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此人一定空门大开,你可重击其腰眼位置,他不及回防,酸痛难忍之下,必然会撒开手,你趁机逃走便是。
重击其腰眼位置……
洛婵努力地眨了眨眼,缓缓抬起了手,赤红色的袖摆间,有一抹金色闪过,在烛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金簪刺向了秦跃……
秦跃万万没想到掌中的兔子竟然也有咬人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吃痛大叫起来,下意识把洛婵往外一推,说时迟那时快,迟长青与李奕同时动了,一个接住洛婵,一个挺剑而出,锋锐的剑刃刺中秦跃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原地。
洛婵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怀抱接住了,新鲜的空气汹涌地灌入肺腑之中,她一时被呛住,用力地咳嗽起来,喉咙如火烧火燎一般地疼,疼得她几乎要受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打在了迟长青的手背上,滚烫无比,烫得他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他抱紧了怀中人,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轻吻她的发间,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婵儿,我在这里。”
洛婵揪住他的衣襟,眼泪全然止不住往下掉,迟长青温柔地给她拭去,余光瞥见她的脖颈处,少女的肌肤如雪一般的白,如今却多了十个指印,青紫充血,可见秦跃动手是如何的狠辣,他的眸光一沉,透着几分风雨欲来之势。
“将军!”
李奕已派人按住了秦跃,他因被刺中了一剑,浑身是血,神色惊惧,看起来十分狼狈,即便到了这时,他仍旧色厉内荏地叫嚣道:“迟长青,你敢弑君!”
迟长青让洛婵靠坐在椅子上,这才上前去,拔出剑来,抵着他的咽喉,道:“弑君又如何?往日之仇,今日之恨,不如一并清算了,我迟长青还从未怕过谁,黄泉路遥,陛下珍重。”
秦跃的脸色都青了,眼中终于浮现几分恐惧,他竭力往后退了退,换了一番语气,求道:“当初是朕一时昏了头,将军何至于此?只要你此番放过朕,朕便立即下旨,让你官复原职,不!朕让你做兵马大元帅,封一字并肩王,统领大魏武将!如何?!”
然而迟长青却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盯着他片刻,就在秦跃以为他被说动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当初北漠与戎狄苦战,我父兄因此折损,皇上能今日高坐龙椅之上,皆是以北漠兵将的鲜血白骨垒就,您就半点都不觉得心虚吗?”
闻言,秦跃眼中露出几分茫然之色:“什么——”
他话未说完,忽觉腹痛如绞,一张口,便哇地吐出血来,血的色泽发黑,竟是中了毒的预兆,秦跃伸手一抹,满掌都是血,口鼻间血流不止,他有些震惊,全然不知自己何时被下了毒。
此时他的眼前已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晰了,只听见耳边传来了几声压低的咳嗽,这咳嗽之前听过几次,耳熟的紧,是谁在咳?
蓦然间,秦跃福至心灵,他想起了一个被忽略许久的人,遂不稳地转过身,朝那人看去,然而这时候毒已发作,他的视线里只有一道朱色的影子,如同一抹赤红的鲜血,他吃力地张口:“是……是你……”
洛淮之掩口轻轻咳嗽起来,待平息了之后,才开口温声答道:“皇上在说什么?臣听不懂。”
秦跃的口无声张合了几下,只发出了一些嘶哑难听的声音,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软倒,无力地瘫在地上,手足有莫名的寒意袭来,他抽搐了几下,意识终于陷入了一片茫然的昏沉之中……
第125章 于他而言,是人间天籁……
随着秦跃倒下, 大殿里静如死寂, 针落可闻, 片刻之后, 李奕才开口道:“皇上遇刺了,来人, 速去告知禁卫军段指挥使, 皇宫戒严,若无圣谕,闲杂人等不许出入,明日百官休沐, 不必上朝。”
“不用如此, ”洛淮之轻轻咳嗽起来,片刻后才继续道:“明日可照常早朝, 既是天子遇刺,如此大事,就不能遮掩。”
闻言, 李奕先是看向迟长青, 见他微微颔首,才道:“是, 属下明白。”
他说完, 又看向殿内的李怀德等宫人们,道:“尔等护驾不力,来人,先将他们押进昭狱, 日后审问。”
李怀德肝胆欲裂,昭狱那种地方他不是没去过,进去了哪儿还有个人形,登时吓得浑身都哆嗦起来,连忙磕头道:“李首领饶命!饶命啊!奴才伺候皇上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情多,比他们都多!求您饶奴才一命吧!”
他说着,砰砰磕起头来,用力之大,额上都渗出了鲜血来,瞧着倒是有几分可怜的模样,李奕有些犹豫,再次看向迟长青,道:“主子,他……”
他的话还未落音,便看见雪亮的剑光划过,刺中了李怀德的心口,他惨呼一声,仰面倒了下去,身子抽搐了几下,没了声息,一双大张的眼睛瞪着上方,仍旧充满了恐惧的意味。
李奕闭了嘴,看见迟长青的手不知何时已蒙在了洛婵的双目上,似乎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轻颤,他低下头去,在她耳边轻声安抚道:“没事,婵儿不怕,我在这里。”
他说完,抬起头看向李奕,李奕顿时心领神会,对众金龙卫使了一个眼色,押人的押人,收拾的收拾,不多时,整个大殿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秦跃已经被带走了,洛淮之张口欲言,先是轻轻咳嗽起来,迟长青看向他,道:“洛大人的伤寒还未痊愈么?”
洛淮之止了咳嗽,才答道:“病去如抽丝,过一阵子就好了。”
迟长青便问他道:“大人如今再观迟某,是活人还是死人?”
洛婵下意识揪紧了他的衣襟,眼神里满是疑惑不解,显然不明白他为何会问洛淮之这么奇怪的话,倒是洛淮之轻笑起来,知道他的意有所指,不过是还记着他那一夜说洛婵丧夫守寡的话,在某些时候,这位定远将军确实有些记仇。
他十分平静地答道:“将军能站在洛某面前,自然是活的。”
“那就好,”迟长青拥住洛婵,道:“那想必日后大人不会出尔反尔了罢?”
洛淮之轻轻咳嗽了两声,望向洛婵,片刻后才道:“自然,只是不知将军来日欲作何打算?”
迟长青只是答道:“事已至此,秦跃不能活。”
短短一句话,便已预兆了来日朝堂之中的腥风血雨,洛淮之微微颔首,却听迟长青又问道:“说来奇怪,洛御史是何时给他下了毒的?”
洛淮之顿了顿,答道:“毒是下在了茶水里。”
茶水?
迟长青的表情顿时微微一变,立即去看怀中的洛婵,却见她神色自如,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又受了惊吓,精神不好之外,并无其他问题,洛淮之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轻咳着解释道:“秦跃性情谨慎,我奉茶他必然是不会喝的,阿婵的茶里确实有毒。”
迟长青悚然而惊,洛淮之又补了一句:“此毒有解,阿婵在后面已服过解药了。”
在看见秦跃喝过洛婵的茶之后,洛淮之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那一杯茶送给了洛婵,让她喝下去,所以最后唯有秦跃一人中毒,而洛婵无事。
迟长青震惊于他如此平静,忍不住问道:“洛大人难道不怕其中出什么意外么?若是婵儿没有喝过解药呢?”
洛淮之顿了顿,道:“此毒不会让人立即毙命,秦跃今日必死,我自有机会救下阿婵。”
他道:“再说了,不是还有将军么?”
迟长青道:“大人知道我今日会来?”
洛淮之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微笑道:“不只有将军耳目灵通,在下亦然。”
……
深夜时分,宫门口的火把静静燃烧着,将几个禁卫军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一动也不动,守在宫门口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时间都仿佛一同静止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声音道:“开宫门。”
人声耳熟,是金龙卫的统领李奕,几个禁卫军连问也不问,一齐打开了宫门,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其中闪过一抹赤色的身影,似乎是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
等金龙卫们消失在夜色中了,一个禁卫军才忍不住问道:“指挥使不是说,宫里有刺客么?”
“那也不是咱们该管的事情,都打起精神来,大人说了,皇宫戒严,除了金龙卫和持圣谕者,其他人皆不可出入,违令者斩,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宫外已有马等候在那里,迟长青上了马,俯下身来,将手递给洛婵,握住,将她带上了马,尔后吩咐李奕道:“派人将洛大人送回府去。”
洛淮之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洛某有家仆来接。”
迟长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路边停了一辆马车,遂点点头,洛婵从他怀里探出头去,望着自家大兄,道:“大兄路上小心,我过两日就回府去。”
洛淮之微笑起来,眼神柔和,道:“阿婵也小心。”
迟长青拥住怀中人,轻喝一声,马儿便小跑起来,顺着长街远去,洛婵听见后方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只看见了那一道朱色的身影伫立在夜色之中,显得有些孤寂冷清。
“担心他?”
头顶上方传来了迟长青的声音,洛婵点点头,嗯了一声。
迟长青也嗯了一声,然后就没说话了,洛婵有些奇怪,微微仰起头来,看见了他的下颔,轻声道:“你嗯什么?”
迟长青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过两日就回洛府去了么?”
洛婵犹豫着,道:“你……你不愿意么?”
迟长青愣了愣,道:“愿意什么?”
洛婵轻轻咬住下唇,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轻,道:“去拜祭我爹娘。”
迟长青恍然,立即道:“我自然愿意。”
洛婵心中松了一口气,又踌躇道:“你似乎……不喜欢我大兄?”
迟长青放慢了马的速度,想了想,才道:“没有的事,只是,我觉得他行事过于偏执了,剑走偏锋,兵行险着,今日若我不在,他毒杀了秦跃,之后你们又该如何?”
他并没有提起洛淮之暗中派人袭击他们,趁机掳走洛婵之事,后又故意骗他要将洛婵送入宫中。
那时的迟长青过于焦灼,并未起疑,待回去之后细思,便知其中有问题,推测之后很容易便猜到是洛淮之是为了激他动手。
洛婵靠坐在他怀中,答道:“大兄是这种脾气,他做事情,从不与我们解释,爹爹从前也经常教训他。”
闻言,迟长青有些诧异,道:“我还道泰山大人只喜欢教训二兄,原来大兄也一并挨训么?”
洛婵便轻笑起来,摇摇头道:“大兄挨的训不比二兄少,只是爹爹从不与他动手罢了,大约是觉得大兄是文人,动家法时面子上过不去。”
迟长青忽然勒停了马,洛婵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他低声道:“没什么,婵儿,想听你说话,你会说话了。”
洛婵又笑起来,她的眸子像是落入了星河,清澈漂亮,她仰头靠在迟长青的肩上,轻轻道:“我会说话了,但是在宫里的时候没说,我不想说给他们听。”
她就只想说给她的大将军听。
夜风吹拂而过,将少女轻软的声音吹得飘忽不清,透着几分羞怯:“我的声音……好听么?”
“嗯,很好听。”
于他而言,是人间天籁。
第126章 “立新帝之日,便是秦……
次日宫内传出了消息, 说皇上忽然半夜遇刺, 身中奇毒, 如今昏迷不醒, 命悬一线,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百官顿时哗然, 有人惊,有人忧,亦有人心中如明镜一般,秦跃自登基以来, 性情暴虐, 残杀大臣,他的所作所为并不得人心, 是以静观其变者亦不在少数。
洛府。
书房内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洛淮之虚虚掩口,一边执笔写字, 老管家在一旁担忧地劝道:“大公子, 不若还是请大夫来看看,您这伤寒怎么还不见好?”
洛淮之摆了摆手, 道:“不必, 过几日自然就好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韩青的声音:“二公子,您等——”
书房的门被轰然推开,洛泽之站在门口, 满面怒气,老管家啊哟一声,顾不得惊喜,忙问道:“二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惹您生气了?”
洛泽之不语,几步上前来,隔着书桌一把扯住了兄长的领子,眼中燃烧着炽怒的火,问道:“我听韩青说,是你把阿婵关起来的?”
紧追过来的韩青表情讪讪的,低着头不敢看洛淮之,反倒是洛淮之平静地回视,答道:“不错。”
“你混账!”
洛泽之气得脑门上青筋直跳,把他往后一推,洛淮之重重撞在了圈椅的靠背上,他掩口咳嗽起来,洛泽之还欲上前,被旁边的老管家连忙拖住,一迭声道:“这是怎么了?二公子,可使不得啊,你们是亲兄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可千万别动手,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洛泽之怒火中烧,指着洛淮之口不择言地骂:“什么亲兄弟?他配做阿婵的大兄吗?!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洛淮之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难得解释道:“陷阿婵于险境,并非我本意。”
洛泽之冷笑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的本意是什么?好叫我也学一学,长长见识。”
闻言,洛淮之轻皱起眉头,轻飘飘地道:“我不过是想利用迟长青罢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道:“我虽然在朝中布置得多,但时间尚短,那些人到底都是文官,态度摇摆不定,滑不留手,只想着捡现成的好处,谁也不愿做这出头的椽子,文人造反,三年不成,我一个御史中丞,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如何去拉拢武将?以他的疑心,我怕是三条命也不够赔进去的。”
洛泽之冷声道:“你为何不与我们商量?”
“你们?”洛淮之轻轻靠在椅子上,他虽是坐着的,但是眼中难得露出倨傲之色,道:“你被困在禁卫军司衙门,商量又有何用?还是说与迟长青商量?若他不答应呢?”
洛泽之皱着眉道:“他与阿婵是夫妻,怎么会不答应?”