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什么都不去想,那么此时此刻,至少他还在她的面前,至少她还能麻痹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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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几天,枇杷悄悄地与秦月说了容昭与那位嘉仪公主当年的事情——这话是从桃花苑里面传出来的,据说是嘉仪公主与人回忆从前也没避着人,所以这话就传开了。
“说是青梅竹马,还说当年公主也挺喜欢咱们将军的。”枇杷口齿伶俐地说完,然后看向了秦月,“那公主还挺惋惜的样子,可能还是喜欢咱们将军的,所以这次回来就住在咱们府里了吧?”
秦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书:“还说了其他没有?”
“就……将军最近去桃花苑挺多的,底下有些人在传一些闲话……”这话枇杷就说得有些吞吞吐吐了。
“说了什么闲话?”秦月问。
枇杷想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琢磨着如何措词,然后才道:“就有人说,将军可能也是对公主有意的……就还有一些是说夫人您……”
“说我配不上将军,公主才配得上?”秦月发现自己语气格外冷静。
枇杷默默点了头。
“还有别的么?”秦月又问。
“就……这些话翻来覆去的。”枇杷看向了秦月,“夫人,要不要把这些人都赶出去,这样在府里说闲话,都不像样子。”
“老夫人知道这些话么?”秦月自嘲地笑了起来。
枇杷踟蹰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应当是知道的……”
“那将军知道这些么?”秦月叹了一声,她看着枇杷还是在点头,于是就只好叹气,“既然家里当家做主的一个两个都知道这些闲话,他们都不处置,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就只当做不知道,没听到,得过且过吧!”
枇杷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忿的神色,道:“可是夫人您是有诰命的夫人,公主就算来了也只能来做小的。”
“公主可能做小?”秦月摇了摇头,“公主不可能做小,但我可以下堂。”
“那也太……太欺负人了!”枇杷声音忍不住大了一些,“夫人不能这么被欺负啊!”
“但欺负了,我又能怎样呢?”秦月反过来安慰了枇杷,“将来你留在府里,总有个栖身之所,他们也不会对你不好。”
“要是真的有那天,我才不留在府里,我就跟着夫人。”枇杷说道,“要是真的公主进府,老夫人还想有现在这样逍遥日子过?她还想给公主当家?她可别做那样的美梦了!”
秦月拍了拍枇杷的手,道:“行了,别想那么多,去看看厨房今天午饭做了什么,我有点想吃鱼,看看有没有。”
枇杷听着这话,便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差人往厨房去一趟。”
第11章 药膳 只有比较起来,才有了高下
秦月在屋子里面,看着枇杷让菱角往厨房去,心里忍不住在想自己身边这些丫鬟。
得用贴心的也就是枇杷和菱角,再底下的丫鬟,之前刚换过一次,现在送上来那些看起来也并不算安分——事实上正院里面这些丫鬟都是心高,都是想着能攀高枝的。
她倒是也能理解为什么她们会不安分又心思颇多,不过还是因为她身为夫人压不住人,她们只看看她的出身,便能想着将来她们若是能爬上容昭的床,就能翻身做主。
她便算是前例,所以她们整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隐藏心思。
这样的奴婢在眼前便是碍眼,只是她无可奈何。毕竟在这府中她说什么都不算数,于是最后便也就是不了了之,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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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去了一趟厨房,很快便转回来。
她没有急着去见秦月,而是把枇杷拉到了一旁来。
枇杷见秦月在屋子里面翻书,便与她一起走到了外面,笑道:“怎么,厨房没有鱼?”
“有是有。”菱角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另外有件事情,我拿不准要不要对夫人说了。”
“什么事?”枇杷问。
菱角左右看了看,声音压低了一些,飞快道:“将军今天交代了厨房,要给桃花苑的公主专门做药膳,还专门拉了一车药材之类的回来。厨房里面都堆满了。”
“桃花苑里面不是有小厨房?”枇杷眉头微微皱了皱,“怎么又到大厨房里来了?”
“说是桃花苑里面的小厨房不够用,所以让大厨房帮忙做一些。”菱角抿了抿嘴角,“这事情要不要让夫人知道啊?”
枇杷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总不能瞒着夫人,否则夫人在府里……那就真的仿佛睁眼瞎一样了。”
“那……我进去回夫人?”菱角迟疑了一会,“总觉得这些事情夫人要是不知道,反而还轻省些……”
“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夫人是要早做打算的。”枇杷认真地看着菱角,“有些事情,你我也要早做打算,总不能临了事情无法收拾了,再想出路吧?”
菱角也叹了一声,做奴婢的看到的事情多,她自然也知道秦月在府中处境,便只道:“要怪也只能怪将军,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老夫人来当家,再怎么论,那是伯母,又不是亲娘。”
“说这些也没用。”枇杷摇了摇头,“我去让人准备去提午饭,你进去和夫人把事情说了吧!”
菱角应了下来,便进去了里面见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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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其实早就看到菱角把枇杷叫出去,她想着大概是因为菱角在外面见着了什么,所以才把枇杷喊出去商量了。
果然,菱角进来,先说了厨房今天有鲤鱼,然后就说了容昭让给嘉仪公主做药膳补身子的事情。
后头一件事情,菱角说得快,她嘴皮子伶俐,没一会儿就倒豆子一样说完了。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开头,便也不会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
既然他们是青梅竹马,既然他们曾经有过一往情深,现在再如何关怀,再他们之间看来大概都是应当的,只是在外人看来或许惊诧罢了。
只是还是有些意难平的。
因为她从来没有得过容昭的一句话吩咐让厨房为她做点什么。
会有额外的吩咐,是因为把那人专门放在心上。
秦月心底有些酸涩,有些事情只有比较起来,才有了高下,才会知道这人原本可以做到那样。
他对她的宽容,只不过是因为他也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中。
不在意她,所以便放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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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见她半晌没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急忙描补道:“不过奴婢听着,应当是嘉仪公主在北狄的时候受了苦,所以将军才想着这些吧?”
秦月回过神来,再细细一听这话,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罢了,不必多说。”
菱角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又道:“夫人,枇杷已经让人去厨房提了午饭,现在就用饭吗?”
秦月笑了一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没有为你方才说的事情生气,你去帮枇杷把饭桌收拾一下吧!”
菱角微微放心了下来,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看着菱角出了暖阁,秦月收回目光,看向了手中正在翻的话本。
据说是京中正流行的本子,是老套的才子佳人月下相逢私定终身的故事。
这些故事她也曾当真,只是后来与容昭成亲之后便知道,这些必定都是胡编乱造。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压下来,身份地位不匹配的男女,最后便只能成为怨偶,也只能分开。
正如她不应当与容昭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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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送到了正院来,那道红烧鲤鱼摆在了正中央。
秦月也是忽然想要吃鱼,可闻到这鲤鱼的腥味又觉得有些反胃起来。
干呕了两下也没吐出什么来,她让菱角先把这道鱼给撤了下去,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拿起了筷子,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
一旁的枇杷面上露出担忧神色,她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看向了秦月:“夫人,这会不会是有喜了……?”
秦月喝着茶想了一会儿,只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半个月前才来过。”她笑着看了枇杷一眼,叹道,“多半是那条鱼也没处理好,才会那么重味道。”
“厨房太敷衍。”枇杷跺了一下脚,“我等会就拿着那条鱼去问问他们,看我不把鱼砸到他们脸上!”
“你去说,他们也只会说鱼本来就是有腥味的。”秦月站起来,“没必要做这种讨人嫌的事情。”她慢慢地走进暖阁里面去,“我要睡一会儿,剩下的饭菜你们看着分了吃吧!不要进来打扰了。”
躺在了床上,秦月伸手把床帐拉下来,遮住了光线。
她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在这几年间,她其实一直想给容昭生个一儿半女的。
可现在看来,也许没有是最好的。
将来有一天若是她和容昭分开,她便能洒脱,也能没有牵挂。
第12章 退路 她已经没有退路,就只能咬着牙强……
躺在床上,秦月忽然之间发现自己是没有退路的。
秦家是回不去的。
自那年她的叔叔婶婶要把她送出去做妾开始,那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嫁给容昭的时候一无所有,来到京城,自此便与秦家彻底断开。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容昭给予的,一饮一食,穿衣打扮,她什么都没有。
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容家,首先要面对的是如何活下去。
可她不知能去哪里,想不到能做什么。
她受了容昭太多的恩惠,可她连拒绝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她可悲又可耻,只能依附着容昭过活。
仿佛是一个累赘。
不知不觉中,眼泪顺着眼角滚到了枕头上,她抬手擦了一下,又擦了一下。
翻了个身,她拉过了被子把自己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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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间还是睡了过去,醒来时候已经下午了。
对着镜子用粉遮住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她重新梳了头发,然后让枇杷把之前没有做完的针线拿过来。
枇杷和菱角一起把绣架给抬进来,上面那幅云鹤图绣了大半。
对着这绣架发了会儿呆,她原本是想把这个绣完了做个小扇屏送给容昭做生辰礼。
容昭生日就在年前,前几年她送过荷包鞋子佩囊手串,但也不见他用过,这扇屏大约也是会直接丢到库房里面去的。
那时候她还在绞尽脑汁想到底他到底喜欢什么。
谁知道事情变了又变,谁知道现在又是这样一种情形呢?
一旁枇杷帮忙把绣线劈开又穿了针,然后放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