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竟然以公主的身份拿乔,李大人冷哼一声:“你究竟是何身份,自个儿心中应当清楚得很!”
采荷听得李大人话中的不屑,顿时被踩了尾巴似的,反驳道:“不论我究竟是何出身,如今在燕帝面前,便是陈国的公主!再说了,李大人若是看不惯我来做公主,难道还有旁的法子不成?”
采荷说着,冷笑道:“若是事情败露,我失了荣华富贵事小,李大人您以死谢罪才是大事啊。”
话中已然带着明晃晃的威胁之意了。
见李大人怒目而视,采荷继续道:“我原本就是陛下千挑万选出来的陪嫁,本就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再说了,我本是陈国人,入了燕国皇宫后,自然要处处为陈国打算,李大人大可放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采荷说着,刻意端庄了姿态,为的就是让李大人明白,让她以公主身份入宫,是件顶顶大的好事。
李大人听了,胡子一吹,破口大骂道:“你明白个屁!”
采荷是何出身,房中几人心知肚明得很,若是放在公主身边,帮公主固宠,倒是不错的人选,但若真让她自作主张由着性子来,只怕日后陈国都要载在这个蠢货手上。
采荷以公主身边婢女的身份入的燕国,虽说日后极有可能会得燕帝宠幸,可眼下却还是身份低微,面对李大人几人,还是有些怕的。
可她今日里入了宫见了穆淮,却给了她莫大的信心,连带着对这几人都不在乎起来。
采荷脑子转了一转,想着李大人无非就是怕事情败露,或者她在穆淮面前挣不出一席之地,叫他回陈国后不好交代,便将今日里穆淮的态度描述了一番,想让他放宽心来。
“李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我今日见了那燕国皇帝,他言语间对我关怀得很,就连我姗姗来迟,他也并未不耐,由此可见,燕帝对我还是满意的。这样一来,我便能在其面前为陈国美言,何乐而不为?”
听得采荷说穆淮对她破为满意,李大人心中一动,反问了两句。
采荷生怕他不信,复述了几句她与穆淮之间的对话。
依采荷来看,她说什么穆淮便应什么,已然是十分将她放在心上了。
可李大人听了两句,听得采荷不仅言语浪.荡,穆淮的态度也明显敷衍,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骂几声“蠢东西”后,便将采荷与吕之承赶出了门,留下另外几位大人商议此事要如何处理了。
吕之承知晓自个儿犯了错,被赶出来也不敢有怨言,见采荷也一并被赶出了门,便担忧她心中委屈,柔声劝了两句。
采荷前两日还是朵温柔解语花,撩拨得他晕头转向,情难自禁便越过李大人去向宫中递了帖子,此时也算为她而受罚了。吕之承低声劝了两句,正等着采荷如同先前那般善解人意,反过来也劝慰他几句时,就见她眼神都未落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吕之承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采荷先前不过是看着李大人看重吕之承,将他视作半子,十分信任于他,便刻意接近吕之承,温言软语的哄了几句,便将这没见过世面的书生哄得面红耳赤,瞒着李大人为她做事。
可眼下她的目的已达成,吕之承自然没有了用处,她也不屑于去巴结这木头一样的书生,自是不会多说一句话。
房内,李大人几人商议半晌,最终下定决心,向宫里递了帖子。
穆淮早些时候被采荷扰得头疼,正借着这个由头在姜宁灵宫中讨些好处,就听得九山来报,说陈国使臣求见。
姜宁灵今日并未见得采荷,不知发生了什么,见陈国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求见,不由得有些讶异。
穆淮却不多觉意外,若是他料得不错,只怕这一回能让陈国忍痛割下好一块肥肉来。
第75章 难眠
穆淮所料不错, 李大人的确是入宫来请罪的。
眼下这境况,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与其求得眼下安稳将采荷假扮思悠公主送入宫, 提心吊胆的担忧她哪一日会不会闹出乱子来, 还不如坦诚实情,也许还能借燕帝之手寻到公主也说不定。
此事是陈国理亏, 陈国皇帝得知后, 一面震怒向来体贴懂事的思悠竟然做出如此举动,一面又不得不答应穆淮借此提出的种种要求。
穆淮手中早已捏住了思悠的动向, 却并未立刻就将其透露给陈国之人,待思悠公主同荣世子之间羁绊愈深时,才放了些风声出去。
思悠公主自知无力自保, 有心寻求荣世子相助,一来二去, 二人之间更是密切了。
思悠公主同荣世子一事正按着穆淮的预想逐渐发展,而九牧的五公主南乔性子执着又热烈, 姜煦禾从姜宁灵出得知了穆淮的意向, 渐渐便不拒绝南乔的示好了。
两位和亲公主都来得突然,原本让穆淮颇有些头疼的事情又渐渐阴错阳差走向了新的方向, 也不失为一个好归途。
因着这两件事颇为顺当,穆淮连日来心情都颇好, 可这股愉悦持续了没多久,便被打破了。
无外乎其他,只因姜宁灵孕期反应忽地变明显了起来。
穆淮极为重视这一胎, 且不说这是宫里边儿第一个孩子,就瞧着穆淮对姜宁灵如此上心, 太医院头几个月里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起初瞧着这孩子是个懂事的,许多人在孕期时都会出现的难受症状在姜宁灵身上是半点儿也无,若非那纤细的腰身一日一日圆润起来,否则是半点儿也瞧不出有孕了。
可当太医都逐渐放下心来,渐渐挪了重点时,姜宁灵却忽地孕吐严重起来,瞧着那架势,仿佛是要将前几个月的份儿一并补回来似的。
太医院法子用了一圈,也没能让她缓解半分,姜宁灵依旧是用了多少吃食便吐多少出来。
不仅如此,胃口也愈发挑剔起来,一顿饭下来,几乎吃不下什么。
这日里,穆淮又在永安宫陪姜宁灵用晚膳,见她皱着脸只用了几口汤便放下碗筷,便哄着她再多用些。
哪知刚端上一盏汤盅来,姜宁灵不知嗅到了什么味道,立刻变了神色,胃中一阵翻腾,将刚吃下去的那些全给吐了出来。
见姜宁灵面色都白了几分,穆淮忙上前轻拍她后背为她顺气,见她好容易止住了,便两人揽入怀中,慢慢安抚。
姜宁灵靠在穆淮怀中,鼻间是他身上熟悉至极的龙涎香冷冽的气息,渐渐将胃中那股不适压了下去,缓了好一阵,才匀过气息来。
虽说那股不适感已过了去,可姜宁灵面色依旧极差,穆淮将人拥在怀中,只觉一阵心疼。
“你怎的比起之前还要清瘦许多?”
穆淮捏了捏怀中人纤细的手腕,轻松便能握在掌中,脸色不由得跟着沉了下去。
每日里大把的补品送入永安宫,小厨房变着法儿地给姜宁灵补身子,可这几月过去,姜宁灵反倒愈发清减起来。
听穆淮说起这个,姜宁灵没好气地锤了他一拳:“吃多少便吐多少,吐得我觉也睡不好,不清瘦些才奇怪了。”
姜宁灵说起这个便来气,连自称臣妾也忘了。
许是方才才难受过一阵,这一拳下去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力道。
穆淮不由得捉了她的手,拉过来在圆润的指尖上轻啄了一下,微叹一口气道:“这才几月,你便瘦了这许多,往后几月如何是好?”
姜宁灵听得他言语,不由得一怔。
她从这话中听出许多忧愁来,还带着些许茫然。
她何曾见穆淮茫然过。
可眼下,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子,对妻子孕中这些事情束手无策。
姜宁灵这般想着,不由得笑了一笑,而后便凑近他脖颈间嗅了嗅,故意道:“臣妾方才闻了那肉腥味儿便难受得紧,可陛下身上这味道倒是好闻得很,将那股不适全都压下去了。”
姜宁灵原以为依着穆淮的性子,听得她这样明显的话语,定会趁机在言语上召占些甜头,可谁知只见穆淮若有所思地顿了一阵,便扬声吩咐九山去将勤政殿里的龙涎香全都取来,给永安宫换上。
九山隔了一段距离,并听不见方才姜宁灵说了什么,此时虽觉得龙涎香素来是帝王用度,拿来皇后宫中好似有些不大合适,可又一想,陛下偏宠皇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便也不多嘴,朝着勤政殿马不停蹄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永安宫上下便全换上了龙涎香。
姜宁灵颇有些哭笑不得,可方才难受过一阵,此时也没什么力气同穆淮争论些什么,只倚在他怀中看着若竹吟南几人一阵忙活。
穆淮见一切安置妥当,这才放下心来,而后才后知后觉般地反应过来,似乎有些许不对味儿。
方才姜宁灵并未指名道姓说什么香料,只说是他身上好闻得很。
穆淮顿了一顿,觉得自个儿错过了一个天大的馅儿饼。
“月儿若觉得朕身上味道清爽,那朕便勉为其难地将自个儿当做个香囊,可好?”
听得他终于回过神来,姜宁灵不由得一笑,又板着脸道:“陛下说的什么话,这香囊不香囊的,难道陛下还能日日挂在臣妾腰间不成?”
她甚少主动同他说情话,此时穆淮回过味儿来,又怎会让她轻易避开话头去?
“挂在你腰间,也不是不可。”
穆淮说着,当真伸手去勾了姜宁灵腰带,将那系带往自个儿腕子上一绕。
姜宁灵哭笑不得地将系带扯回来,却又被穆淮扣了手腕,往怀里拥得更紧了些。
“可还难受?”
感觉到穆淮温热的手掌动作轻柔地覆上她腰腹处,姜宁灵摇了摇头,自个儿也觉得无论如何应当再用些吃食,便又传了膳。
姜宁灵知晓,若她一直这般用多少吐多少,莫说腹中孩儿长不好,就连她自个儿的身子也撑不下去,便捏着鼻子灌了一碗汤。
明明是小厨房里手艺精妙的御厨花了好大功夫炖出来的补汤,在姜宁灵这儿,就很灌药使得,只吃下去便谢天谢地了。
姜宁灵连着灌了两碗,压根儿不想去尝那究竟是什么汤,待最后一口下肚,便趁着那股不适感还未翻涌上来时,赶忙往后一扑,一头扎进穆淮怀中。
穆淮连忙抬手轻抚她后背为她顺着气,姜宁灵感受到后背的力道,又嗅着他身上熟悉至极的龙涎香,那股不适感当真未再翻涌上来。
好容易用了些吃食,折腾这许久,外边儿天色已沉了下来。
这半月来因得陈国一事,穆淮比从前忙了不少,回永安宫的时辰也越来越晚,姜宁灵因得有孕,又比从前更易得困,早早便歇下了。穆淮最开始时还轻手轻脚的进房中,后来见姜宁灵睡得不安稳,每每都会吵醒她,便索性留在勤政殿了。
说起来,穆淮是这半月来头一回宿在永安宫。
临睡前,姜宁灵忽地想到,既然穆淮身上熟悉的气息能让她孕吐好受不少,那也许今夜里与他同榻而眠,能让她得一个久违的好觉呢也说不定。
姜宁灵一想到今夜里能睡个安稳觉,不由得高兴起来,连带着困意也散了不少,同穆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才渐渐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姜宁灵朦朦胧胧间又醒了过来。
待往床帏外一看,仍旧是漆黑一片。
姜宁灵顿时来了脾气,又累又莫名有些委屈。
原以为好容易能一觉到天亮,没成想还是睡一阵醒一阵。
她明明困乏不已,身上却又处处都不得劲,很难睡得安稳。
姜宁灵不由得抬起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已明显隆起一个圆润的弧度,昭示着其中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姜宁灵莫名鼻间有些发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觉这小家伙实在折磨人。
轻轻摩挲了一阵,姜宁灵微叹一口气,重新阖了眼,又觉怎么躺着都不大舒服,便不由得往穆淮身边贴了贴。
谁知刚翻了个身,便被穆淮稳稳拥进怀里。
“哪儿不舒服?”
姜宁灵双手还放在小腹之上,穆淮的手从身后伸过来,同她交叠在一起,掌心干燥而温暖。
“无碍的,臣妾吵醒陛下了?”
姜宁灵自认动作不大,正觉他这人比狗还机警时,便听得穆淮低低开口道:“吟南说你这段时间身上难受,总是睡不安稳,朕便留意着你的动静儿。”
姜宁灵垂下眼眸,心中有些许感动,不由得反手同穆淮十指交握,低声道:“倒也不是多难受,只是睡得浅罢了,陛下不必如此挂心。”
倒不是姜宁灵不好意思许多,只是她身上虽然难受,却也说不出具体究竟是哪儿难受,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原以为听了她这话,穆淮便不会再多问,而后继续睡去,却不想穆淮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翻了个身,让她仰面躺在榻上,而后便一个用力坐起身来,挑来了她的衣襟。
姜宁灵吓了一跳,以为他莫名其妙地起了兴致,正想推开他,却觉小.腹之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要乖些,莫再折腾你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