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
苏锦瑶道。
“不回去?那怎么行!大小姐,楚将军他……”
“你在这拿什么乔!”
魏氏觉得苏锦瑶是在装模作样,对她这副样子很是看不惯,打断曹妈妈的话,厉声斥道。
“人家楚将军如今可不是当初跟在你身边的家奴了,任你随意使唤。现在他是楚帝的左膀右臂,与楚帝兄弟相称,你若不识好歹错过了这次机会,没准儿过些日子楚帝登基了,就给她指个名门闺秀赐婚,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不后悔,你们走吧。”
苏锦瑶声音冷冷清清,丝毫没有要与旧情人团聚的欢喜。
“这山上风景甚佳,冬暖夏凉,我喜欢住在这,哪儿都不去。”
魏氏没想到她竟真的不肯回去,一时连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当初为了那个贱奴,苏锦瑶连命都豁的出去,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被送到这道观里住了七年。
如今那人回来了,没有忘了两人当年的情意,一进京就来找她。
她只要回去见上一见,转眼便可以恢复往日的身份,恢复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她却住在这里不肯走了?
但眼下是否回京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苏家的事。
刚才魏氏跟曹妈妈没有直说,其实楚毅今早去苏府,不仅仅是要见苏锦瑶一面,还想要娶她。
即将登基的新帝身边的第一悍将,与楚帝义结金兰的好兄弟,要娶苏锦瑶为妻。
当初楚梁两国交战之时,梁帝为了不让京中的勋贵世家逃走,关了城门不许他们出入不说,还逼迫每家都出一份讨伐楚国的檄文,以示忠诚。苏家也在其中。
虽然这檄文大家都写了,法不责众,楚帝应当不会计较才是。但君心难测,谁知道哪家写的哪一句就让他记住了,回头寻个别的由头处置了呢?
眼下楚毅主动求娶苏锦瑶,这对苏家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如若这门婚事真的成了,他们苏家不仅不必再战战兢兢,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飞黄腾达,扶摇直上。
若不是因为这个,魏氏才不会拉下脸面亲自上山来接苏锦瑶回府呢。
苏家的前程在前,她不允许苏锦瑶再像七年前那般任性妄为,沉声道:“这可由不得你!今日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说着便对下人摆手:“把大小姐带回去!”
下人蜂拥而上,苏锦瑶却好似没看见,冷笑一声:“由不得我?”
她说着起身抬手,啪的一巴掌狠狠掴在了魏氏脸上。
这一巴掌把魏氏和在场的所有下人都打蒙了,魏氏左脸迅速肿胀起来,几道指印清晰可见。
而苏锦瑶抬着下巴,骄傲一如从前。
“魏如玉,七年不见,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做我的主了?”
魏氏是苏常安的继室,苏家的当家主母,当着下人的面被原配的女儿甩了一巴掌,当下便气疯了。
她扬起手要打回去,一旁的曹妈妈吓了一跳,忙扑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胳膊。
“夫人,夫人!打不得,打不得啊!这若是在脸上留了印子,让楚将军看见了,那……那咱们就说不清了!”
魏氏目眦欲裂,却拿苏锦瑶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一阵急喘,胸肺都要炸了。
苏锦瑶却仰着那高傲的脖颈,就这么眼睁睁地在她面前缓步离去了。
七年,的确可以改变很多事,但也有些事永远都不会变。
比如苏锦瑶张狂的性子,磨不平的棱角,以及永远不会向她低下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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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当年 谁说七年前喜欢过的,七年后就一……
“锦瑶呢?”
苏常安抻着脖子往魏氏身后望去,却不见苏锦瑶的身影,皱眉问道。
魏氏一路捂着脸进的府,到正房门口才放下,此时见苏常安连自己脸上有伤都没看见,只顾着问苏锦瑶,本就未曾消退的火气顿时又涌了上来。
“锦瑶锦瑶,这么惦记着她你自己去请啊!为何非要我去!”
“现在好了,人没带回来,我还平白被她打了一巴掌,在那么多下人面前丢了脸!”
“你看着吧,不等今天晚上,这件事就要在府上传遍了!我这个当家主母的脸可真是丢尽了!”
她说着扑倒在桌上作势要哭,趴下时却不小心碰到脸上伤处,疼的嘶了一声又坐起身。
苏常安这才看到她脸上有几道指印,红肿泛紫,可见打她的人下了狠手,丝毫没留情面。
“她好端端地怎会打你?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魏氏登时气地跳脚:“我说什么了?我能说什么?敢说什么?那可是你的心头肉!是楚将军的意中人!谁敢说她什么啊?”
苏常安皱眉:“那她为何没跟你回来?”
楚毅如今地位超然,又与苏锦瑶有旧,愿意娶她,他以为苏锦瑶定会立刻回来才是。
毕竟当初楚毅还是他们苏家一个家奴的时候,苏锦瑶就愿为他付出一切,名声,身份,甚至是性命,什么都豁的出去。
如今楚毅改头换面,成了人上人,一回来就主动求娶,她又怎会不愿意呢?
“那我怎么知道?”
魏氏道。
“说不定人家不是不愿意嫁给楚将军,只是不想回咱们苏家呢!”
“你也就是今日没在那,没听见她说了些什么。我说要带她回家,她竟冷嘲热讽,问我是哪个家?”
魏氏说着冷笑一声,刺道:“你心里还把她当成当年那个宝贝女儿,人家可早就不想认你这个爹了!”
苏常安一怔,心头像被一根尖刺扎了进去,骤然一痛。
“她还是……还是……为了她娘。”
魏氏最不爱听秦氏的事,闻言站了起来。
“她为了谁都跟我没关系,反正我是不会再去第二次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说着便转身进了里屋,不再理会他。
苏常安怔怔地站在正堂里,默然许久才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门外。
房门开着,春日的暖阳洒了进来,金灿灿落满一屋。
他的小锦瑶曾经不知多少次迎着这样的阳光迈过门槛,来找他和他娘。
可如今……如今他们父女却形同陌路,她连见他一面都不愿了。
…………………………
“小姐,您……当真不回去吗?”
山上,秋兰一边给苏锦瑶梳头一边问道。
魏氏已经走了半天了,她一直想问又不敢问,可憋久了又实在忍不住。
秋兰其实并不是苏家的丫头,当年事情发生时,也并不在苏锦瑶身边。
但那件事闹得太大,满京城人尽皆知,远在宜州的秦氏娘家自然也有所耳闻。
苏锦瑶是秦氏的女儿,秦老夫人的外孙女。老夫人当初得知她在道观过得不好,便将秋兰派了过来,把苏家那些个不尽心地下人全都赶走了。
魏氏为此闹过,但苏常安不敢忤逆秦老夫人,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秋兰就此留在苏锦瑶身边,一待就是七年。
她是秦府的人,心里只认秦氏是苏常安的正妻,对魏氏并不多敬重。
在魏氏几次克扣苏锦瑶的分例,故意刁难后,就更是厌恶她,连夫人也不叫了,只称她为魏夫人。
当年那些往事,秋兰知道的其实并不很清楚,但在那些传言中,小姐与那家奴的事曾闹得满城风雨,两人便似话本中的男女般,不被世俗所容却又爱憎分明轰轰烈烈。
若是如此,那想来小姐当时应该是喜欢极了那个人的。
如今七年过去,对方衣锦荣归,仍未娶妻,一进京就要见她,怎么看都是个好兆头。
可小姐似乎……并不动容?
苏锦瑶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翻过一页书,道:“回去作甚?”
自然是见一见,看看是否如当初那般郎有情妾有意。若是彼此都初心不改,那便择日成婚皆大欢喜。
秋兰心里这么想着,但没敢直说,只道:“奴婢只是觉得,楚将军如今身居高位,不管谁嫁了他,那都是一等一的尊贵,想必……想必也就没人敢再传什么流言蜚语了。”
那小姐就可以回京居住,不必再在这山上深居简出,平日里除了她这个下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锦瑶明白她的意思,不以为然地道:“你想多了。流言蜚语永远都不会止歇,只要有人,就有飞短流长。便是宫中秘辛也时常有人偷偷议论,又怎会因为我跟阿吉……楚将军在一起了,就不再说三道四。”
“何况……我不回去也不是因为这个。”
什么流言蜚语,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了。那些从她不在意的人口中说出的话,根本伤不了她。
秋兰不解:“那是为什么?”
苏锦瑶嘴角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道:“晚了,歇了吧。”
秋兰见她不愿再多说,也就没再多言,点点头扶着她去就寝。
苏锦瑶熄了灯歇下,刚躺了没一会儿,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狗吠声。
这狗是老观主早些年送给她看家护院的,机灵得很,白日里时常在山上四处游猎,晚上就回来在院门口守着,哪都不去。
她在黑暗中蹙眉坐起身,听到外面的狗吠声很快被秋兰喝止,紧接着是一阵人语,似乎是秋兰在跟来人说着什么。
片刻后,她的房门被敲响,秋兰在外面道:“大小姐,老爷来了,说是……想见您。”
老爷这个称呼苏锦瑶有阵子没听到了,坐在床上愣怔片刻,才道:“知道了,让他稍等。”
苏锦瑶穿上外衫,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子,在外间见了苏常安。
苏常安这些年老的很快,明明才四十出头,却已两鬓斑白,看上去像是年逾五旬。
而苏锦瑶这些年长高不少,五官也越发明艳,眉眼间跟她娘越发相似,站在那里便宛如秦氏又活了一般。
苏常安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唤出一声:“昭昭……”
这是苏锦瑶的乳名,他已整整七年没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