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对他的态度满是不解:“你不怪我擅作主张?”
“不是要造反吗?”谢铎直言,“从龙有功,不是更方便……”
清清连忙捂住他的嘴巴,震惊:“你不要命了?”
李照现在就在谢府,让他听了去怎么办?
谢铎笑了声,捉了她的手,叼着她的指尖玩了会儿,才说:“让他滚,半年之内不要回来。”
他这样说,反而是决定护着李照了。
因为清清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却不能真的让他离开——成山王不会放过他,得把他藏好了才行。
正好趁这半年,教他点儿东西。
省得他将来什么都不懂,丢人现眼。
于是,当天下午,就有一群自称是八皇子车架的人,硬闯城门卡口,说是李照要到承德避暑,让他们务必放行。
中午散朝以后,才增派的人手,加强各关卡的防卫,城中之人,一律不予进出。
城门守城将心中暗想,定是李照听到了风声,去承德避暑是假,逃命才是真。
可他哪敢置喙?
这么大的事儿,他一个小小守城将,连在脑子里想想都是有罪的!
试探着拦了会儿,在随从侍卫的讥讽之下,“无可奈何”地放了行。
然而,真正的李照,此时换上了谢府仆役的衣服,正顶着太阳在筑基阁扫地呢。
“这就是你说的偷梁换柱?”李照一边扫,一边瞪着凉亭里吃瓜果的清清,“我看你帮我是假,趁机整我才是真。”
清清气定神闲的,将橘子皮丢在李照扫得乱七八糟的尘土之间:“那你走啊。”
李照:“……”
“你别欺人太甚!”半大小子生气起来还挺横的,他长这么大,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行了,赶紧扫完过来吃瓜。”清清懒得逗他,“有事情跟你说。”
见她转了态度,李照也不是扭捏的人,三下五除二在地上胡乱刮了几下,跑到清清面前,一屁股坐下,拽得二五八万:“你要跟我说什么?”
“过来些。”清清冲他招招手。
李照以为是什么机密,连忙附耳过去。
结果,却听见清清压低声音,谨慎地跟他说:“手上不小心沾了西瓜汁,难受,你帮我拿条布巾来。”
李照:“???”
“我不去。”李照站起来,凶巴巴地说,“不是说暂时扮演仆役吗?怎么真把我当仆役使唤呢?”
清清往他手里塞一个橘子,百无聊赖:“算了,不逗你了。”
“成山王十几年没回京城了,根本不记得你的长相。”她说,“坊间都传你去承德逃命了,连圣上都不知道你的下落,你最好老老实实把这个仆役给我演好了。
“再跟个大爷似的,立马就给我滚。”清清眼神凌厉,“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把命搭进去。”
李照面色难看,可他深知,清清说的是真话,而且,的确是在帮他。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李照一边大步去拿给她擦手的布巾,一边恨恨地把橘子掰开,用力往嘴里塞。
他不知道清清是不是故意刺激他,总之,他现在真的产生了一种信念感,一种对权利的渴望。
——他不想,再受任何人的摆布、威胁,哪怕一刻!
无论那个人是谁。
第73章 连环计
这几日, 祖父和谢铎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尤其是谢铎,因为圣上不信别人,只信他, 所以基本上都是天亮才回来,或者干脆不回来。
成山王的举动,将本就浑浊的朝堂彻底搅乱了。
李照此去承德,是圣上点了头的,他从来没有对李照予以厚望,只盼他安全, 临行前, 也另派了一队人马给李照做障眼法。
他没想到,李照根本没有离京, 承德一明一暗两位八皇子, 都是假的。
圣上本就积劳成疾, 眼下大军压境,更成了强弩之末,阁老们劝他下密诏,立李照为太子,或者干脆让李照继位。
可时间太短了, 李照风评本就不好, 仓促之下, 硬推上位,恐难以服众。
而且, 若此举激怒了成山王,反而会给他合理造反的借口。
“寡人早有打算, 众卿可安枕无忧矣。”圣上语调慢慢的,散漫中透着疲惫, 交代着这些天来无数次说过的话,“若成山王果生异心,众卿切记,务必隐忍。
“——江山易主,黎庶仍在,这个位置,由谁来坐不要紧,要紧的是国泰民安——即便是永顺登位,也仍需众卿的倾力辅佐,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卿都是国之栋梁,唯有保全自身,静待良机,方是上策。”圣上还笑得出来,“行了,不用一天到晚看着寡人,回去歇着吧。”
众大臣面面相觑,皆是无可奈何,尽管它们都做好了以死相拼的准备,可圣上的话,他们又怎么敢不听?
何况,他们都清楚,圣上说的是正确的。
——无论谁来做这个皇帝,他们都要为黎民百姓鞠躬尽瘁,若能灵活变通,说不定可以阻止成山王大肆屠戮。
然而,在当今圣上的面前,谁又敢说这种话呢?
齐齐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不少大臣都痛哭流涕起来。
他们都是为官数十年的元老,与圣上一同打天下的,当时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竟沦落到这种境地,而他们也全都老了。
如何能不让人唏嘘?
“好了。”圣上朗声大笑起来,“天色也不早了,便在殿前用膳吧。”
说完,起身离开了。
谢铎随行保护,众大臣被留在景毓宫前,等候用膳。
走出景毓宫,圣上的步伐慢了下来,身形也有一瞬间的不稳,被贴身的公公扶住,更放慢了脚步。
望着圣上的背影,谢铎拧眉,却一言不发。
“明知。”圣上唤他的字,“寡人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谢铎拱手行礼:“不知陛下指的是哪一句。”
也就他敢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圣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无奈摇头,说道:“隐忍那句。”
“回陛下,恕臣斗胆。”谢铎直言,“若一味隐忍,反而惹人怀疑。”
殿前无人,没有遮掩的必要,圣上便也直来直去:“你有何打算?但说无妨。”
“臣正想向陛下请旨。”谢铎单膝点地,无比严肃地行了军礼,同时说了自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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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一向欣赏他,他将自己的想法一说,果然龙颜大悦,亲自将他扶起来,当即批准了他的计划。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拍拍他的肩膀 圣上赞许地说,“这些年,你帮寡人立了不少功劳,今后,永顺就拜托你了。”
谢铎再次恭敬地行了个礼,什么都没有说。
圣上知道他的个性,也不多言,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圣上甚至不再让谢铎保护他的安全,在明知道情况危急的情况之下,还是将他派去守着皇城别处。
差事虽是谢铎主动请来的,可圣上答应得太快,反而引起了他的怀疑。
——当今圣上是个极严禁的人,凡事无大小,都会下圣旨。曾经也明确交代过:无圣旨,不授命。这也是为什么李熙当初能用假圣旨骗到江家军的原因。
可临时改派任务这么重要的事,他却刻意回避了圣旨,直接让他走了……
再一想到众大臣让他留下密诏时他的反应,谢铎冷然一笑——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日后,成山王抵京,十五万大军驻扎在京城外的昌宁县,离京城不过三十里路。
成山王带了一支百人小队,风光无限地进了皇城。
第一日是设宴,并未出什么意外。
成山王在京城没有府邸,便和众将领下榻在驿馆。当晚便传出了当街纵马、聚众狎妓、殴打百姓的事情。
次日早朝,缺席。
第二日早朝,缺席。
第三日早朝,仍然缺席。
连同手下一连胡闹了数日,承德传来八皇子李照意外身亡的消息。
圣上吐血昏迷,举国哀悼。
圣上昏迷的第二日,成山王总算出现在了早朝之上,华服加身、意气风发,当庭询问太医圣上的病情。
得知圣上积劳成疾,需要好生调理,成山王将那名太医当庭斩首,硬闯圣上寝宫要亲自侍疾。
圣上病情不见好转,李照发丧后,朝堂上开始出现立太子的声音。
成山王嚷嚷着侍疾的时候,就开始帮圣上批改奏折了。
立太子的声音出现后,成山王表现得更加积极,升了好几个大臣,也当庭斩杀了不少反对他的人。
可圣上迟迟不肯拟旨。
成山王也急了,不过他等得起,左右李照已经死了,圣上一咽气,这个位置轮也会轮到他手里。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圣上为了他不能顺利继位,竟然在弥留之际,服毒自尽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年少时总被他压一头,李贯兴在他心中仍是头号劲敌,更何况,一代帝王,如何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高兴,而是怅然,失落,只想大醉一场。
知晓真相的大臣更是无不动容,无不痛哭。圣上年轻时意气风发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与眼前的惨状对比起来,恍如隔世。
旁人无法接受,圣上却只感觉到痛快和解脱。
他久病沉疴,实在太累了。反正固有一死,不如发挥最后的价值,祭奠祖宗基业,延续李氏江山万世千秋!
因他早就知道成山王已经蓄势待发,留给他和李照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在自尽之前,将储存毒药药瓶和为他诊治的太医都给藏了起来,并让太监在宫中大肆散播他是被毒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