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菲菲此刻皱起眉头,回道:“妾身其实来这也不久,夫君办事基本上都会避开妾身。多的妾身不清楚,然妾身知道,每当夫君来这南阁,都会有个大郢装扮的小厮来他房内,似乎是给他递什么信件。妾身猜,那小厮大抵是侯府的人。
还有,夫君商队的人都有个刻着朱雀的牌子,若是他们有人去大郢,一定会随身带上那个牌子。”
听到这里,赵之御与魏枝枝默契对望了一下,又立刻回了头问:“你可知胡八方?”
沈菲菲点点头:“自然知道,别说南阁的人,便是半成以上的鸠兹本地人都知晓南阁老爷的大名。夫君每每来这南阁,都会去见南阁老爷。明日夫君便会来南阁见他。”
赵之御愣了一下,追问道:“明日?不是说今日是商队吃花酒的日子,所有商队都会来南阁吗?怎地你夫君不来?”
沈菲菲回道:“今日来的都是铜辈至金辈的商队,夫君的商队属于星辈,星辈的商队明日才会来此。哦,殿下大抵不知,这南阁批的商队都会按铜、银、金、星四个辈划分等级,等级依次升高。
这排到星辈的商队资历最老,在这南阁权力最大,享受的待遇亦是最高的,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与南阁老爷单独见面。其他商队根据铜辈到金辈的等级依次上升,待遇也跟着升高,但在南阁都需听星字辈的商队差遣。”
“原来如此。那星辈的商队是否还有离、火、夏?” 赵之御问。
沈菲菲抬眸惊愕,跟着点点头:“星辈正是这四个商队。殿下原来知道。”
“你真的愿意替孤做任何事?” 赵之御逼近沈菲菲,盯着她的双眼瞧,似是要将她看穿。
沈菲菲跟着后退了几步,又突然跪下:“妾身如今只求两样东西,便是命与自由。其余的,妾身都可不要。”
“好,你替孤拿到你夫君的朱雀牌。孤定能让你逃离这里。”
“这···恐怕不行。”
第41章 寻到姑娘 “为何?” 赵之御背手俯视……
“为何?” 赵之御背手俯视身前的沈菲菲, 面上立时冷了下来。
“夫君如今早已厌烦了妾身,不让妾身伺候身侧。那朱雀牌子他更是随身带着,妾身如今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又如何取?他商队的人妾身更是连面都见不到。”
沈菲菲低头局促不安,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又急忙忙抬首说道,
“然妾身定会想办法,即便···即便妾身无法取那朱雀牌, 也定能替太子殿下想到接近夫君的方法,殿下看这样如何?”
赵之御盯着沈菲菲并没有立时回话。
“殿下, 你就容妾身一个晚上的时间, 明日, 明日一早,妾身定给您想出个办法。” 沈菲菲怕赵之御反悔,又匆匆跪着挪到他腿边, 抓着他袍角。
赵之御见她这般, 松了口:“好, 那你便安排罢。孤提醒你, 如今孤是来鸠兹找寻买家的绸缎商人, 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真替孤想办法, 若是胆敢向其他人透露一丝孤的消息, 等你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沈菲菲慌忙摇头,磕起了头:“妾身哪里敢,妾身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赵之御一行人与沈菲菲在雅阁又待了一阵,听得一些沈菲菲口中关于南阁的事情之后,便匆匆起身原路回了鸠兹王宫。
*
观荷间旁边的屋子, 沈菲菲重重地将门甩上,气冲冲地坐到桌案旁。后头,那方才迎赵之御一行进南阁的蓝衣女子匆匆跟上,行至她身旁。蓝衣女子是跟着沈菲菲的侍女,平日亦替沈菲菲把门迎客人。
“我如何成这样?我如何成这样!” 沈菲菲端起桌上茶一饮,又呸呸呸地将茶全吐到地上,更是将茶盏直接一摔:“茶是苦的,心更是苦的。以前我有多爱茶,如今我便多恨它。”
沈菲菲盯着面前的桌案自言自语,眼角泛起了泪光。她恨陵显,更恨沈昭。她恨鸠兹,更恨大郢。
“统统都别想好过!” 她突然转身,一把抓起蓝衣女子的手喊道,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他看我的眼神,冰寒彻骨,叫人永坠深渊。哼,一个坯碧莲算什么,都是他怀里的那个魏侍读! 那魏侍读才是罪魁祸首。”
沈菲菲双眼猩红,“如今我哪里还是任人耍弄的沈菲菲。我是要借他的力,借他的刀。但是他身边的魏侍读,也别想好过!”
蓝衣女子静静地看着沈菲菲在屋里这般样子。她听到沈菲菲提了魏侍读一句,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小娘说的可是今日那跟在俊俏公子旁边那位,生得娇娇的公子?奴今日迎那几个公子进来的时候,听到旁的人叫那公子魏侍读。”
见沈菲菲没有否认,她突然笑了一声:“那分明是个女子。还充样子来这风月场所~”
沈菲菲闻言,猛地看向蓝衣女子:“何意?”
蓝衣女子收起笑,凑到沈菲菲身边,慢慢说道:“小娘您初为人妇可能看不出,可奴自小在男人堆里打转,女人更是各种各样的都见过,是男是女还能叫奴辨不出?那娇公子啊,奴捏上一捏,瞅上一瞅,便知原是个娇姑娘。”
沈菲菲满脸惊愕:“当真?”
蓝衣女子回她一笑:“保真!”
沈菲菲思索了一番,嘴角忽然扯起一个阴嗖嗖的笑:“太子殿下,妾身有办法了。”
*
“这就是你一个晚上想出的主意?” 赵之御坐在观荷间的宴几旁,皱着眉头对跪在身前的沈菲菲说道,“找个新鲜的姑娘?你能替孤找到吗?”
“殿下,可这已是最稳妥的办法,妾身的夫君是个极其贪色之人。这南阁的姑娘他哪一个没碰过,若是令他知道这南阁还有新来的颇有姿色的姑娘,怕是早就急不可耐。届时令那姑娘从他身上想取什么便取什么,就是命都可以。”
沈菲菲突然又垂首叹气,
“怪只怪妾身无用,早就得了夫君的厌。这几日进来南阁的姑娘也没个姿色出众,能叫夫君瞧上眼的,怕是得另寻个新鲜的姑娘,最好带些噱头,譬如···譬如大郢或者外地的姑娘。”
赵之御摇了摇头:“可孤这一路过来,身边带的均是男子,如何在这短时间内找到个新姑娘。”
沈菲菲立马往前挪了几步:“妾身虽然在这南阁出不去,倒是也可使些关系去外头寻一寻,只是夫君今日戌时便来,我们所剩时间不多,妾身这般寻法恐是难以按时寻得。”
赵之御逼近问:“没其他的办法了?”
沈菲菲如此近地对上他的星眸,愣了好一会儿,又速速收回了神智,突然抽抽搭搭:“还有一法子,那便是殿下扬言妾身招待不周,那么夫君便会喊人来将妾身毒打一顿,那时妾身便能见到他。只是···只是那样,妾身恐无力气替殿下取什么东西”
同为女子,站在一旁的魏枝枝听到这里,心下不忍,便走到沈菲菲的身边扶起她,看向赵之御:
“殿下,沈姑娘已如此受难,我们也不要再为难她了。与其在这里耗费时间,殿下看可否先行令侍卫四下寻看。如今我们在鸠兹的中心之城,外地来往之人不少,便是快马加鞭,加之重金之下,应是能赶在戌时之前寻到人的。”
赵之御看了看魏枝枝,脸上的表情才有些许柔和下来,他朝着旁的一侍从吩咐:“你现下立刻叫人在这城中搜访外地人家长相标致的姑娘。”
沈菲菲抬眸看向魏枝枝,浮起一抹浅笑,又望向赵之御:“那么妾身这头也使南阁的关系,去外头寻姑娘。”
事情吩咐下去后,赵之御一行被沈菲菲在南阁的客房安顿下来,等待着好消息传来。
“扣扣扣—”
魏枝枝待在自己的客房内闭目休息,此刻听得敲门声,便整了整衣衫跑去开门。
“魏侍读。” 敲门的是沈菲菲,此刻她笑意盈盈,望了望魏枝枝房间里头,“这里可还住得舒适。”
“舒适,自然舒适。多谢沈姑娘招待。不知沈姑娘找在下何事?” 魏枝枝回沈菲菲微笑。
沈菲菲朝着左右看了看,脸上浮起尴尬的笑容:“只是来看看魏侍读可还习惯,另外···另外···”
魏枝枝见她这般,又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廊子。她好像将一个姑娘家这般挡在房门外,是有些失礼,也招人眼目,便将她迎了进来,却令门半开。
“魏侍读这房间怎还有股花香,嗅来倒叫人舒心。” 沈菲菲进到房间里头后,回身对着后头跟上的魏枝枝灿笑,“其实妾身今日来,是想谢谢魏侍读,方才在殿下面前替妾身说话。”
魏枝枝跟着下意识嗅了嗅自己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花香,而后又跟上说:“小事小事。沈姑娘不必谢。我们替殿下办成事便可。”
沈菲菲闻言,突然拧紧了眉头:“哎,这短时间内,大海捞针般的寻标致外地姑娘,确实是件难事,妾身只担心会令殿下失望。”
魏枝枝闻言若有所思,方才她在观荷间听了全程,想着自己亦是个姑娘,若是她能出面,大抵能替殿下办成此事。只不过殿下并未对她有所明示暗示,应是不想她参与进来。她便没有向他提及。
此刻她对着沈菲菲跟上一句道:“只可惜,在下帮不上忙。”
沈菲菲看了眼魏枝枝,嘴角微微扯上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其实,倒也不必令那姑娘做什么,只消一个外地新鲜姑娘的噱头,再添一副不差的皮囊,引了妾身夫君即可。可这辛辛苦苦寻得个姑娘,若是那姑娘不是个机灵的,还可能坏事。”
沈菲菲说话时,特地加重了坏事二字。
魏枝枝垂眸未说话,眼眸子只不安微动。
沈菲菲忽地上前走近她:“妾身看着,魏侍读长得白白净净,黛眉秀目,若是个姑娘,大抵便是我们要找的人。”
她突然又虚虚扇了扇嘴:
“哎呦,魏侍读你看妾身都说的什么胡话,这在南阁待得都不知道礼了。若是妾身冒犯,还望魏侍读海量。”
“无妨无妨。” 魏枝枝被沈菲菲这么一说,瑟缩着身子垂眸,又低着声问道:“在··在下,在你们眼里看来,真的长得如此像个姑娘?”
沈菲菲一笑:“姑娘妾身可不敢说,怕冒犯。然魏侍读怕是不知,以前大郢的贵女圈里头,私下都议论过,若是能长一张魏侍读的脸和身段,便能倾国倾城了。”
魏枝枝红着脸追问:“那姑娘觉得,殿下今日能顺利找到新鲜姑娘吗?”
沈菲菲摇摇头:“怕是难。都怪妾身出的无用的主意。”
魏枝枝此时深吸了口气,将嘴凑近沈菲菲的耳边低语。
沈菲菲做出一脸惊愕表情。
“殿下,寻到了寻到了!” 一侍从匆匆进了赵之御的房间。
“怎如此之快!” 赵之御于书案前起身,跨步向前,“可正中我们的要求?”
第42章 舞姬
“殿下,殿下”……
“殿下, 殿下”
这时沈菲菲跨进赵之御的房间。她小心替赵之御带上门,冲他说道,
“妾身先前令人带了话给妾身夫君, 说大郢来的绸缎商队里有个娇美的舞姬,倾国倾城。夫君立时下了帖子, 邀殿下共酒。”
她说完见立在一旁仍躬着身子的侍从, 又补了一句:“这次寻的姑娘,妾身从头到尾都瞧过了, 清白人家,姿色绝美, 人也是个机灵的, 关键还好使唤。真真是老天都相助殿下。”
赵之御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他只略微思索,出口道:“这人如今在哪,孤先瞧瞧。”
沈菲菲顿了一下, 随即扯出一笑:“如今姑娘已去了后边沐浴更衣, 怕是需要好一阵拾掇。现下离赴约的时辰也近了, 殿下且放宽心过去那海棠阁见妾身夫君, 舞姬自是后脚便会到, 替殿下办妥了事。”
赵之御垂首沉思一阵, 踱步回桌案坐下, 缓缓抬眸看了沈菲菲好一会儿:“好。”
*
海棠阁,正是那陵商队名下的雅阁,与沈菲菲所在的观荷阁隔了好几条七弯八拐的过道,就坐落于红牌子宾客所去的那片地方。
赵之御独自跟随沈菲菲的指引,走至海棠阁门口,便见气派的红木镶金阁门前站了两个把门的仆从, 看着均是身强体壮的样子。
他收起打量的目光,大步踏进雅阁,只见上首坐一红发男子,三角眼,鹰钩鼻,薄薄的嘴上留两撇胡子,与戏文里头唱的白脸小人无异。
他后头还站了一个年轻人,躬着身子,穿着胸口秀了“陵”字的便服,看着像是红发男子的手下。
他先手朝座上人一揖,背却是挺直,只扬起一抹笑道:“在下来自大郢都城,以经营绸缎买卖为生,木子李姓,单名立早章字。想必阁下定是那陵队的老爷,实乃李某人之幸会,幸会。”
那座上人缓缓抬眸,盯着赵之御瞧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指了指自己边上的宴几,出口道:“坐。”
待赵之御坐下,那人又开口:“我陵显向来不见不明不白之人,你的祖宗十八代姓甚名谁都已在我的手里。我且先来问你家中可有兄弟姊妹?”
赵之御不急不慢道出:“李某家中一兄一弟,无另的姊妹。”
那陵显又追着问了几句家中情况,赵之御均是对答如流。
“李兄弟,我陵显一向直来直去,你可别介意。方才一番问话是我见人的习惯,总是要确定来人是只兔子还是只狐狸,你说是不是?”
几番来来回回后,陵显突然出声大笑,往前靠了靠,
“你应是想我予你鸠兹绸缎生意的好处,而我也确实对你那舞姬感兴趣。现下可否直入正题,令我瞧上一眼那舞姬,我再考虑考虑好处的事情。”
赵之御垂眸颔首,突地抬起双手,轻轻朝着前方拍了拍。海棠阁门缓缓打开,一阵乐声随即响起。
一曼妙少女伴鼓点步步点地,随弦乐旋转跳跃,慢慢映入阁内人的眼睛。一身红色软纱跟着脚风拂过她纤细白嫩的足踝,轻缠不盈一握的腰肢,又因舞蹈动作攀上双肩,再轻轻滑落,露出一片莹白光润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