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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_分节阅读_第188节
小说作者:晓雨霖铃   内容大小:1.23 MB  下载:六宫粉黛无颜色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1-06-06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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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握住他的手:“便是倾尽天下,我也势必把你救回来!”

第194章 上弦惊别鹤,下弦操孤鸾 1……

  四喜是在慕容府后园的杂物间找到的, 都是各房替换下来的旧家具,堆放的乱糟糟,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素常更无人来, 四喜被麻绳捆缚着手脚,脑后一个碗口大的血包, 流出来的一小滩血早已凝固,鼻端一息尚存。

  醒来是第二日下晌, 睁眼瞧去, 榻前影影绰绰的人, 头疼的似要裂成两半, 耳畔闹哄哄地响,她想说话, 怎奈口乾舌焦,干涩的像是长在了一起,一股热热的汤灌进, 混着腥甜的滋味咽了,方才润了润。

  隐约一抹靛青色的衣袍。

  脑中木木的, 思维努力拨开一丝清醒, 婆婆的莲叶羹是她亲手做的, 吃了半盏便口鼻出血, 竟是喝出了砒毒, 那个讨人嫌的小姑也中毒了, 捂着肚子痛呼, 要下人速速报官,被慕容康拦住,说此事尚待查证不可外扬, 要她回琉璃小筑禁足,走在回廊上想着势必找出证据来,没留神背后一记闷棍,而后,便堕入了长长的黑暗。

  她缓了好一阵子才喘气平稳过来,听见一位老医者的声音,切了脉说还有凶险,不可动弹。

  她心里着急,四肢百骸却打不起一丝力气来。

  那日在屋中为一对午睡的孩儿摇扇子,隔着窗纱看到慕容姝端着一个呈盘走进月洞门,径直往四少爷的书房而去,她便留了个心眼儿,悄声走到窗下听。

  奇怪的是里头半晌静寂无声,直叫她生了错觉,忽听得慕容康悲酸的语腔:“你怎么......怎么会做......这个......跟谁学得?”

  静妍鼻音囔囔的,似也在抹泪,答道:“从前一直吃嫂子做的冰酪,整个慕容家只有她会做,我馋了便问几个老下人,摸索出了方子,我记得你从前吃的时候爱添薄荷粉。”

  慕容康尝了几口道:“味道不正,你的醍醐没打好,做这个最紧要的就是熬醍醐油。”

  静妍吸吸泪:“是,只有嫂子才做的出最纯正的味道。”

  勺羹碰磨瓷盏的声音,慕容康和着把眼泪一气吃了个干净,静妍问道:“哥,听说你进中书了,官升两阶,不是说兵书尚书致仕了么,怎么你反倒当了文官?”

  慕容康冷哼:“猜忌我呗,不敢给兵权。”

  静妍忽道:“哥,我都知道了,咱家那场弥天大祸是谁的始作俑者。”

  慕容康语声低沉:“你怎么知道的?”

  静妍道:“从弘农来的路上宿在驿馆,夜里起来偶然听到庆哥儿和老管家闲话,说那日邢家的歹人是被故意放出来的,从东城到西城那么远,区区一二百人,为什么能畅通无阻进了我们家,这分明是留了一个杀招。”

  慕容康拳头格格响。

  静妍嘤嘤抽噎一阵,恨恨地道:“全是阴谋诡计,除掉邢家再清算了淮南军,夺了爹的兵权,把我们一家像囚犯一样押到了这里,十多年了,行走踏步仍被监视着,不得自由,他这是打了个金笼子,要把一家人养成金丝雀,永远飞不出他的掌心,还要施舍以恩惠,让我们对他感恩戴德。”

  “妈的!”男人闷喝了一声,传来拳头重击桌板的震响,墙壁一颤。

  静妍问:“哥,还记得那天嫂子挺着大肚子躺在血泊中的模样吗?”

  慕容康没有作答,隔着窗扇,四喜清楚地感知到他胸腔里烈油滚腾般的痛恨,不由一颗心揪扯着疼了起来,那女人趁机油上添火:“还记得你对着嫂子的遗骨起的誓言吗?要血债血偿,手刃他的至亲至爱两条命,让他也尝一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哥,妹子怎么觉得,这么多年你都忘却了呢?”

  慕容康颤抖的声线,泪水如雨:“我没有忘!我他妈一刻也没有忘!”

  那女人诡异地说:“他的至亲至爱,是谁呢?”

  四喜手捂着心口,霎时间作了无数假设,直到那女人说出:“十一妹,她委身了家族血海深仇的人,已经非我们的至亲骨肉了。”

  这厢才恍惚觉悟了什么,心中的疑团顷刻明朗。

  她从姚四喜变成姚思绾,原来主子是......

  耳边回响暗探的话:“主子的意思,让你用一颗赤诚之心关怀他,守护他,为他生儿育女,相伴到老......”

  四喜跌跌撞撞回了屋,当夜辗转反侧,苦思破解的法子,什么能让一个人的血海深仇消弭?

  若是公公还在就好了,四少爷只听他的话,有公公坐镇,无人敢轻举妄动,现在婆婆病得浑浑噩噩,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有时连人都认不准,医者说这是神智早衰之症。

  我一个家妇,又非主母,如何能把小姑撵出家门去。

  怎么办?怎么办?

  不知何时眠了过去,又作了那个久违的梦,这一次无比的清晰。

  她好像置身一个很长很长的游廊,雕楹碧槛,没有尽头,她拼命跑着,双腿笨的如坠了石头,两个举着血淋淋大刀的人,身上披着溅满了血的铠甲,狰笑着追上来,她身边一起跑的同伴也是个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半睡半醒的稚子,忽然迸出一道怨恨的目光,伸臂扯住了她,推到在围栏上,跌倒的时候又往肚子上狠狠补了一脚,然后弃逃而去,她便再无力气起来了,歹人追上来,将两把雪森森的刃没入了胸口,血水像喷泉飞涌出来......

  她在梦中清楚地感觉到胸前两个血洞汩汩直流,那撕魂裂魄的疼。

  梦魇惊醒的时候一身冷汗。

  坐起来,方才最后那一刻心念想的是,人心如此可怕,人之性如此可怕。

  她想,这是上天的警示么?

  她从前听温氏说过,慕容康还有一位妾室姓葛,正是庶子豪哥儿的母亲,系温氏强迫所纳,几年前急病暴卒,临死前反复说着,报应,四少奶奶索命......

  四喜握拳抵着胸腔,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当夜将豪哥儿从国子监叫回来,比她还大了几岁,每次见面不得不拱手作揖,唤一声母亲,脸上表情想钻地缝。

  四喜原来只是假设,想着晓知以大义,让豪哥把事情圆过去,将慕容康从仇恨的苦药渣子里拉出来,谁知闭上房门刚说了两句,豪哥儿便双膝一曲,朝她跪了下来。

  原来,她的假设是事实。

  叩响了慕容康书房的门,一走进,豪哥儿又给父亲跪下了,流着泪坦诚:“儿子那时虽小不记事,但这件事却萦绕不忘,一直不敢告诉您,那日夜里我娘奔跑中将我摇晃醒了,恰看到一幕,我娘她......推了尹氏嬢嬢......才被那些歹人追上的......”

  凶手应该是葛氏。

  因为那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葛氏成了旁观者,一个被冷落的妾室,满腹意难平,怀恨在心,循机下了毒手。

  豪哥儿哭着说完,慕容康听到妻子临死前的所经所历,一时心如钢刃翻搅,泪流了满面。但他似信非信,怒问四喜:“你竟敢逼着他撒出如此弥天大谎!”

  四喜举誓:“若是我捏造事实,就叫我折戟而死,永不超生。”

  正这时,那个万人嫌的女人又来了,只穿着寝衣从山月小筑赶来,好像有眼线。

  一进门就争辩:“新嫂嫂你太卑鄙了,为了让我哥哥忘了尹氏嫂嫂,竟编造谎言,逼迫哥儿浑说,好一个有心计的!”

  四喜玲珑剔透的人儿,早看破了她的意图,争辩了一阵,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你教唆四少爷安得什么心肠,不过是因爱生妒,因妒生恨,自己得不到,便毁灭了别人,多好笑,你想做虢国夫人,当今却不是唐玄宗。你以为除掉了别人,你就有机会了吗!”

  静妍眼神阴鸷,冷笑道:“就算是葛露娘下的黑手,但也缘自那人将邢家的歹徒牵路指引,我慕容家上下死了一千多口,血流如河啊,节度府的墙上地上如今还有血迹,那些多是妇孺和老弱病残,冤魂在天,哥哥,凶手可不止邢家和露娘,您一个都不能放过啊。”

  四喜看到慕容康眼神闪过锐利的锋芒,还想再分辨,慕容康已没耐心听下去,自那以后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常常坐在书桌后苦思着什么,几个时辰纹丝不动,神情更添阴郁。

  她的担忧与日俱增。

  夫君为人敦厚正直却是个偏执的性儿,一旦认定了什么,就难以改变。

  她苦思冥想,该不该上禀主子,把那慕容姝弄走,但,主子知道了,四少爷能安然无恙吗?该如何两全?

  不过犹豫了两个夜晚,别人提前下手了。

  再醒来,丫鬟说太太总算保住了一口气,九姑娘被宫正司的人带走了,陛下的口谕,遣她为老爷结庐守孝去了,九姑娘身上余毒未清,临走又吐了血,但还是被带走了,没惊动国公夫人。

  四喜微松了一口,看来陛下是颖悟机敏的人,自能洞察一切。她额头缠着白纱,后脑勺仍渗着血,那靛青衣袍已不见了踪影,慌问:“四少爷呢?”

  丫鬟道:“守了您一夜,告了假为太太侍疾,这会子出去了。”

  四喜的一颗心慌的厉害:“他这几日可曾外出过?见过什么人?”

  丫鬟答:“奴不敢问,但听书童说,前日和平凉候府的公子在街市偶遇,入酒楼小酌了几杯。”

  四喜试着动了动,眼前晕天黑地,平凉候公子?贵妃的前夫?夫君这般时候怎会有兴致与人叙旧?

  等了一日一夜慕容康也没有回来,她的忧惧不断扩大,手心不停地冒冷汗,知觉告诉她,有事发生了.......

  直到夜幕降落,眼神呆滞的慕容康才归来,神情恍惚,好像三魂七魄少了一半,身上只穿着湖绸中衣,走近了才看清雪白的料子斑斑的血迹,他走进屋子里来,眼中似有泪,四喜强撑着下床,带着双胞胎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求:“四少爷,妾身知道自己微不足道,但求您垂怜孩儿啊!他们是您的亲生骨肉,还有病榻上的母亲,求您三思而行啊!”

  慕容康悲声一恸,倏忽垂下两行热泪:“晚了,我做了畜生不如的事......”

  话说陆绍翌回去后陆府便遣了媒使,承安伯与平凉候也有同窗之谊,又得了太后赐婚的懿旨,很快敲定了亲事,亲迎的吉期定在了年底,先过了纳征礼,这日阖府张灯结彩,陆绍翌倚柱凭栏望着喜灯喜幔,眼前浮现大婚那日,掀起大红喜帕,女子娇憨羞怯的小脸......

  忽觉满天满地的红光潋滟变成了大漠的箭雨血海,耳畔清楚的打杀声,飞溅的红珠染红了垂枋,连雕栏画柱也成了血色,咽中突兀地冲上一股腥咸,呛到了鼻中,摸出帕子揩了揩,醒目的红黑。

  李氏和平凉候在正厅商议着聘礼的事,外头传来惊呼:“少爷晕倒了!”

  皇帝散了一个议会接到便衣的禀报,几名太医刚去了陆府诊治,用了药,得了口谕召昌明殿回话。

  郑太医拿出方才试毒的银针:“臣下试了昭明公子吐出来的血,虽针无变化,但隐约有霉酒的气味,全身红疹水泡,与天花之症一般无二,这是蜑人的手法,与襄王爷同出一源,乃是岭南山中一种以稻花蜜为食的红翅蜂蝥,却不是螫针的毒液,而是其关节处分泌的一种,用来对付天敌的,吸入即可中毒,混在酒中即可掩饰了过去,毒理是让人的肝脏衰败溃烂。”

  皇帝捏了捏眉心,叫来陆府的侍卫问了一番,那厢答一直盯着陆府,一概馔饮都经太医查验,昭明公子近日见过一些旧友,还到近亲和承安伯府几次赴宴,所食用之物也查验了才上桌,究竟怎么中的毒,不得而知,这手法太诡异了。

  皇帝问:“可有法解?”

  郑太医道:“这毒性烈,五六日可伤了人命,虽症状来得急但却是有法子解的,臣有过耳闻,解毒的正是那螫针的毒液,以毒攻毒,只是这红翅蜂蝥,恐短日之内无法寻到,从岭南到京快马加急也得半月,根本来不及。”

  皇帝鬓边紧似一阵的痛,千防万防,陆绍翌还是遭了暗算!

  他若死了,我和定柔岂非一辈子背负着愧疚。

  不过一两日,陆绍翌的病情每况愈下,太医们用尽了法子,悄悄叫来妙清师太试了几次,结果药石无灵,呕血加重,渐渐显出了下世之相,却是不得不告知定柔了。

  陆府的喜事也告终,定柔领着安可步入琅嬛居的时候下人们正在拆喜字灯笼和彩绸,有人小声嘀咕,侯爷已命人准备棺木,喜事将变丧事,公子还不如留在大漠呢。

  里间传来李氏呕心抽肠的哭泣:“儿啊.....我的儿啊......九死一生,没有折在边关,却伤在他们的阴谋诡计里了......儿啊,活活要了娘的命!让娘替了你罢......只要你活着,你喜欢谁,想要谁,娘都把她奉若祖宗......”

  安可投入母亲的怀,泪花湿了衣襟。

  掀帘步入,转过绢画屏风,这里仍是旧时的摆设,帘幕、床帐,一桌一椅还是定柔在时的模样,陆绍翌往漱盂吐了一口黑血,捧着漱口茶含了两口,吐出变成了鲜红的,大口喘息,嘴角沾了血渍。

  定柔眼眶灼如火烧。

  陆绍翌抬头看到女人和孩子,顿时湿了双眼。

  安可唤了一声:“父亲。”

  定柔缓缓走近,泪水滚落腮边:“昭明哥哥。”

  陆绍翌对母亲说:“我想和她们待会儿,求您了。”

  李氏点头如捣蒜,只要你撑着这口气,母亲无所不应。

  陆绍翌深深望着挚爱的女子,唇角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对她说:“没事,只是旧伤复发,养一养便好了。”

  定柔伫立榻前,紧紧咬着唇,泪雾一遍遍模糊了他的脸庞。

  陆绍翌想握一握她的手,那香软滑腻的小手,梦中渴求了千遍万遍,到了这时,含笑问她:“若有来世,你不会再选择我了,对吗?”

  定柔心如刀攒,却是无法欺他骗他,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陆绍翌没多会子陷入了昏迷。

  定柔守了半日,安可执意要留下,陆家这般光景,作为唯一的骨血,无人会把她怎样,定柔惦记小宗时,想着明晨再来,是以先回了妙真观。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小宗时离开母亲大半日并没有闹,蜷缩在摇床里睡的香甜,定柔回来的时候还呼呼打着睡鼾,口水流出一小片。

  定柔心绪难宁,见儿子不醒,坐到窗下小榻望着天际出神起来。

  不知何时闻得一只飞鸟振翅,疾若流星电光楔入窗棂,崩起零星的碎木屑子,定睛看去,竟是一把短矢,扎了几层厚厚的鸟羽,携一张折叠的纸团。

  定柔看了看四下,几个宫女恰不在屋内,两个嬷嬷在二院帮师姑缠纬线,她迟疑了片刻,解下来看。

  熟悉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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