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权宦》
作者:只为一人封刀
文案:
起初,长乐只是一个人人可欺的太监,虽然生的乖巧,苍白的小脸却透着一股子阴冷劲,皇太女宋缨见他可怜,便要了他做自己的贴身小太监。
后来皇太女登基,长乐作为女帝身边深受宠爱的大太监,开始接手安排后宫的一应事物,包括侍寝。
他亲自择了世家大族中貌美的小公子,送到女帝的宫里,可每当长夜宫灯火通明时,他总是会提着一壶酒,坐在冷风里独饮。
只是有一日他醉得深沉,跌跌撞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抬头便看见那张夜夜入梦的面孔。
宋缨用手轻轻为他拭去眼角的泪,语气温柔,“长乐,跟我回宫。”
掌印太监长乐自觉这辈子无欲无求,只是每当瞥见穿着大红色凤袍的小殿下,心里总会怦怦乱跳。
无数个日夜,他都想将那九五至尊占为己有。
真太监vs女帝
第1章
秋风渐起萧瑟,卷起……
秋风渐起萧瑟,卷起皇宫老槐树落下的片片枯叶,一同吹了起来,弄到满院子里都是,虽说这不是人的原因,但若是让贵人看到这等凌乱的景色,定然是要责罚的,这紫禁城的规矩森严至极,特别是陛下如今缠绵病榻,沉闷的气氛像乌云一样沉甸甸的压在了整座皇宫里,叫人喘不过气来。
未央宫的老槐有些年头了,是自先皇起便栽种下的,别看如今这未央宫冷冷清清,只象征性的派几个洒扫的小太监来混日子,但是这以前可住着先帝最宠爱的一位妃子,听闻是艳冠六宫,可惜红颜薄命,听闻是染上了什么怪病才去世的,自此未央宫渐渐成了一座荒殿,鲜少有人踏足。
虽说真正的贵人一般都不会到这种冷清的地方,一来这地方有些偏僻,透着寒气,二来便是那位宠妃也不知染了什么病,竟突然暴毙,这地方也变得晦气起来,也没有人会过来自讨霉运。
只是贵人不愿意过来,这未央宫还是得有人负责清扫,内务府那边早就已经拟好了名册,也把几个刚初出茅庐的小太监调了过来,毕竟这种差事虽然清闲,但谁知道未央宫里是不是有什么冤魂,万一被擅长可不得了,所以有资历的太监都眼巴巴的往贵人跟前凑,才不会到这种地方,说不准就得待到死,这辈子难有出头的机会。
这宫里的情形就是如此,谁不想往上走呢,若是能得到哪位贵人的青睐,被要到身边做贴身太监,就算是做奴才也能扬眉吐气,看着别人也能高人一等。
这次被派到未央宫的小太监一共有三个,两个入宫不久,心气还没被磨平,不知为何便犯了事,刚好被打发了过来。
这两个人叫王秀和曹福,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生得都还算端正,高壮的那个皮肤黝黑,稍微矮一些的那个生得更清秀一些,宫里的主子都喜欢生得好看的小太监,只是这二人净身的时候年岁有些大,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些七八岁就净身入宫的小太监来得吃香,混得开,再加上有人刻意排挤,那股子少年心气一下子被激涌上来,一时冲动便动手打了人。
这进宫做太监,一般都是从孩子时候便开始准备,像这种十几岁才选择入宫的,一般都是家里有了什么巨变,在外面混不下去,甚至连口饭也吃不上,不得已才入宫讨份差事。
要知道做太监无论再风光,等老了还是无依无靠,何况从古至今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熬出头。
王秀和曹福都是农户出身,家中遭了饥荒,半大的少年就算是给黑心的富商卖身也换不来多少钱,只能挥刀自断,选择了入宫这一条路,起码宫里的银两还能养活自己,还能存下一部分给家人,除了不能生儿育女,这也算是份好差事。
这未央宫的差事十分清闲,也算是给王秀和曹福这两个犯事的人一个好去处,这还是管事的太监见二人是同乡才格外开恩的,而且地方偏也有好处,虽然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些贵人主子,但也没有人会主动上来惹事。
除了白日里听到有人说死去的那位宠妃死得不明不白,恐怕会化为厉鬼,晚上专吃阴气重的孩子,农户出身的少年人没有多少见识,自然便有些心惊胆战,只是相比较那些人的恶心手段,这些倒真的不算什么。
“王秀,你说咱们就真的比不上那些七八岁就入宫的太监吗?同样都是太监,还非得分出个高低贵贱来。”曹福越想越气,最后把手里的扫帚丢到地上,愤愤不平道。
“好了好了,吉祥公公能把我们调来这里就已经不错了,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王秀无奈的摇摇头,以前在宫外虽然过得贫苦,但好歹是自由的,只是这一入了宫,却没想到连说真话的权利都没有了,稍微不留神便可能连累到自己,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王秀忍不住看向自己早已缺失的地方,心里骤然惆怅,若不是家中出了意外,他恐怕现在还坐在家中念着书,幻想自己考中状元的一日,只不过现在....
没了儿女福分,只能顾着眼前的日子,也不知道往后该怎么过啊。
曹福以往在家中是惯做农活的,所以脾气比较冲,性子比较直,从来不整一些弯弯绕绕,说来他也知道在宫里自然不比外面,还是趁早接受现实才好,他刚刚把扫帚丢到地上,用的力气可不小,也不知道有没有弄坏,要知道管事公公就给了他们三把扫帚,若是坏了,万一哪天有人来检查,那岂不是落人话柄?
这宫里的什么用具都是有定数的,缺一个,坏一个都要报备,别提有多麻烦,曹福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了,转身便向捡起那把扫帚,查看到底有没有坏掉。
曹福刚弯下腰想捡起来,却发现自己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双瘦弱的手,这双手的手指上都是老茧,手背上还冒着青筋,一看便是做多了粗活,可是还是保持着白皙,丝毫没有因为操劳而苍老的迹象。
曹福的心里一跳,迟疑了片刻,便看到地上的扫帚被这双手拿了过去,他顺着视线直起腰板,便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长乐...你,你怎么来了。”曹福的嗓子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来干活。”脸色苍白的少年轻声道。
曹福看他这副样子,听出他声音里的虚弱,就盯着眼前这张脸,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王秀拉住了。
王秀把曹福从少年的身边拉开,足足隔了两个身子的间隔,明显是要和这个少年拉开距离。
长乐看到这一幕,却也没有什么反应,他把扫帚拿在手里,开始自顾自的扫起飘落到脚底下的树叶,对于他人的排斥与冷漠似乎早已经习惯了。
“王秀,你干什么啊。”曹福不明所以。
“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宫里的人都说他身上有邪祟,你别靠他太近,小心被过了什么脏东西。”王秀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看长乐,心里也在盘算着,虽说这少年生得白净周正,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但是看久了却会忍不住浑身激灵,总觉得他身上冒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
王秀进宫之前也曾听人说过,这太监做久了身上的阳气也会慢慢的消散,转而冒着阴气,也会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虽说他如今也是太监,但也比不上长乐从小就入宫,而且还有那些古怪的传闻。
为了保命起见,他还是离这个少年远一点才好,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曹福虽然对这个少年有些好感,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被迫入宫的可怜人,但终归还是拗不过王秀,只能被拽着离开。
“那边的宫殿好漂亮,不知道是哪位贵人住的。”曹福惊叹的声音响起,他忽然抬头,一座巍峨的宫殿闯入了他的眼眶里,入宫那么久竟不知道宫里有这样一处地方。
未央宫原来正好对着这样一座宫殿。
“听说那边是长公主的宫殿,如今陛下卧病在床,前朝都说支持长公主继承皇位。”王秀称奇道,书生的惯病便是爱议论一些政事,眼下说起来倒是有些忘了形,特别是曹福一向没有关心过这些,眼下只能睁着眼睛等着王秀说,这副样子激着王秀继续说下去
“陛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听闻从小就带着长公主处理政事,把她当作男子养,依我看,这皇位十有八九便是长公主的,不过我看那长公主应该长得不好看。”王秀撇撇嘴,像是见过一样。
“被当作男子养哪里会有女儿家的娇媚,要我说还是温婉可人的小姐才是最称心的。”王秀最后说着叹了一声气。
“要是我能伺候长公主就好了。”曹福别的没听进去,也不关心长公主的相貌,心里只想着如果能在长公主这样的贵人身边伺候,以后肯定就没有人能欺负自己了。
王秀也何尝不想,只是他们连见长公主的机会都没有,何谈伺候她?
长乐安静的清扫着落叶,对二人的对话一副不关心的样子,只埋头做事,自小入宫让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特别是经常受到欺负,更是不愿意说话了。
说多,便错多,还是闭嘴的好。
只是他最后也朝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看了一眼,这冷清的地方待多了,那里看起来兴许会有些烟火气息。
不过他本是天生孤煞之人,还是在小小的天地待着为妙。
长夜宫里彻夜掌着灯,值守的宫女和太监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更是连睡也不敢睡,生怕长公主夜里有什么吩咐来不及应。
如今陛下在紫宸殿里躺着,眼看着快要不行了,而且他膝下就只有长公主一个女儿,这皇位自然是要传给她的,何况长公主自幼便修习文武,丝毫不逊色于男儿,比起皇室其他的酒足饭饱之辈,将江山交到她手上,才是最令文武百官放心的。
周成帝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朝臣递上来的折子不能不处理,宋樱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白日要到紫宸殿照顾周成帝,晚上便回到自己的寝宫批阅奏折,几乎连觉都睡不好。
诺大的长夜宫里,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用纤长的手指握着一只朱笔,在折子上面写下一行漂亮的簪花小楷。
“吉祥。”女子的声音清凉如泉。
“回长公主,奴才在。”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监立马上前应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宋缨将朱笔放下,凤眼含着探究,看向吉祥。
“是苏贵妃的祭日。”明明外面风阵阵萧瑟,还时不时拍打着窗户,但是吉祥在宋缨的注视下,额头上却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苏贵妃生前可是住在未央宫,吉祥生怕宋樱要说去未央宫祭拜苏贵妃,要知道他今日才把那俩个小子打发过去,这两个小子要是在长公主面前出了什么纰漏,可是连他也救不回来。
幸好宋缨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看着窗户,听着外面的风声,她涂满大红色蔻丹的手指在暖色的烛火下更加似火。
第2章
今夜的姣姣月色……
今夜的姣姣月色如华般倾斜下来,映照了整个紫禁城,悄夜如约而至,为本就神秘的宫殿又增添了几分神秘。
未央宫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若是有人路过,定能认出这是白日刚刚被拨到未央宫的太监长乐,他此刻坐在长长的阶梯上,手里拿着一个白馒头,正小口小口的啃着。
这种时分,就算是当值的宫人也早就寻地方歇着了,可是长乐却没有回屋子休息,未央宫的洒扫伙计并不繁重,就算王秀和曹福懒得做,他一个人也能干完,只是白日的风有些大,总是把枯叶吹起来,刚刚清扫完便又被吹乱了,长乐看到了却也不恼,只是耐着性子又清扫了一遍,不知不觉便错过了饭点,这还是厨房里的人见他可怜,偷偷塞给他的一个馒头。
长乐咬一口馒头便要咀嚼好久,这馒头虽然有馒头的模样,但硬度和石头并没有什么区别,长乐现在饿极了,却也只能小口的咬,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噎死了,也没有人会来为他收尸。
其实他知道自己这次被派遣来未央宫只是侥幸,吉祥公公只是为了照顾他的两个惹事的同乡,却不想落下话柄,这才顺带捎上了他,暂时让他做些清闲的活。
长乐在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是懂得其中一些门道的,可惜他身后没有人撑腰,若不然现在的日子可能也不会那么苦,不过既然入了宫,只要坚持熬下去,等老了便能出宫了。
手里的馒头早已经又冷又硬,长乐吃了好几口,顿时也觉得自己的胃被铬得生疼,本就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他模样本来生得极好,人又看起来乖巧,原先是能去一位贵人宫里伺候的,那时候同进宫的小太监都羡慕他,甚至还要巴结他,只是那位贵人在指名要他之后,没过多久就因为触怒陛下被活生生的杖责而死了。
原先那些巴结他的小太监这时候却反过来说他是天生孤煞之人,命格极阴,这才冲撞了贵人,害得她落到这样的下场,要知道那位贵人可是极其受陛下宠爱的,若不是有什么古怪,犯了什么东西,又怎么会突然倒了霉运?
这一切的因果都落到了长乐的身上,自此他便成了这宫里人人可欺的对象,只能被赶到最差的地方,做最苦最重的活。
其实也是有一些人愿意亲近他的,只是最后却都落得跟那个贵人一样的凄惨下场,到最后就连跟他走得近一些,好似也会厄运缠身,长久以往,便彻底没有人愿意主动跟他说话了。
长乐把袖子往上折了折,露出自己白皙的手腕,这上面清晰可见红色的伤痕,眼下红肿还未褪去,光是看着便觉得生疼,可想而知当时受伤是何等的痛苦。
长乐只是淡淡的看了几眼,便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了伤痕,这是他前几日被借调去干粗活时被领头太监打的,都说他命格有异,却都把他当成发泄的对象,左右不过是一个没有多少人记得的小太监,死了便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
毒打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样的伤痕他身上不知有多少,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过那些人虽打他,却从来不会往他的这张脸下手,就算长乐从来不会护住自己的脸,却还能完好无损。
兴许是伤在脸上比较明显,容易被人看出来,到时候若真的遇上贵人询问上一两句,这不就直接把把柄往他手里送吗?
瞧,这宫里的人就是如此精明,处处都带着计量,一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王秀和曹福两个人身上还带着宫外的气息,还没有沾染上这宫里人身上的冷味,也没有主动欺辱过他,所以长乐是愿意相安无事的共处下去的,他也不再奢望自己有什么朋友,只想有个能取暖的地方罢了。
长乐实在是啃不动这个馒头了,便把馒头放到了台阶上,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虽然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是他却没有表露出来半分。
这一入秋,就离立冬不远了,去年冬日他差点就没挨过来,总管那边发的棉衣被克扣了下来,就连炭火都没见到过多少,没有人愿意跟他住一间屋子,还将他的被褥丢了出来。
天气暖和的时候长乐还能在墙角凑活,可若是下了雪,融化后的雪水会弄湿被褥,不光起不到取暖的效果,盖上之后可能还会直接把人冻死。
所以长乐不喜欢下雪。
只是这紫禁城从来都不是一个让人如愿以偿的地方,冬日里的簌簌落雪是断不会少的,就像是到了深夜,未央宫里的那颗老槐树也发出沙沙的声音,透出几分阴寒。
长乐的衣衫很是单薄,自然是受不了,这未央宫虽然有给太监住的房间,但早就已经是布满灰尘,破败不堪,王秀和曹福早就寻了别处去住,如今未央宫就只剩下长乐一个人了。
其实他二人之所以不住在未央宫,实际上还是害怕未央宫的传闻,生怕那位突然暴毙的宠妃半夜回来,鬼魂索命,太监本就阴气重,哪里能抵挡得住,若真的遇上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长乐也听说过,不过他却是不相信的,反正这宫里的人都说他命格阴重,左右不过是这样了,若真的能招来邪祟便来吧。
据说那位宠妃人生得极其美,生前却是极其爱樱花的,却也不知道先帝为何为她栽种了一棵槐树,还真是耐人寻味。
未央宫除了他便没有其他人,若那位宠妃真的有冤,回来看看也挺好的。
长乐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朝着墙角的方向走过去,他的身影被挂在宫门口的那盏灯笼透出来的亮光拉得很长很长。
长夜宫里,吉祥只是稍微打了个吨儿,等清醒过来却发现宋缨已经不在眼前了,案前的折子已经被批阅完,整整齐齐的摆着。
吉祥心道不好,积攒下来的困意霎时间便被清空了,手里的拂尘也差点握不住,着急忙慌便要去寻宋缨。
今日可是苏贵妃的祭日,保不准宋缨会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吉祥苦着一张老脸踏出了房门,险些栽了一个跟头,便看到宋缨身披月华踏上台阶,她身材高挑,举手投足间带着清冷的气息,那双如墨漆黑的凤目波澜不惊。
“长公主您去哪儿了,可吓坏老奴了。”吉祥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宋缨,想从她身上看出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