”
阿念也认真问道,“那念念会很想爹爹的。”
沈辞温声道,“你想爹爹的时候,爹爹也在想你和娘亲,你和娘亲在京中,爹爹也有了期盼,会盼着回京同你们团聚,也盼着见你们的日子。这对爹爹来说,也同样弥足珍贵。”
阿念抱他,“爹爹,念念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沈辞伸手缩过他耳发,“那听娘亲的话,好好学写字,给爹写信,爹看到你的信就同见到你一样。”
“嗯。”阿念点头,“念念会好好写字的。”
沈辞莞尔。
……
平峰上,草浪又抚过一轮。
马车在下山的路上飞驰着,在平峰上,都可以尽收眼底。
披着斗篷的人一直看了稍许,直至那辆马车再看不见,才又转身。
又是一轮烟雨,斗篷下的人慢慢摘了斗篷,伸手将手中花束平稳放在墓前时,手臂布满抓痕。
“爹,我来看你了。”
***
七月盛夏一过,很快就至八月。
八月中秋有中秋宫宴。这次中秋宫宴比往年都更隆重,因为林北一战,燕韩大胜巴尔,天子还亲至林北边境同巴尔,苍月两国在林北缔结盟约,此后的至少二三十余年都会没有战争。
林北从早前战乱不断的情形,朝着安定慢慢好转,朝中上下皆是喜色,国中也普天同庆,中秋就是好日子。
七月初,范玉就开始紧张。
说不紧张是假的。
曲老将军要京赴中秋宴,还有……边盈的九个哥哥…
范玉唏嘘声中,日子就这么一晃到了八月中秋节前,曲边盈提前同他说了通关秘宝典,譬如∶
——“别怕,我爷爷就是喜欢喝酒,你只要同他喝酒就行了,他就高兴了,喝高兴了,就什么都同意了。”
——“别看他是老将军,但不在战场的时候,爷爷人很温和,不会为难你的我壹欢的人,他才不会为难呢!”
——“还有我那几个哥哥,你也别怕,平日里他们就是狐假虎威,有爷爷在的时候,他们就跟兔子似的。”
——“放心吧,还有我呢!”
但实际是。
曲老将军是喜欢喝酒,从晌午喝到晚上,从晚上到了半夜,酒喝了不少,范玉去吐了好几轮,回来后又继续喝,喝到最后也没见曲老将军尽兴,别说同意,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范玉只能硬着头皮顶着。
至于说曲老将军温和…
呃,范玉擦汗,这一整日了,倒是到现在也没看出温和来,他无论笑脸相迎,温和有礼,恭敬有加,对面的曲老将军都是全程套拉着脸,像在参加受降仪式。范玉最后温和是没看出来,却怪猜出打仗的时候,对方面对的应该是个铁面无私,凶神恶煞的战神。
范玉头疼。
还有边盈的几个哥哥,哪里像免子,简直有狮子豹子,有龙有蛇,还有鸡鸭鹅鱼,牛狗什么都有。十八般武艺各个俱全,还会打配合。他一个面对他们九个,还有一个全程黑着脸的曲老将军,能活着已是不易。
至于让他宽心,她一直在……
事实是,当天晨间,天子就召了她入宫。他一直一个人应对曲老爷子,直到第二日黄昏醒来也没见到曲边盈。
范玉扶额,曲家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
驿馆中,曲老将军连同着曲边盈的九个哥哥都在屋中,都围了一圈乖乖坐好,六哥道,“边盈,我昨晚喝多了,能不能不这么正式啊?”
“就是就是!”一圈人跟着起哄。
曲边盈恼道,“都安静些,没让你们说话呢!”
每个哥哥都环臂,然后不怎么说话,表情各异,但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曲边盈看向曲老将军,“从爷爷开始说,是不是昨日欺负范玉了?”
“欺负他,没有没有,不信你问他们!”曲老将军指向一侧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没有没有!”各个都拥护爷爷。
曲边盈又转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爷爷没有,是不是你们欺负了!”
二哥∶“没有没有!这绝对没有!”
七哥∶“曲大小姐啊,呸呸,曲统领吩咐了,我们哪儿敢啊,是不是?”
遂即全都是迎合声。
“那人怎么到今天都没醒!”曲边盈环臂,“我告诉你们,今日不说清楚了,谁都别想从这屋里出去,我让紫衣卫把门封了!”
三哥∶“诶,曲边盈你这样不行啊!”
大哥∶“你不能仗着自己是紫衣卫统领就乱来啊。”
八哥∶“我的祖宗,谁欺负他了,我们供着他成不成啊!”
四哥∶“边盈啊,给你说,范玉那小子啊,哦哦哦,瞧我这张嘴,这范大人哪,那是异常好客啊,非要同我们几个喝酒,言欢,话家常,我们几个是怎么拦都拦不住啊,又不能损了人家的热情,是不是!”
五哥摊手,“可不是吗!他连爷爷的酒都敢灌,我们几个不得奉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