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就是武七和慎六,宋缨身边的贴身护卫,平常都隐匿于暗处,轻易不会现身,但是眼下却光明正大的出现了,证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吉祥只瞧了那两人一眼腿脚便止不住的发颤。
“教训?吉祥,你可认识凤霞宫的张忠?他的位置如今空了出来,不如就由你顶上。”宋缨修长的指节轻轻敲打着椅子,发出的声音在吉祥听来,活脱脱就是催命的曲子。
宋缨早就知道自己是凤霞宫的人,可是却一直容忍自己在长夜宫伺候,吉祥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心思难测,也知道她心底里是不喜陈皇后的,留自己或许是因为觉得陈皇后派其他人来更加麻烦。
眼下却是要把他赶回去了。
“殿下,殿下,奴才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殿下恕罪,奴才不想离开长夜宫,奴才还想继续伺候殿下。”
若是离开了长夜宫,他就是一枚无用的弃子了,他知道陈皇后那么多事情,还为她传递了不少的秘密,陈皇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到时候的下场只有一个。
吉祥少说也是长夜宫有头有脸的太监,平常人看在宋缨的面子上也敬他几分,眼下却是狼狈的跪在地上,犹如丧家之犬。
宋缨把一个白瓷瓶丢到地上,白瓷瓶逐渐滚到吉祥的跟前,他拿起嗅了一口,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缨,就连药瓶也拿不住,滚落在脚边。
“吉祥,司药局那边有人说,有人打着你的名号寻了禁药,而且就在未央宫惑乱宫闱。”
这药是宫里的禁药,名为千机散,为合·欢之物,先帝后宫里的嫔妃曾经过度使用这种药物,慢慢掏空了先帝的身子,先帝的驾崩和这种药脱不开干系,周成帝登基后更是禁了这药,满宫上下再也寻不出千机散的踪迹。
没曾想这下头的奴才办事如此得力,为了讨好上面的人,就连千机散也寻得出来。
吉祥听到千机散这三个字,彻底瘫在了地上,面色毫无生机,在宫里待的年岁久些的人,都知道千机散的来由,当今陛下可是十分忌讳这种东西的。
“殿下,殿下,奴才不知情啊。”吉祥还想为自己求情,可是宋缨却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予他,任他将自己的头磕破,嗓子也喊哑了,依旧是无动于衷。
可终归是跟了自己那么多年,宋缨也不是彻底冷血无情的人,沉声对着暗卫吩咐道:
“把他赶出宫,这辈子都不得踏入紫禁城半步,至于那两个奴才,随意找个地方埋了吧。”
宋缨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长夜宫。
长夜宫里透着一股子血腥味,宋缨并没有吩咐对吉祥动刑,也对他口里关于陈皇后的秘密并不感兴趣,这还是他磕破了脑袋,血都流到了台阶上,至于那两个洒扫的小太监,在被扔到乱葬岗之前就没了气息。
这两个小太监行如此龌龊之事,还把吉祥拉下了水,虽然这件事吉祥算起来真的是毫不知情,在暗地里被连累的,但是若不然宋缨也找不出由头赶走吉祥。
她的长夜宫不知藏了多少陈皇后和其余人的眼线,是时候该清算了,也不知道她的这位母后在知道短短几日内自己就处置了她的好几位得力干将,脸色会是何等的好看。
长乐醒来后还有点余悸,要知道昨日他面对张忠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也许是药物的原因,到最后他居然又睡了过去。
昏睡过去之前,他好像还听到了缨儿的声音,长乐不禁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整日就知道胡思乱想。
张忠既然对他下手,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得逞,或许是凤霞宫那边突然有要紧的差事,他不得不离开,但是等他抽开身,还是会回来寻自己的麻烦。
长乐如今的处境大半都拜张忠所赐,当年拼死拒绝张忠后,就被发落去清扫马厩,之后又是恭房,不知受过多少□□,这些长乐都忍下来了。
但是这次,他绝对不会妥协于张忠,大不了再咬他一口。
长乐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似乎是有一团火簇拥在胸膛里,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他刚下床,就发出一声闷哼,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宋缨处理完长夜宫的事情就赶来了未央宫,一进房间就看到长乐面色痛苦的倒在地上,紧紧握着拳头,死咬着牙关。
她赶紧把长乐重新扶到床上,顺便探下他的脉搏。
鼻尖又闻到了清香的槐花味道,长乐感觉到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惊喜道:“缨儿,是你?”
长乐展开一抹微笑,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下来,他这是在强颜欢笑,实际上十分痛苦。
宋缨看着扮作一脸轻松的小太监,眉头紧缩起来,她的指尖好一会儿才从长乐的手腕上移开。
千机散是禁药,服用之后在当时会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欢乐,但是之后会慢慢侵蚀神智,最后甚至会变成一个任人操控的傻子。
幸好这个小太监只中了一次招,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人,这一次的剂量特别大,他虽然年轻,却还是免不了亏损,而且如今瞧他的模样,好似还有后遗症。
他的脉象不稳,身体里还有千机散的余留,需要好好调养才能恢复如初,瞧着这个小太监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眸子因为隐忍着疼痛泛起红血丝,宋缨想到九尾琴,想到苏贵妃,终于还是动了一次恻隐之心。
“这几日你便不用当差了,就在这里好好歇息,你中了药,如果不好好调养,时日恐怕无多。”宋缨想着把话说得严重一些,也好让这个小太监心生警觉,好好爱重自己的身子。
所以时日无多这四个字她咬的重一些。
长乐听到后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哀伤,不知为何,他身体里的燥热因为宋缨的到来,就如一团火被彻底点燃一般,烧得他的心生疼,长乐只能紧紧攥着拳头。
“若是不当差,恐怕会引来责罚,其实生死我早已看淡了。”长乐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落到宋缨的面庞上,“不过还是谢谢你,缨儿。”
他和缨儿也算是萍水相逢,她所表现出来的仪态和出众的长相,都代表她的身份并非是一个寻常的小宫女,起码远超过他在宫里的地位。
长乐自觉得罪了张忠,不想再连累因此连累缨儿了,万一张忠要是牵连缨儿,凤霞宫的陈皇后掌管后宫,除了陛下和长公主之外,在这后宫想要捏死谁都是易如反掌。
宋缨见长乐慢慢蜷缩在一起,这副可怜的模样任是谁看了都会心疼不已。
她伸出手,在长乐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似是安抚。
“不必有太多顾虑,还是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张忠已经死了,那些痕迹都被处理干净了,就算是陈皇后彻查,也只能知晓是张忠在未央宫冲撞了她,宋缨已经把长乐在这件事情里的存在完全抹去了。
长乐觉得力气恢复了几分,便要撑起身子下床。
宋缨不解的问:“你要去哪儿?”
“这里是苏贵妃的屋子,贵人住的地方,我,我不适合在这休息。”
他在后殿寻了一处柴房栖身,若不是张忠使了手段,他断然不敢在贵人的床上休息。
无论是否在世,贵人的身份始终在他之上,一个卑贱的小太监终究是不配的。
宋缨按住了长乐的肩膀,“苏贵妃不会介意的,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踏进这里的人,若不是因为你,恐怕未央宫还会继续蒙尘。”
“长乐,还得是我谢谢你。”
长乐听出宋缨话里的怀念,问道:“你是苏贵妃的故人?”
“嗯。”宋缨轻声道。
长乐在宫里待了七八年,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过苏贵妃这个人。
听闻未央宫的主人是美艳后宫的宠妃,缨儿应当是她身边的宫女,或者受过她的恩惠,顾念旧主才来未央宫的。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你不用担心张忠会找你的麻烦,他已经死了。”
“他...”
“与你无关,他冲撞了长公主,已经被处置了。”宋缨云淡风轻道。
第19章
凤霞宫的人……
凤霞宫的人一开始寻不到张忠的影子,还以为他是在哪个干儿子处睡过了头,一时没放在心上,可连带着好几日都不见张忠,只好禀报给了陈皇后。
眼看着离册封皇太女的典礼越来越近,陈皇后开始合计着陈越和宋缨的婚事,等到宋缨被册封后,就会搬到东宫,到时候陈越也会一同入住,这正是一个安插人手的好机会。
下面的人来报说张忠这个奴才好几日都没出现了,陈皇后想起这个老奴才平常巴不得在她面前献殷勤,如今突然消失也是有些可疑,就让方姑姑领了几个侍卫去寻。
方姑姑领命,回来的时候却一脸沉重。
陈皇后抬眼,问道:“找到张忠了?”
“回娘娘,张忠...死了。”
好歹是跟了陈皇后许多年的人,还是凤霞宫的领事太监,居然就这样惨死在一口枯井里,若不是张忠的身上有明显的疤痕,可能都无法辨认出尸身。
方姑姑纵然在宫里那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死相。
“死了?怎么死的?”陈皇后也有些惊讶,接着眼底冒出了怒火。
张忠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了一些,但却是无人敢惹,他的死绝对不可能是意外,一定是有人想利用张忠给她一个下马威。
“奴婢打听到,说是张忠前几日在未央宫冲撞了长公主,从那之后便消失了。”方姑姑谨小慎微道。
这件事一看便知道是长公主做的,毕竟这宫里没几个人敢动陈皇后的人,长公主宋缨深受陛下宠爱,又即将承接大统,如今气焰正盛,越来越不把陈皇后放在眼里了。
像是之前洪有才因为触怒宋缨被就地处决,而今又是张忠惨死,宋缨已经接连动了陈皇后的两个人了。
方姑姑也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像是长公主那般冷血冷清的人,居然丝毫不顾念养恩,说不定下一次就要对她下手了。
宋缨这是要与陈皇后彻底剑拔弩张起来。
“又是宋缨?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陈皇后狠狠拍了椅子,气冲冲的站起来。
宋缨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先是答应婚事,而后又接二连三动她的人,难道她不想要陈氏一族的支持了?
“娘娘,您先消消气,不如先将这件事调查清楚再去寻长公主,说来这张忠也是个糊涂的家伙,说不准是误会。”
方姑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谨慎,毕竟长公主只是一个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小丫头,但是陈皇后却是一国之母,得端着大气稳重,若是气冲冲跑去问罪,岂不是贻笑大方?
陈皇后将这话听了进去,逐渐打消了找宋缨问罪的念头,厉声道:“那就给本宫查!把张忠做的事全部查出来!”
陈皇后尖锐的声音在凤霞宫内回荡,外面值守当差的宫女和太监听了张忠惨死的消息却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前朝又乱成了一锅粥,平西王又集结了一群老臣,宣称他才是正统的天命之人,这几日每天都有不知死活的大臣被拖出正午门外,轻则当众杖责,重则直接押送西市处斩。
可还是有人不知死活,倒是不知道平西王到底用什么收买了这些人,不过她这位皇叔还算是聪明,一直都躲在背后,让那些人为他冲锋陷阵。
宋浙熙这边也匆匆入宫,说是查到了王府那几位美人的消息。
宋浙熙虽是平西王世子,但母妃常年被冷落,并不受平西王的宠爱,若不是因为他是平西王府唯一的子嗣,这个世子之位恐怕落不到他的头上。
宋浙熙身着蓝色锦衣,发戴玉冠,手持一柄折扇,倒是有世家子弟矜贵潇洒的感觉,而他本人也是在紫禁城招惹了不少姑娘。
“我派手下盯了那美人好几日,又派了人去她们的家乡,终于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不查不知道,没想到她们隐藏得那么深,这一次虽然是冲着我父王而来的,但是真正的目标却不是平西王府,也不是所谓的荣华富贵。”
宋浙熙一路赶进宫,口里也有些渴了,就顺势抿了一口茶,接着便闭了嘴,想留下一点悬念,等着宋缨亲口询问才肯解答。
宋缨手拈一枚黑子,落到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也跟宋浙熙一样保持着默不作声。
宋浙熙心道自己这个表妹还真沉得住气,这件事可是和宋家的江山息息相关,她居然还能如此悠闲的下棋。
终于还是他忍不住开口了。
“那几个美人是下面的人进献上来的,可是其中一位却来自平乡南郡。”宋浙熙将折扇握在手里,用醇厚的声音娓娓道来。
“平乡南郡距西南之地甚远,这位美人出身书香门第,不缺吃不缺穿,更是不缺财物,父母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可她却甘愿伺候我那年过半百的父王,长公主难道不想知道缘由吗?”
宋缨终于抬眼看了宋浙熙一眼,摩挲着指尖的黑子。
“世子是想说,这美人的背后有一位靠山,连你都要忌惮的靠山。”
宋浙熙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宋缨已经事先知道了。
“可查到是谁了?”
宋浙熙摇摇头,面色凝重,“不能查下去了。”
“能令世子都忌惮的人物,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了,不过世子不敢查,本宫这里倒是得到了一份消息,想必世子会感兴趣。”
宋缨将一份密件推到宋浙熙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