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敏感了。”容昭顺着她的话便说了下去,“也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原本也没什么事情,怎么会觉得我和公主有什么瓜葛?她是公主,我是臣子,关系再简单不过。你应当相信我,我是你的夫君。”
这话让秦月却不知道要做如何反应了。
这仿佛是她嫉妒,仿佛是她猜疑,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
而他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一切都只是因为她胡乱猜疑,才会有了那么多的烦恼。
是她做错了,是吗?
家中的流言是她传的,对吗?
所有一切他对公主做的事情全是她在这个小小的暖阁里面胡思乱想出来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是这样的吗?
她差一点就要笑出来。
她也真的笑出来了。
“将军,这府里的风言风语,你是半点也不知道,还要怪我,是吗?”她抬头看他,“全是我教他们去说那些话,全是我在敏感地胡思乱想,是这样的吗?”
容昭愣了一会儿,只道:“你也说是风言风语,难道还要当真?”
这话让秦月止不住想要冷笑了。
他这么理直气壮。
她抬眼看容昭,他此时此刻眉头微微蹙着,她忽然觉得有几分荒谬。
他和她或许不应当如此的。
第14章 晨 他最明白的就是人心
也不知为何这天晚上容昭并没有留下来。
他只和秦月一起吃了晚饭,然后便往前面去了。
秦月倒是觉得松了口气——每每他留下来,也总是要行夫妻之事,如今她心里全是膈应,实在也想象不出能用怎样神色去面对他。
她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屋子里面安静,闭着眼睛,她并没有什么睡意。
越想睡便越睡不着,她忍不住去想下午时候在花园里面的种种,若是她没有和容莺一起过去,会是怎样情形呢?
她想不出来。
翻了个身,她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外面的声音离得很远很远。
终于还是在辗转朦胧间睡了过去,耳边似乎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她听不真切了,也并不想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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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身旁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容昭。
他睡得正熟。
在微茫晨光下,他的下巴上短短的青色的胡茬看得清楚。
秦月忽然发现自己很少在早上看到容昭。
每次他早上总是起得早也走得早。
他总是很忙碌。
可她也并不知道他在忙碌的是什么,是朝事或者是其他,她一概不知。
他们虽然是夫妻,但相互了解大约是一点也没有吧?
看似是最亲近的关系,但事实上却相隔甚远。
或者他并不想了解她——又或者是他认为他已经足够了解,并不想知道更多,她对他来说是没有必要去用心的那个人。
而她想要去知道,却不得其法。
她看着眼前的容昭,一时觉得陌生,一时觉得熟悉。
她忍不住悄悄地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鼻梁,顺着他的高挺的鼻梁往下,是柔软的唇瓣,是削瘦的下颌。
在刚嫁给容昭的时候,她曾经做过夫唱妇随鹣鲽情深的美梦。
她那时候心想,如容昭这样俊俏又年轻有为的将军,她能嫁给他,一定是父母在天之灵,看她之前吃苦受罪太多,所以把这样一个如意郎君送到了她的身边。
那时候她也真的喜欢他——现在当然也还是喜欢和钦慕,可感情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最初最简单的爱恋一去不返,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现在对容昭到底是怎样复杂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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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的手被握住了。
容昭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秦月把手抽回来缩回了被子里面,一时间有些心慌,只仓促道:“不知道。”
“应当还早。”他伸手撩开床帐往外看了一眼,光线已经不再朦胧了。
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他还是把床帐重新放下,并不算厚的床帐还是挡住了大半光线,此刻床笫之间是昏暗朦胧的。他翻身看向了秦月,眼中欲念显而易见。
秦月往后缩了缩,只把被子拉紧了:“不早了。”
“今天休沐。”他说,“也不用去大营里面去,所以还早。”
“可……我不想。”闭了闭眼睛,秦月声音很低地说道,“容昭,你可以去找公主,我可以成全你们。”
这话让容昭愣住了,他眉头皱起来:“我已经说过了我与赵素娥没有任何关系,你宁愿信那些风言风语,却并不相信我吗?”
赵素娥……这应当是嘉仪公主的名字?
秦月不知要如何回答容昭的话,她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你不可能要求我在府里上下都在传你与公主即将有喜事的时候,相信你随口说的没有关系。这府里上下的话你半点也不知道,我不信。就算你真的半点也不知道,伯母也不知道?伯母知道却不让人闭嘴,原因是什么?”有些话没有说出口的时候会觉得难以启齿,但一旦说出口,便也流畅了起来,“是我不相信你吗?我能相信你吗?”
容昭看着她,最后伸手在她眼角擦了擦——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昨天晚上已经与伯母说了,我让容昀把府里的下人都理一遍,那些多嘴多舌的都发卖出去。”他慢慢地梳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府中的事情我的确没怎么在意,伯母有别的心思,我昨天与她已经聊过,她也知道后面要怎样处理。”顿了顿,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现在能相信我吗?”
秦月扭过头去不看他,她心中只觉得酸涩,半点也没有因为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有什么缓和。
他所说一切,只不过在证明,在这个容府中她是个外人罢了。
内有林氏,外有容昀,她算什么呢?连容莺也算不上,只配得上事后随便潦草地解释一两句罢了。
若她不问也不说,便一切都放任。
“我与赵素娥真的什么都没有。”容昭扳过她的肩膀,两人对视,“先帝在的时候,她是宫中唯一的公主,先帝元后去得早,所以亲事是由先帝来定夺。先帝那时候给她相看了许多世家子弟,我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她那时候挑剔异常,所有人都看不上,所以一直拖到先帝驾崩时候都还未嫁。这些事情你让人出去打听打听,我不会骗你。我不可能喜欢她,我已经有你了,我喜欢她做什么?”
秦月看着他,泪水却没有止住。
她不信他半点也不知道她委屈难过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他能带兵打仗,能破北狄强兵,能用计谋摆兵布阵,他最明白的就是人心,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的难过吗?
容昭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神色,他低头吻上她的眼角的泪水。
“还在哭什么,我都解释给你听了。”他的呼吸与她交融,“你是我夫人,我怎么可能还去娶个公主回来?”
他的吻顺着她的眼角慢慢绵延到脸颊,然后落到她的耳畔。
然后他停下来看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许可,他道:“月儿,刚才你看我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
他抓住她的手,轻轻放在嘴边轻轻啄吻。
秦月看着他,正想要说什么时候,却被他用一个吻堵住了所有想说的话语。
她挣扎了一下,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第15章 安慰 她应当给自己一个机会……
枇杷提着热水到了门口站下,想要敲门,但听着里面动静又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被一个哭哭啼啼的丫鬟拦住的菱角,便把热水直接放在了门口,过去给菱角解围。
走得近了,便听见那丫鬟哭道:“菱角姐姐,我什么都没做的呀,姐姐帮忙在夫人面前说说好话,我不想被赶出去呜呜呜。”
不等菱角开口,枇杷便冷笑了一声,道:“是没做什么,可话是没少说的,当我不知道呢?”
那丫鬟怯怯地回头,却不敢再反驳什么了。
枇杷嗤了一声,又扫了一眼那些躲着看的丫头婆子们,道:“平日里你们说什么,可别当没人听见,没人计较。总有算账的那天,到时候哭也没用!”说着她目光重新落到了眼前这小丫鬟身上,冷冷又道,“都是做奴婢的,这会儿安静出去了,再找个主家也不是什么难事;若非要闹出个名堂来,让人知道你是个多嘴多舌的奴婢,你且看看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愿不愿意要你。”
丫鬟瑟缩了一下,呜呜大哭起来,捂着嘴便跑了出去。
菱角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院中其他人,只道:“你们都安心干活去,若不是惹是生非了,也不会赶你们走。”
枇杷仍是嗤了一声,都懒得多看她们,便拉着菱角往避风的地方去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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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不叫她们进去伺候,她们自然是要在外头等着的。
菱角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往屋子门口看了一眼,与枇杷交换了个眼神。
枇杷撇了一下嘴角,摇了摇头。
“应当不是老夫人的意思吧?”菱角收回目光,往正院外头看了一眼,今天一早起来就发现府里变了天,上次是只把正院那些人赶出去,这回是把府里上下都动了,虽然是容昀开口吩咐,但这么大动静,不可能只是容昀来拿主意的。
枇杷扫了一眼旁边,见是没人了,才道:“昨天夫人和大姑娘一起往花园去碰见了将军和公主,大概有些话就说破了。”
“啧,我不信将军之前一个字都不知道。”菱角道。
枇杷道:“也可能的确是不知道,否则不可能今天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毕竟老夫人对我们夫人……”
这话她没继续说下去,但菱角也明白。
内宅的事情瞒不过林氏,但如果林氏原本就不待见秦月,原本就有让秦月下堂的想法,那么瞒住容昭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我是不知道夫人哪里不好。”菱角声音压得低,“相貌是独一份吧?光凭长相就能进宫做娘娘的!老夫人在嫌弃什么?上哪里再找个绝色?就说不看相貌,只看性格,柔顺耐心,这四个字就足够老夫人自己庆幸了。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只是将军的伯母,并非亲生的啊!”
“养育之恩这四个字就足够拿捏了。”枇杷也小声说道,“容家从前那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咱们将军也不至于要立刻从军的,还不是为了容家。”
“不知足。”菱角撇了下嘴,她想了想,又看向了枇杷,“那这么说来,其实当年将军在外面娶了夫人回来,应当是不想老夫人插手他的事情吧?我之前听人说,那时候老夫人娘家还有打算把林家的姑娘说给咱们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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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正想说话,便看见屋子门打开了,门帘被顶起来,是披着个袍子的容昭出来了。
她急忙拉着菱角跑过去,规规矩矩行了礼,正要捧着热水进去,便被容昭给拦下。
容昭伸手试了一下铜盆里面的水温,直接从枇杷手里把铜盆接了过去,然后又从菱角手里把布巾之类接过来,然后道:“你们去厨房,让他们做点夫人喜欢吃的,这会儿不要再过来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