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黛不好久留,小姐妹又说了些体己话,她便匆匆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给姜宁灵留下好些调理身子的方子,还劝她“要节制些”,把姜宁灵恼得让她赶紧走快些。
见林青黛拎着药箱风风火火地走了,若竹捂嘴笑道:“林姑娘还是老样子。”
姜宁灵没好气地拍了拍桌上那一叠药方,最终还是让若竹好生收到了屉子里。
勤政殿外,九山听了小太监的传话,不由得皱了皱眉,思索了一番,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往里看了一眼。
穆淮正凝神看着手中卷宗。
九山到底没敢出声打断,决定一会儿晚膳时再禀告。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九山在门边恭声闻穆淮可要布膳。
穆淮“啪”一声合上手中卷宗,一面起身一面道:“今儿是十五,理应去皇后宫里。”
九山应了声,忙吩咐了下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永安宫而去。
路上,九山看准时机,在穆淮身边道:“陛下,听闻永安宫里今日又请了太医。”
穆淮略略皱了眉,心道真是个娇气的主儿。
“这回是怎的了?”
昨日里永安宫请了太医,九山没打放在心上,便没打探到底,以至于在穆淮问他时一问三不知。今日里便长了个心眼,把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听得穆淮果然问起,九山恭敬道:“皇后娘娘点名要女医官,这回去的是太医令之女林姑娘,应当是女儿家的不适。”
“来葵水了?”
九山抬袖擦了擦汗,忽地觉得这事儿他打听是打听清了,可要明明白白告诉穆淮,也能要了他半条命,只得硬着头皮道:“并非是来了葵水,娘娘应当是昨儿夜里伤着了。”
言下之意,便是在说“你可太不怜香惜玉了”。
穆淮脚步微凝,不过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他倒是没想到会是这码事。
穆淮今日里来得光明正大,姜宁灵早早便得了通传,候在了门口。
穆淮远远便看见了那一抹明艳的色彩,不知是不是方才听了九山那些话的原故,他总觉那美人娇娇弱弱,风一吹就要倒。
待穆淮走得近了,姜宁灵便向他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只是还未等她完全拜下去,小臂便被穆淮扶住,而后轻轻往上一托,让她站直了身子。
竟是不让她行礼了。
姜宁灵不过惊讶了一瞬,而后抬眸看向穆淮,笑容沁着甜:“多谢陛下。”
那双星眸里边儿光华流转,盛满了见到他的欢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穆淮心中蓦地一动,忽地弯下身来将人打横抱起,引来姜宁灵一声低呼,而后大步朝里走去。
姜宁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紧紧攀住穆淮肩膀,待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有些胆大,不由得松了松,想将手收回来。
刚松了手,便被穆淮垂眸看了一眼。
姜宁灵动作一顿,犹豫着又攀了回去。
而后就见穆淮神情似乎柔和了些许。
姜宁灵微微一笑,索性抱住穆淮肩膀,而后倚在他肩窝处,全然一副依赖的姿态。
温香软玉抱满怀,穆淮心情不由得有些好。
九山看着二人如此亲昵的背影,只觉这位皇后果然了不得,顾不上惊讶,忙抬脚跟了上去。
穆淮抱着姜宁灵一路回了寝殿。
姜宁灵见路径不对,趴在他肩上疑惑道:“陛下,应当往那边儿去。”
穆淮并未应声,径直将人抱去了寝殿。而后放在了榻上,俯身看着她:“伤到了哪儿?”
这话没头没尾的,姜宁灵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穆淮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今日请了太医,是伤到了哪儿?”
伤到了哪儿?还能伤到哪儿!
姜宁灵揪着被褥,往后退了退,并不想直接回答穆淮这个问题,只道:“太医开了一瓶药膏,涂抹两日便无事了。”
穆淮显然不想让她糊弄过去,她往后退,他便跟着往前,撑着手悬在她上方,态度强硬:“伤到了哪儿,让朕看看。”
第9章 少年时
姜宁灵望着他那张线条凌厉的容颜,抗拒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揪着衣摆的手紧了又松,最终红着脸,只伸手将他往后推了推:“陛下若要看也使得,只是臣妾得将衣袍解.开才行。”
穆淮依言往后退了退,从他这望去,依稀能看见从她脖颈处蜿蜒而下的青红印迹,顿时觉得自个儿昨日仿佛是有些过了。
也不知从前在军营中得来的那些活血化瘀的伤药能不能给她用上。
穆淮脑中隐约闪过这个念头,就见姜宁灵犹豫了一瞬,而后抬手松开了腰间的系带。
穆淮顿时眼皮一跳,觉得自己应当是有哪里会错了意。
眼前这美人身娇体弱,腰仿佛一折就断,他不过稍稍用了力道,便会给她留下青青紫紫的掌印。
所以当九山说“娘娘昨日伤着了”时,穆淮只当是他昨日下手太重,叫她过于疲累了。
可眼下看来,仿佛同他想的不大一样。
果不其然,满地金纹样的褶裙轻轻颤了颤,就要被掀开。
穆淮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小姑娘还真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果然是慕恋他已久。
姜宁灵羞赧得不行,偏过头去不敢看穆淮神色,揪住裙头的手有些抖。
她今日穿了条褶裙,裙头上绣满龟甲纹,针脚细密平滑,可眼下她捏着裙子,倒觉得硌手起来。
正当姜宁灵犹豫着是否要来个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之时,就听得穆淮沉声问道:“可上过药了?”
心中的天人交战骤然被打断,姜宁灵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应着他的话道:“未曾上药。”
顿了一顿又补道:“臣妾打算沐浴过后再上药。”
穆淮略一点头,而后从榻上起身,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吩咐九山布膳。
姜宁灵这会儿是真有些不明所以了。
不过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穆淮的要求这般奇怪,偏生她又狠不下心来拒绝,这样“半途而废”倒也挺好。
因得方才气氛有些微妙的怪异,饭桌之上二人并未再交谈。
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姜宁灵一顿饭下来,都只在认认真真吃着碗碟中的饭菜。
她未曾抬头看穆淮,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苦了一旁的九山与若竹了。
穆淮眉眼线条本就比常人更深邃些,加之少年时在军营中沉淀下来的气势,只敛眉坐在那里,便叫人不敢直视。
九山只觉得皇帝与皇后二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大对,却又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顶着穆淮冷冽的气势小心翼翼地布菜,冷汗都要淌下来了。
好容易吃完了一顿饭,九山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皇后站起身来,“体贴”地捧来穆淮的外袍。
好家伙,这是要赶人呐!
九山这会儿是当真淌下冷汗来了,忙上前去接过姜宁灵手中的外袍,笑眯眯道:“还是娘娘心细,方才若竹姑娘得了娘娘吩咐,已经告诉奴才这外袍下摆处染了灰,还是交由奴才处理吧,不敢劳烦娘娘。”
一面说着,一面对着姜宁灵挤眉弄眼,生怕他领会不了自个儿的意思。
姜宁灵迟疑一瞬,而后由着九山抽走了她手中的衣裳。
听九山这意思,穆淮这是不走了?
还未等她多想,便听得九山继续笑道:“今儿是十五,娘娘可要同陛下一道赏月?”
今儿是十五。
姜宁灵这会儿想了起来,每逢初一十五,皇帝都是要宿在皇后处的。她今日里折腾了一阵,倒真将这事儿给忘了,好在九山机灵,提醒了这么一句。
她方才差点儿将人直接赶出去,这会儿总得做点儿什么找补找补,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来,过了半晌才干巴巴道:“今日是十五,想来夜色甚美,陛下可愿同臣妾一道赏月?”
穆淮神色稍霁,却并未应下:“皇后身子不适,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既然穆淮发了话,永安宫上上下下立刻又忙了起来。
忙着给姜宁灵沐浴更衣。
待一番梳洗完毕,姜宁灵出了净室,往榻边行去时,心中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明知今晚应当不会发生什么,可一想到穆淮与她不过几步之遥,也许还要相拥而眠,她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穆淮半倚在榻边,手中不知拿了一本什么册子,正翻看着。
他发冠还未散下来,却已换了一身寝衣,连带着身上的凌厉气势也卸去了许多。房中烛火柔和,勾勒得他眉眼也温柔几分,他倚在榻边的姿态有些随意,这样看去,不像是那个传闻中以狠厉手段排除异己、雷霆之势扫除其余皇子而登上帝位的铁腕新帝,反倒更像是一个生活闲适的富家公子。
姜宁灵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她与穆淮许多年未见,知晓他应当变化许多,可眼前这一幕又让她觉得,当年那个如玉般的少年又出现在她面前。
许是听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没由来地停了下来,穆淮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
单这一眼,便叫姜宁灵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当年那个有着温和笑意的少年皇子,是不会有般眼神的。
少年皇子长大了,长成了一位无人敢小觑却又无人能琢磨的年轻帝王。
可仍旧能让她一颗心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来。
姜宁灵不自觉抬手抚上心口,想让它跳得慢些,而后一步一步朝穆淮走了过去。
她这番动作自然落在了穆淮眼中,待姜宁灵行至床榻边坐下,便见穆淮挑眉道:“又有哪儿不舒服?”
他话语中不带什么感情,让人听不出究竟是关心还是嫌恶。
姜宁灵一愣,心跳慢慢恢复如常,抿唇笑道:“无事,多谢陛下挂心。”
方才还含羞带怯的美人忽然冷静了神色,穆淮不自觉皱了眉,“啪”地将手中书册一合。
姜宁灵这才发觉他看的是若竹寻来给她解闷的话本,正要没话找话缓和一下气氛,就见穆淮将那话本随手一放,朝她勾了勾手道:“过来。”
姜宁灵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他的意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