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看着击鞠赛,看着看着心里就益发的憋闷,最后也未曾看完,便寻了个理由,跟邓公公说了一句,就回了德阳宫。
尽管她没有计较温才人和安才人方才的闲磕牙,也没在意她们那些贵妃也是妾的话,只不过在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很想很想有个家,有家人的呵护,总归是不一样的。
经历了这般多,的确是有家族有外戚,在宫里也就多了几分底气。
如果从最开始……最最开始,她就是卫国公府的嫡小姐……她是不是就是能和箫晏生则同榻死则同衾的那个嫡妻……
呵,只是哪里又有如果……说是认亲,可是又何其的难……
就算是卫国公痴情母亲十六年,可是最终还是娶了舒家的姑娘……这一桩桩,很是复杂。世家的复杂,的确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罢了,凡事也不要多想,想的多了便没了意思。
而这事儿很快也就传到了箫晏的耳朵里,箫晏听了一句,因是温才人和安才人两个女人闲磕牙,便没什么兴趣听。
他向来是不喜欢听后宫那些事儿的。
但是到了德阳宫,见魏莺莺躺在榻上,软枕上有泪浸湿的痕迹,直接就差魏公公宣了卫巡进宫。
卫巡刚被临安伯府家的世子喊了去,说是在东郊有一场沐浴大礼,那浴场是温汤,汤水很热,最能解乏,更关键的是两道温汤中间被一道木板隔开,隔壁就是春芳楼的花娘嬉闹……
正开开心心地上马,却被邓公公给喊住了,一听是魏莺莺,直接调转马头就冲去了宫里。
只留下临安伯府的世子气的跳脚,高声大喊,让卫巡回来。
毕竟春芳楼那帮清高的要命的花娘,之所以去,就是为了卫巡。
他卫巡不去,那些个媚色幽香可就当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只不过,卫巡是顾不上他们了,前阵子兵营里有事,回到府里又多了个妈……一来二去地倒是耽搁了他妹妹认亲的事儿。
一听又事关莺莺,他自然是着急的。
第57章 057 切莫要胡来,这是你小姨的大日……
卫巡听到是关于魏莺莺的事儿, 心下不安,快马加鞭地朝着宫里待的方向飞驰而去。
待到了宫门口处时,明显气喘吁吁的, 心里定然是极为着急的。
只是进了御书房后, 卫巡却又平静如水,坐在左侧的椅子上,眉目挂着淡然,目光落在箫晏袖口绣的金龙上, 眼神微微一丝晦暗,唇角噙着意思薄笑, “花酒还未喝成,极为遗憾。”
箫晏也不搭理他,径直放下手里的茶盏,“朕要立莺莺为后。”
这话一出, 卫巡倒是呆了呆, 薄唇微微一动, 嗓子眼儿里的话倒是又咽了回去。
卫巡本就是个自在的人,年少时节更是风流招摇,从来心上是没什么人的, 可是逢见了自己的亲妹,那种风流和招摇就变成了一种春风化雨的关怀。
他竭力保持一种自在和不羁, 可是每每想到自己的亲妹在宫里可能会受欺负,那种不羁和自在便瞬间消散的无影踪。
但是, 他又不能将这种情绪去压在箫晏身上, 箫晏是帝王,昭国公府也并非草芥,废后立后,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伤筋动骨的。
所以箫晏能提起这个,他作为过命之交,便明了了。
卫巡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长眉微微一挑,“前阵子我路过一家面摊,赶巧了一个金丹掉进了我的汤面碗里,要是我没瞧见,怕是就得脚踩祥云,羽化飞仙了。”
“你可查到了什么?”箫晏依旧不理他无厘头的话,而是直入正题。
箫晏就是个极为干净利落的帝王,他不会兜圈子戳破兄妹窗户纸,是亲兄妹便是亲兄妹,没什么好兜兜转转的。
而且,就卫巡那等性子,定然是查出了什么。
箫晏自幼接触的便是帝学,洞察人心的本事自然是万人之上的,他明白卫巡的脾气,点给他最紧要的,剩下的冷处理便是。若是追的紧了,有些事就不好办了。
那天御书房的偏殿摆了酒桌,足足二斤花雕。卫巡喝的嘴里开始没了把门的,拽着箫晏的袖,“不能废后便不用废了,只要你好好待莺莺,我永远不会逼你。”
箫晏饮酒也不少,一张俊脸挂着绯,俊目扫过卫巡,“你可查出了昭国公府的事?”
卫巡手里的酒盏一顿,缓缓地叹了口气道:“你当真是帝王,一切都瞒不过你的。”
“可是舒夫人?”箫晏目光带着探究。
“我早就知道舒秀宁不是良善之人,只是不想她做派竟然歹毒至此。”卫巡手握成拳,眉头紧紧皱着。
箫晏问道:“舒夫人跟莺莺的母亲可有关联?”
说到这儿,卫巡这才将查到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
“……舒秀宁和莺莺的母亲江雅谨曾是手帕之交,之前江雅谨身边的伺候丫头染病,舒氏便送了一个丫头给江雅谨。只是那丫头却不是个省油的灯,背着江雅谨,偷偷趴了魏大人的床……之后又联合韩氏设计了林州歹人给江雅谨灌媚情粉的事儿……”
卫巡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又抬眼看着箫晏,“只是那丫头却被舒秀宁家的恶犬给活活咬断了脖子……何其的蹊跷。”
箫晏眉头紧皱,都是朝堂翻云覆雨的男人,妇人这些小手段,自然能一眼看穿。
“既是手帕之交,又为何?”箫晏看向卫巡,直接了当地戳了重点。
卫巡酒醉的厉害,但是听到同是醉酒的箫晏能这般精准地把握住问题关键点,不由心里一阵惊异,果然是一代帝王……心思的确精深。
“舒秀宁,表面大度,实则心眼小的跟针鼻儿一般,看不得任何女人优于她,若是莺莺母亲不得宠,舒氏自然是好人一个。”卫巡冷笑。
舒秀宁如此,李柔静是舒秀宁亲生的,自然手段和心性上会肖像一二分。
只是这一二分,就让他心里厌恶,尤其是莺莺也还在宫里。
御书房里推杯换盏,长乐宫里准备省亲的李柔静却心里起了火。
“你可是听清楚了?当真皇上招了卫巡进宫?”李柔静眉头紧紧皱着。
画绿重重点头,“听说卫小将军是喝花酒时被三道圣旨催着进宫的。”
李柔静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手指紧紧攥着腕子上的碧玺镯子,“东窗事发,朝不保夕,本宫早就猜到的,也早就提点了卫巡的,自寻死路!”
“娘娘,这事儿咱们还是明哲保身。”画绿看着李柔静,半晌眼珠子一转,低低道:“兴许还可以一石二鸟,除掉卫国公府和魏莺莺。”
李柔静紧皱的眉头一刻也没松开,手指捏着镯子出了薄汗,两人有私,自然是可以除掉卫国公府,只是小姨舒婳刚嫁进卫国公府,这一牵扯,倒是关系甚大。
更关键的是,她发现她对卫巡下不了手。
画绿见李柔静不言语,便又低低道:“不如,咱们给御书房那边通个口信儿……”
“闭嘴。”李柔静面色沉静,她眉眼里挂着霜,她此刻心里唯一想的是借着省亲的机会先去找小姨舒婳,而不能找母亲舒秀宁。
母亲舒秀宁定然会不由分说地除掉卫巡,她对卫巡虽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幼年时节,卫巡目光中对她的那份执着,她依旧记得。
待到了省亲出宫的时节,李柔静便专程去了御书房,只是那时卫巡早已经回卫国公府了。
李柔静站在一侧,看着箫晏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待看的快要呆了时,忽然听他清冷道:“你小姨与卫国公大婚,朕未来得及祝贺,后日朕与你同去卫国公府。”
李柔静原本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听到这话,倒是顿时喜上眉梢。
她不敢奢求箫晏能同她一起省亲,但是能同她一起去卫国公府一起拜访小姨,那绝对是天大的面子。
所以,从御书房出去那刻,她一直都是欢喜的。
***
转眼便到了去卫国公府的日子,卫国公府内院的红绸还未来得及撤下,整个府里的喜庆还似乎延续着。
原本卫老太太对舒婳就是极为喜欢的,所以婚事从简,其他的礼节却是办的热热闹闹的,光是千工床就打造了三个,宝石头面和首饰更是堆得舒婳库房里满满当当的,很明显是将舒婳当成半个女儿来疼爱的。
卫老太太放下手里的念珠,抬手捏了捏眉心,目光微微扫过左右两侧的妇人。
卫国公府是一大家子人,原本一大家子人就难能和和美美,自打舒婳嫁入卫国公府,大房和三房那边就更是情绪不好了。
大房杨氏眼瞅着三房贾氏,两人心照不宣地看了一旁的表小姐曹姝一眼。
曹姝是卫老太太的外孙女,自幼长在卫老太太膝下,在府里也是掌上明珠的存在。而杨氏有一女卫玉珠,三房贾氏有一女卫玉萱,两人常因为卫老太太偏爱曹姝而吃味儿。
今个儿是家宴,但是曹姝却染了风寒,脑子烧的跟一团浆糊似的,但是这等场合不来,杨氏和贾氏定然是不愿意的。
卫老太太看到曹姝头疼又强忍着的模样,不由眉心微微一皱,随后又将右手放在她的额头,微微试了试温度。
这一试倒是真恼了,杨氏和贾氏看到卫老太太紧皱的眉,顿时有些有些惊讶:“这可是怎么了,方才瞧着还好好的……”
卫老太太皱着眉,冷冷一声,“这是自然,你们一个个的瞧着她都是好好的,但凡上上心,都该知道姝儿发烧,不该让她来!”
话音儿刚落,婆子们便搀扶着曹姝进了内房,杨氏和贾氏一愣,卫老太太为了外孙女曹姝是真的生气了。
正着急要说疏忽时,赶巧卫巡进了门。
卫老太太皱眉看向一旁的婆子,“你贴身照料多年,旁人看不出,你也看不出?!还是说故意来折腾姝儿!?”
这婆子早年就是卫老太太指给曹姝的,在府里地位颇高,如今被指着脸呵斥,顿时就跪在了地上,“老奴疏忽了,请老夫人重罚!”
卫老太太气性大,但是又好的快,再加上卫巡来了,便深吸了口气,压住了满腔的怒火。
但还是直接点了杨氏和贾氏一句,“姝儿是我的亲外孙女,她母亲早逝,你们要是亏待了她,就是跟我这老太太过不去!”
杨氏和贾氏知道卫老太太这次是气的厉害,便不住的点头,嘴里陪着不是。
只是两人袖里的手却攥的紧紧的,平日里她们被训斥也就算了,如今当着舒婳的面儿被老太太训斥,还得含笑赔不是,心里自然是极为不舒服。
一抬头,却见舒婳笑着朝老太太道:“原是我的不是,这样吧,我院子空荡,不如让姝儿到我院子来,也好有个说话的。”
卫老太太知道舒婳是个性子直爽,有一说一的,这话又刚好说在了心坎儿上,心里那股子怒火瞬间就灭了。
舒婳见卫老太太消了气儿,便又低低道:“姝儿今年十五,可以说亲了,我倒是知道个合适的,是泸州人士,才华横溢,为人又忠厚可靠。”
舒婳这一句也是卫老太太的挂心事,这一说,卫老太太顺手拉住了舒婳的手,小声道:“姝儿有心上人,马将军之子马佑,生的自然是威武英俊,只是性子太霸道自负了些……”
“有心上人……倒是难办了。”舒婳微微思忖,“罢了,年轻人总归有她们的想法儿,若是能成,自然也是好的。”
卫老太太听到舒婳这句,心里就更高兴了,“嗯,说的是。”
卫老太太这一高兴,就拉住了卫巡的手,嘴角微微一弯,眼里又带着恼意,“找我这老太太干什么,又闯了祸了?”
卫巡一笑,反手抓了一把桌上的果子,扫了舒婳一眼,“新母亲一来,您倒是瞧不见我了。”
舒婳原本见到卫巡是尴尬拘束的,听到卫巡这话倒是噗喝一声笑了出来。
正说着话,婆子从门口进来,朝着卫老太太低低道:“老夫人,昭国公府舒夫人来了。”
卫老太太眼睛余光看到门口的舒秀宁,待要装看不见,却又捕捉到了从东面微服来访的箫晏和李柔静,忙起身带着众人迎了出来。
箫晏微服出宫,自然不会受老太太和众人的礼,只是进了房后,整个卫国公府的家眷有些拘束。
舒婳坐在一侧,微微看了舒秀宁和李柔静一眼,她性子直率,瞧不上舒秀宁当年的做派,但是对李柔静倒是没什么偏见,索性多看了几眼。
李柔静这次打扮的倒是格外的清秀,眉目微微敛着,极为大方端庄,若是不知道她的做派,倒还真以为就母仪天下了去。
不过也就只有这么一眼,因为箫晏来了,整个卫国公府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箫晏身上,压根没李柔静的份儿,也都不是很关注她。
再者,当年论起功勋,这皇后之位就该是卫国公府的,尽管卫国公卫长吉膝下子嗣稀薄,但是大房和三房可都是有女儿的。
卫老太太扫了李柔静一眼,面色未动,但是心里却是不满意的,毕竟在她心里卫玉珠和卫玉萱都是不差于李柔静的。
舒秀宁看着李柔静益发不好的脸色,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腕儿,“不管你此刻有什么不开心的,切莫要胡来,这是你小姨的大日子。”
李柔静紧紧捏着袖子,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