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温浓起身将空碗收拾在一边,回身见太子似乎下一瞬便要睡过去,好笑地走过去推了推他,“允之哥哥,这样趴着不舒服,起来去小榻上睡。你睡了我再走。”
“不,不要走。”
这么多个字里,他只听见了走,便急急忙忙抱住温浓。
他跪坐着,温浓站着,这么一抱便圈住了她的大腿,脑袋贴在她腰际上,撒娇一般不放她走。
“你睡着了我要是还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我不睡,我一定不睡。”
温浓暗暗觉得醉酒后的太子绵软可爱,且像个孩童。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哪里抵抗得了美貌公子的撒娇攻势,遂半推半就地留下来。
像是能感觉到温浓的一步步妥协,太子哪怕是醉酒了也知道得寸进尺,他将温浓拉着坐下来,而后往她腿上一枕,舒舒服服地蹭了蹭,接着……睡了过去。
温浓:“……”说话的不睡呢?
她这样的姿势根本不好动作,一动便要惊动了他,只好忍着。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能做的事情,唯有发呆。
而腿上的太子甚至还调整了个睡姿,这回发带彻底松掉了,轻轻地滑到地上,墨发也垂顺下来,温浓见状伸手给他拢了拢。
入手凉凉滑滑,还挺好摸。
于是温浓找到了事干,一下一下地摸,手法是养过猫的人都有的娴熟。
她头一回清晰地感觉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哪怕他是个八尺男儿,也会觉得他可爱得像猫儿。
……
一觉睡醒,太子神清气爽,他好像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那种分明已经忘了是什么,可回味的时候却会笑的梦。
还是那间禅房,空气中却好似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原本不属于这里的香气。
太子收拾好了自己,推门对崔九溪说,“回去吧。”
马车上,崔九溪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直说。”
“殿下可还记得来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
太子目光一顿,凝在崔九溪面上,“嗯?来过什么人?”
“殿下,您醉酒之后温姑娘可是来过了,不过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属下全不知晓,禅房里只有殿下与温姑娘二人。”
闻言,太子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半晌才确认道,“她来了?还只有我们两个?”
“正是。依属下看,温姑娘瞧着不像是对殿下无意的样子。”
太子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并且开始死命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那会儿因为是在舅舅的禅房里,便不加节制地痛饮,醉酒之后只会比平时更为放肆。
他不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九溪。”太子动了动身子,正对着崔九溪问,“以你对我的了解,我醉酒之后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殿下,譬如?”
“譬如……”太子说不下去,耳廓渐渐染红,憋了半晌,还是换了个说法,“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详说。”
“属下也瞧不出什么……”
瞧不出什么,应当没出大事。
“不过——”
太子方要松一口气,又被崔九溪弄得这口气不上不下的。
崔九溪:“不过,温姑娘走的时候叫属下转告殿下一句话——‘《京城养猫手册》当真挺好看的,还实用,教她手法进步不少。’”
第43章 上元 “这边风景更好。”
后来, 温浓从温父口中得知了那□□上发生的事。
“爹爹,我不明白,为什么都九年了, 突然有人闹着要立后?之前不都这么过来了嘛。”也难怪太子那天心情不好了, 任谁得知自己母亲的尊荣要被另一个女人夺去都不会好受。
温父说,“这便是问题所在。他们的目的从来不是立后,而是捧出一个和太子殿下有一战之力的储君人选。”
温渚也皱着眉, “可是二皇子年纪尚小,且势力单薄, 怎么和太子殿下比?”
温父笑了笑,“他们要的就是这个。阿渚,你觉得是锦上添花好,还是雪中送炭来得更珍贵?”
温渚温浓二人都没出声,但已经很清楚了。那些力捧二皇子的人,一是被太子侵犯了利益, 二是想要从龙之功, 而这从龙之功最可贵的一种便是在二皇子势弱之时便出手相助。
“因此二皇子党不仅提议立后, 还为了锻炼二皇子提出要将六部之一分给他去接手, 又担心二皇子年纪小担不起事, 便选了工部。”
温浓一愣, 爹爹所在的工部不是早就被太子接管了吗?
而温渚想起平日里待玉麟卫众人宽和亲切的太子殿下,一口气便堵在胸口, “我看他们是想摘现成的桃子吃!殿下已经将刑工两部打理得仅仅有条, 地方官员也整治了一番, 难的事情已经做了个大半,他们挑这时候出来拣现成,不亏心吗?”
温父见温渚这副上火模样, 再看温浓垂眸沉思的样子,顿时好笑,“你们两个也别操心殿下的事了,他是个有成算的,哪里会吃这种亏。上回我被人诬告之后,殿下将此案一梳理,揪了三个人的错处出来,大理寺卿被罚了俸禄,户部郎中被降职离京,我那个同僚也被上头训斥一通不得重用。这几个都算是谢尚书的人,因此谢尚书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才急急忙忙站队二皇子。”
“那舅舅呢,他什么立场?”温浓问。
“舅兄已经位极人臣,只要不是妄图天大的富贵,都不需要立场,跟着皇上走才是明智之举。”温父说着,忽地瞧了温浓一眼,“再者,你舅舅还另有些打算,听说雪榕和殿下关系不错?”
温浓隐蔽地撇撇嘴,“谁说的,是舅母往外头说的吧?”
温父好笑地点了点温浓的额,说她促狭。
“本来就是,榕姐姐都不一定是喜欢殿下,对此事最热心的还是舅母。”温浓又看向温渚,“哥哥你来说,你人在玉麟卫,可有看到殿下和榕姐姐在一块儿?”
温渚想了想,点头附和,“确实。不过爹爹的事情被殿下摆平之后,舅母还带着雪榕来了一趟太子府,说是为表感谢,要给玉麟卫送寒衣。那会儿我正好和崔大人一块儿,不过殿下是拒绝了的。”
温浓:“???”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爹爹出事的时候,舅母可是对她闭门不见的,见太子出手了却又巴巴地凑上去感谢,生怕别人瞧不出她的用意似的。
于是气鼓鼓问温父,“爹爹,我们感谢殿下了嘛?”
“自然,不过殿下说这是分内之事无需言谢,爹爹唯有做事用十二分的心来回报殿下。”
谁知温浓转头就问温渚,“哥哥,你们玉麟卫不缺寒衣的话缺什么?”
温渚一懵,他们是太子直属,好像什么都不缺呀。
“哥哥,你去问问嘛。”
温渚应了,隔日当真老老实实地询问一道训练的小伙伴。
周遭那些个玉麟卫听见温渚的问题纷纷笑着凑上来,关系好的甚至搭上温渚的肩,“缺什么?当然是缺老婆了!”
温渚:……这个,他们温家还真没办法送。
……
年关的时候,温父带着温浓温渚去了趟苏府。
经过了诬告一事,温浓再也不觉得舅家有多亲近了,倒是温父待舅家的态度一如既往,仍是那样温和有礼的样子,逢年过节大小宴会来往一番,也不欠他们人情。
仔细一想,好像最初到京城的时候,温父就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只是温浓那会儿还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温父从来不肯麻烦舅家做什么事。就连温渚想走武官之路也不曾托苏丞相去疏通,哪怕对苏丞相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方氏爱看戏,此次家宴也搭了个戏台子,请了顶有名的戏班过来。
筵席过了大半,温渚甚至已经离席,而台上还在咿咿呀呀。
温浓身边忽地罩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瞧,是苏雪和。
他轻声道,“表妹,我有话想和你说。”
温浓偏了偏头,“表哥,你往你的右后方瞧一眼,对,就是那里。”
苏雪和依言瞧去,只见原本看戏看得入神的方氏正看着他们这里,眼里藏着警惕不喜。
温浓笑,“表哥,如何?好瞧吗?”
苏雪和苦笑着回过头来,叹道,“表妹。”
“罢了,表哥要说什么?”
苏雪和在温浓身边的空席位上坐下来,而后缓缓开口,“表妹,上元节的灯会能否一起去?纵使……只是表兄妹,一起去灯会也很寻常吧?”
温浓想了想,说,“到时候我可能会和云荻郡主一块去。”
“可是她还没有邀约表妹。”苏雪和少见地执拗起来,“表妹也得循着先来后到吧。”
温浓犹豫,她就是觉得上元灯会总给人一种暧昧气氛,此时再和表哥一道去不合适。
苏雪和留意到温浓抿了抿唇角,暗叹一口气,而后假作轻松,“表妹还记得燕阳公主的那次诗会么?我的花枝可是给了表妹的。”
温浓自然记得,那次诗会上表哥将花枝给了她,谢嫣然的则是给了表哥,而后谢嫣然邀了表哥去踏青。
现在回想,竟发觉他们三人的局面早早地在那次诗会上便显现了出来。
温浓也没说不好,“表哥这枝花,用得可真晚。”
苏雪和闻言敛眸,那是因为他那时候根本预料不到,邀请表妹一道出门会变得这样困难。
当晚,温浓收到了太子的信件,便在回信上说,“今日表哥邀请我于上元节游逛灯会。允之哥哥预备何时回京?若是错过了上元节就太可惜了。”
……
上元节,京城三日无宵禁,灯火通明,夜如白昼。
温浓被苏雪榕挽着胳膊走在街上,她的另一边则是苏雪和。
“雪梅呢?怎么没有来?”温浓问。
苏雪榕隔着温浓瞧了苏雪和一眼,“雪梅和母亲一起的。”
三人路过面具摊子的时候,苏雪和还停下脚步买了面具,而后将兔子面具给了温浓。
温浓微愣,不过也没有打算再换,利索地给自己戴上,而后笑道,“表哥这是怕被别人认出来么?”
温浓这一个玩笑叫苏雪和想起了以往二人相处的场景,沉默了一下才温声回答,“差不离。以往上元节走在街上,若是不戴面具便隔三差五有不认识的人过来打招呼。”
温浓笑了两声,“多半是姑娘吧?”
闻言,苏雪和的目光便落到温浓面具下的眼睛上。她是笑着的,那样自然的带着调侃意味的笑。她为什么可以如此自然?
她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他?
苏雪和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直到温浓又唤了他一声才点头,“我看见前面还有做糖人的铺子,表妹可想要糖人?”
温浓便侧过头去问苏雪榕,“表姐想要吗?”
苏雪榕瞧了苏雪和一眼,很配合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