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才听到外头有轻微动静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接着就是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再过了会儿,就有人来给她开锁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虞葭问。
步自明没说话,示意老婆子将她押出来。白日还岣嵝的老人这会儿已经直起身子,走路也极其稳当。
虞葭手臂被拧在身后动弹不得,走出院门才看见傅筠倒在地上,嘴角像是流血。
她大骇,挣扎着要跑过去,却被人牢牢抓着。
“傅筠?傅筠?”她喊他:“你哪受伤了?”
傅筠借力站起来,由于全身被绑着,动作有些迟缓。他走过来:“我没事。”
“你先跟他们出去,”他道:“往西十里地有我的侍卫,你若是安全了,他们自会放讯号告知我。”
“那你呢?”虞葭都快哭了,她还从未见过傅筠这般模样,就像要去赴死般语气平静且悲壮,令她难过极了。
“你怎么这么傻。”她忍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你若是不来,他也不敢杀我的。”
“现在好了,你来送死,那我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傅筠笑:“怕守寡么?”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种话,虞葭若不是手腾不开,都想捶他。
傅筠道:“听话,你跟着他们走。”
“那你呢?”
傅筠没吭声。
“我不走了,你什么都不要说。”虞葭道:“他拿不到证据,不会轻易杀你的。”
一旁的谢渊冷笑,从袖中抽出把匕首直接扎上傅筠的胸口。
傅筠闷疼地后退一步,虞葭也顿时吓得失声。
“裴三姑娘说得对,”谢渊道:“我不会轻易杀他,但我会慢慢的折磨他,让他流血而亡。”
他将匕首□□,带血的刀尖贴在虞葭脸上:“看到了么?再给我磨磨唧唧,我就继续让他多留点血。”
“谢渊!”傅筠沉了脸:“丑时之前,我若没见到安全讯号,那证据恐怕就要入宫了。”
谢渊神色一动,眼里戾气尽显。大喝一声:“送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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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一走,谢渊让人将傅筠带进院子,他自己则坐在椅子上。
这时候的月光又明亮了些,傅筠视线一扫,见院子里摆放的东西不屑冷嗤。
“这些刑具都是你们锦衣卫审人的手段。”谢渊道:“指挥使大人平日里审了许多人,今夜不妨也尝一尝这个滋味。”
傅筠被人继续绑在一根柱子上,柱子两旁是尖锐锋利的锁勾,上头浇了药水,但凡勾住骨肉,便一寸寸地将骨与肉撕开,且浑身如同蚂蚁啃噬,疼痛难忍。
傅筠却是眉眼都不曾皱半分,走到柱子旁平静地问道:“谢渊,在我死之前,有件事想问一问你”
“说。”
“你真觉得你有机会座上那个位置?”
“人定胜天。”谢渊道。
“可天不如你愿。”傅筠说:“当年东平城的事,王贵妃为了夺兵权,挑拨离间我傅家跟裴家的关系,派人假传军令使得东平城大乱。你舅父在其中捞了不少好处,王家从此水涨船高,当年的王昭仪也一跃成为贵妃。”
“不过,这么多年来王家无所建树,王家子弟在朝中犹如蛀虫,贪赃枉法的事没少干,这一切都是王贵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你以为皇上看不见?”
“皇上之所以没动王家,无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傅筠道:“但你恐怕不知道,今日之后,你王家气运便要到头了。”
谢渊眯眼:“吓唬我?”
“若这都能吓唬你,恐怕还有一个消息令你胆怯。”
“什么?”
“当年东平城,王贵妃派人假传军令是一罪,然而最大的罪名却是…”傅筠一字一句道:“通敌叛国。”
谢渊瞳孔微震。
傅筠继续道:“当年北狄军入东平城如过无人之境,便是有人私自开了城门。”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你们到底给了梁琮什么好处,让他死心塌地这么卖命。”
“梁琮。”谢渊冷笑:“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是他跟你说的?”
傅筠没说话。
“也不对,”谢渊道:“当年的证据已经被我销毁,这事除了梁琮谁也不知。而一个死人……”
他缓缓起身:“是没法开口说话的。”
“所以…”傅筠问:“追杀梁琮的人就是你派的?”
“是又如何?”
“谢渊,”傅筠慢悠悠道:“你注定坐不上那个位置。”
“你说了不算,”谢渊厉色尽显:“我要当皇帝谁都阻止不了。”
“是么?”
这时,门口突然闯进一群侍卫,而后一字排开。太子缓缓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原本出京了的裴景晏,还有曾被谢渊追杀“死去”的梁琮。
“皇、皇兄?”谢渊大惊,然而看见还活着的梁琮,他更是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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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被送出村庄后,没过多久就见到了傅筠的侍卫。但奇怪的是他们迟迟没有放出讯号,而是将虞葭带上一辆马车。
又走了一段路后,虞葭见到了自己的婢女杏儿。
“杏儿你怎么在这?”虞葭问。
“世子爷带奴婢来的,”杏儿道:“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呜呜呜呜……”
“等等…我哥哥让你来的?”虞葭突然高兴起来:“你是说我哥哥回来了?他人呢?”
“奴婢没瞧见,但世子爷让奴婢在这等您。”
“太好了!太好了!”
虞葭又哭又笑的。她的心扑通扑通跳,隐隐有种预感,傅筠肯定能活着。
果然,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她就瞧见不远处来了一队马车。侍卫们举着火把,打头骑在马上的人正是她哥哥裴景晏。
“哥哥。”虞葭跳下马车跑过去,裴景晏看见了,赶紧骑马上前来。
“不是让你回去吗?”裴景晏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虞葭却是不答,而着急问道:“他呢?他没死对不对?”
说着说着,眼里又包着泪珠:“哥哥,他还活着对不对?”
裴景晏无奈,伸手:“上来。”
虞葭立即被他带上马,而后朝后边的马车跑过去。
马车里,傅筠坐在里头。他耳力好,早就听见了虞葭的哭声,不知怎么的,他这会儿心口热热的。
想了想,他索性直接躺下来。
虞葭进了马车,见到的就是傅筠虚弱地闭着眼睛躺着的模样。
“傅筠,”她扑过去:“你怎么样了?”
她飞快地去掀他衣裳,之前胸口处被扎了一刀,她亲眼瞧见了的。果然,才翻开外袍,里头雪白的中衣就已经被血染得通红。
虞葭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声音都带着颤:“疼不疼啊?”
“疼疼疼!”
外头骑马的裴景晏:“……”
他们冲进院子时,傅筠自己就解开了绳子。锦衣卫这些旁门左道多的是,谢渊的那些把戏根本就难不住他。之所以被挨这一刀纯粹是苦情戏罢了。
如今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欺骗他妹妹,实在是不要脸得很!
“还流血吗?”虞葭胡乱地扒他衣裳:“我看看。”
伤口已经上药,血早就不流了,但胸口被虞葭的手乱摸,傅筠就受不住。
有点不合时宜地心猿意马。
忍了会儿,他说道:“葭葭,我没事,你别担心。”
“怎么没事?都流了这么多血。”
“真没事。”
“我看看才放心。”
“不能看。”
虞葭扯着他衣带:“为什么不能看?”
“你在摸下去我恐怕就……”
“嗯咳——”
裴景晏在外头黑着脸重重地咳了声。
虞葭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面颊发烫。她赶紧放开手,不大放心地问:“真不流血了?”
“嗯。”傅筠看着她笑,那笑容在这狭小黑暗的马车里都光芒耀眼。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虞葭不好意思极了。帮他重新整理好衣襟后想要收回手,却倏地被傅筠攥住。
虞葭吓得大跳,小声责备道:“你别乱动。”
“我没乱动。”
“那你放开我。”
“葭葭,我……”
“嗯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